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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与此同时,法国巴黎。

    此刻英法两国已经暴露其真实面露,出尔反尔,置会前允诺会支持中国收回胶州湾的口头承诺不顾。美国方面,威尔逊总统态度不明,嘴上说得好听,行事态度也仍旧礼数十足,只是同样都是官场多年,中国方面的外交官如何不懂这就是最为棘手的坏事前兆。事到如今,他们再也不敢把希望放到这个新兴大国身上了。

    英美法意几乎已经图穷匕见,日本方面紧逼不让。几个国家暗地里似乎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无形地将中国代表团排斥在外。中方多面周旋,才终于争取到两个人的名额,能参加对日本继承德国山东权益的答辩会。这说来是奇耻大辱,然而对于在此困局中急于寻找一个申诉机会的中国代表团来说,已经是期盼已久的唯一突破口了。

    中国方面由王正廷与顾维钧参加了答辩会。顾维钧在会议上的发言震惊现场,并始终坚持要将胶州租借地与胶州铁路的权益收回中国。还没等到下午的会议结果向正向舆论发酵,北洋政府方面,曹汝霖受到日本施压,将锅甩给了外交代表,声称答辩会及权益声明系顾维钧擅自行动,北洋政府在此前绝无授权。

    在此内出国贼、外有强敌阻力的情况下,政府内的爱国救国人士只能无奈地将希望寄托在学生和市民身上。一夜之间,无数条电报和机密电话顺着电线发派至北京无数报社,整个北京城媒体业几乎彻夜未眠,印刷厂明灯至天亮,只等天明之时,将连夜印出的报纸投放向外界,等待舆论的发酵与爆发。

    在多少人的默默期待与观察中,清晨,北京一片祥和,暖洋洋的晨光照在路边的早餐铺子上,学生、工人、市民都各行其是。报童的清脆声音打破晨间的安详,在大街小巷掀起一片片的喧哗和震动。

    “日本公使小幡向陈箓施压,看各地学联、商团致信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要求中国代表顶住压力,绝不卖国”

    整个北京都轰动了。因为交通问题,此刻各省间信息流通暂且还不算太方便,这个消息想传到外省,最快也要晚上。所以眼下,只有北京市民最快得到了消息,尤其是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内,几乎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连课都没有心思去听了。

    一时之间,几乎全北京的学校都动了。举凡是有学生社团、学生组织的,都在计划着声援爱国人士、发表集体请愿倒逼政府拒绝签字。北大那边素来行动最早、学生社团力量最大、油印材料最方便,已发出预告,今日下午将要召开号召会,发表关于巴黎和会外交不利及英美法意日对山东问题态度的立场说明,邀请全北京的学生代表参加,共同见证。

    女师,报纸一大早便由不住宿舍的同学带进了学校,早餐时候整个食堂都骂声鼎沸。学生会干部紧急召开会议,全员请假不去上课。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点,在会议中大家一起完成了女师全体学生致中国外交代表团的一封信。王世瑛宣布散会,便拿着那几张稿子去找校长报备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她和陶玄怒气冲冲地走进裴瑄和罗静轩的班级,将那份稿子往桌子上一拍。

    “气死我了方校长不同意”

    裴瑄和罗静轩围过去。罗静轩“校长不同意为什么这么重要有意义的事儿,他为什么不同意”

    陶玄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不允许咱们咱们召开全体学生大会,不允许咱们公开发表这封信,甚至还跟我打预防针,不许学校议论这件事,下午就会加强教师巡视,议论这件事的一律要受处分。”

    裴瑄“是政府不让吧。咱们校长一向主张中庸之道,从不大胆激进。”

    王世瑛“什么中庸之道不就是胆小怕事儿方校长从来就看着政府的眼色行事,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苗头就要被吓死就不说北大了,看看北高师呢怨不得人家不爱带咱们女校玩儿,什么都不让,人家心里也有数都说是女子胆子小,我看胆子小的根本不是我们女学生,是我们女校的大校长这种人做我们的校长,真是窝囊透了”

    她大骂校长方还,实在是做学校自治会主席以来同他打交道,没有一次是顺当的。学生会干部们都受够了这个校长了。整天实事不做,遇事就钻到学生身后,也不想着改革教学,成日唯政府命是从。北女师不说全国,至少也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女校,却没能发挥出女校中的带头作用,风气越来越保守。别人以前都说女师有望成为女校中的北大,如今呢,外面不懂的人,都将女师看作新娘学校那样一种专为知识分子培养有学历的太太的地方了。如何不让人气得冒烟

    陶玄“他们不许咱们念,咱们就去别的学校附签名请愿。北大也在开号召大会,就在下午,还请了各个学校的学生代表。咱们去北大签名去”

