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落没听清颢野说了什么。
他现在只有冷。
他也只想快些热起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
那种失去理智的贪热,在这个夏天就显得很怪异。
沈迟落把自己整个贴在颢野身上。
中间隔着衣料，但是身沈迟落想要更多。
别人的体温在自己身上炸开的时候，沈迟落的身子不再颤,他只是想紧紧贴着。
被拉回来的思绪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只有，
颢野怎么会这么热。
他在合欢树下，做得事情,沈迟落有一瞬间觉得。
自己很自私。
他现在连前面在体育馆里正在说话的声音都听得见。
以及他现在以这种身份做着不合适的事。
等沈迟落自己被温暖包围的时候。
他伸手回抱。
沈迟落眨着眼睛突然起身，他自己选择从颢野身上抽离。
之后身体重新坠入寒冷。
“对不起，”沈迟落往后退了几步。
地上空白的纸上就多了几个脚印。
沈迟落抓了把头，他现在就像是引诱别人又说对不起的状态。
颢野正在下面看着他。
刚才抱着自己的手现在空着。
“好点了么,”颢野站过来。
“你别过来，”沈迟落捂着嘴,先是低头，然后往后几步，“刚才我不是”
颢野过去伸手把沈迟落往怀里兜,“老师”
“你本子掉了。”
他伸手往沈落尺头上盖,轻叹着说话。
“我不讹你。”
体育馆占地面积大，江陵大学建校以来出了名儿的是游泳队，几个比较出名的教练都是前国家的队的职业选手。
但是这次的校企联合办赛阵仗不用太大,几个企业也都是学校之前的合作对象，所以建赛的目的就是娱乐大于成绩。
也就没让那些老将出马，基本上都是选学校的代课的教授。
会游泳的就开始带班。
沈迟落进门的时候,里面已经站着几个同事,正在被学生指导动作。
几个人他在何周章的集中办公室里见过,今年来的新老师基本被安排在一块儿，沈迟落进去的时候在水里泡着的人都一个个露了脑袋。
“那个就是三班的助教啊”
另一个脑袋冲水里冒出来，摘了护目镜,蹭了把脸，“我刚才眼花，还以为是哪家学姐来了。”
“你大一的他是我们去年就毕业的学长，因为成绩太牛逼，学校这边留给留下来了，就来当助教了，瞧见了，这种脸是真是存在的。”
露头的男生延边儿敲了下自己泳帽，就趴在岸边问，“他旁边的那个我知道，二年级的长得挺凶，听说手里衬钱。”
隔壁不远的女生堆里小小骚动了一下。
几个女生肩膀搭着肩膀都在往这儿打量，“那个长发的是老师”
“绝了，绝了，我听说年纪有个美人助教。”
“姓什么”
“我操，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儿，我操他有腹肌，他们走得好近，那个眼，我没了，我没了。”
“我说应该是这一屋子里腹部肌肉曲线最漂亮的没意见吧”
女生在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都小幅度在找手机。
体馆里面相对压抑着安静了不少。
沈迟落过去就有老师过去套近乎。
“沈哥”
在都静着的环境里就有一声特别突兀。
杜晓静撑着手从水里出来，把头上的帽子扯了，头发就蓬出来。
都黏在脸上。
“我现在是助教，”沈迟落侧了身，没让现在站过来的杜晓静碰着。
“不好意思，助教，”杜晓静自己拧着发梢的水就站一边，但是还是很兴奋，“之前听何教授说这次的训练换成你了，我还不信，那个”
杜晓静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颢野，自己小声咬字。
“学长好。”
颢野点头。
“刚才吹哨了，沈助教你过去换衣服吧，到时候教教我呀，”杜晓静手交叉放在身后，低头盯着自己泛红的脚趾，“等会训练完能单独给我开个小灶吗”
“我水下闭气总是会呛到。”杜晓静歪着头正撒娇，那边笑姐妹就晃着她的手机喊。
“晓静，王皓