    说干就干。学校不通过她们几个的请假申请,几个人就趁中午吃饭时间出了学校,下午也不去上课了,随便在校门外吃了点包子,就匆匆跑去了北大。今天的北大尤其喧闹,校门外进出的都是各大学校的学生代表,都一脸愤慨和激动。

    裴瑄手里握着自己的笔记本,跟着大队伍进了院子。号召大会还没开始,北大学生会的人都没来,大家在院子里找到了地方站着。她还在与同校的人说话,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好久不见了,裴瑄,你也在啊。”

    裴瑄扭过头,发现是初铭音。自从上次娜拉之后,他们维持着每月通信一次的来往频率,不过已经许久没再见过面了,所以她也有些惊喜。

    初铭音指了指自己身后着黑色中山装的几人“我们北高师也被请来了。不过今天似乎整个北京初等学校以上的院校都来了。也不知道蔡先生打算做什么,不过北大若是能站出来领导大家,那就再好不过。巴黎和会事态紧张,我们高师听说以后群情激愤,决心要和政府抗争到底,直到彻底放弃同意签字。我们都觉得学生运动,正该由北大牵头。”

    裴瑄侧头打量一眼北高师的队伍,看到几个高高的男孩子都回头对她打招呼,显得青春无限、清朗朝气的样子,连忙也同他们笑了笑,收回了视线。北高师的校服很眼熟,世炎常穿的那套中山装便是。高师和附中原来是一样的校服。像她们女高师附中的校服颜色就和大学不同。

    说起来,今天她们女师附属高中的学生也在,协和女子大学、贝满女中、培华女校和燕京大学女校的女学生也都来了。院子里女学生竟站了有三分之一。北京各大女校的校长,基本都是她们方校长那样的,想也知道,这些女学生估计绝大部分都和她们一样,违背学校命令跑来的。

    她和初铭音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以傅斯年为首的北大学生会代表们便到了。蔡先生和几位教授走在他们前面,也是一脸严肃。

    傅斯年走到前面空地,所有人便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他宣读了北京大学全体学生致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公开信,并补充如果有想要加入公开信的外校同学,可以等散会后在文后附信里添加签名。

    他发言后,邓仲澥走上前来。他宣布要联合北京各大高校采取一致行动,并推出了其余学校的十余名学生会干事。裴瑄注意到,世炎也在其中。此时陶玄她们凑过来,小声嘀咕,“没有女校”、“也不意外,全国社团和组织都是男女分开的”。

    散会后,裴瑄排队等待去请愿书后签名,等待中她留心看了看邓仲澥,见他在和世炎他们一群人商议着什么,便收回了视线。直到她签完字,去找他们道别。

    世炎好像比以前严肃了许多,最爱开玩笑的他,今天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色。裴瑄跟大家都道别完,才站到邓仲澥面前,不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淡淡地笑了,对她点了点头“我懂。你回去吧,我看你同学们等你呢。后续有结果我会跟你说的。明天我没时间,明天我去送润之。”

    裴瑄“他要走了回湖南”

    邓仲澥有些不舍,但点点头“他本来就是帮办去法国的事的,办好就该回了。而且我看他似乎很有收获,颇为满足,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裴瑄明白他的心情,犹豫了下,又觉得还是告诉他比较好“我觉得互助社也快要解散了。”

    他一怔,随即“啊,我听心刚海威说了,你们现在生意不行,入不敷出是吗”

    裴瑄点头,有些无奈“再加上最近大事上也不太平,大家都天天各忙各的,根本没精力去做饭洗衣服看电影了。我看除了延年,所有人不想把精力分给互助社这种没有客人的活计上了。上学的忙着写请愿书上书,延年他们法文进修馆的忙着帮助守常先生他们印发杂志和传单,白兰也大部分时间去做家教很少回来。大家心都不在互助社了,再加上没生意倒贴钱。心刚学长和海威学长昨天偷偷跟我商量,想今晚开会的时候就势提出解散。”

    邓仲澥颇为遗憾,当初他也是对延年这个实践活动保有美好祝福和期待的,甚至还推荐她去参加和体验。没想到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一先进的试验活动就失败了。

    他看她一脸也是郁郁,想到自己低落的情绪,便觉得同病相怜,也只能像她刚才那样,伸手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

    这样的年代里,太多的无奈,到最后都无力再说出口。不仅是此刻,往后许多年,无数次,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在无声中默默地传达。但所幸那时彼此还在身边,还能触及到对方的体温。

    原来陪伴才是最难得的愿望。庆幸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互相之间,半生无所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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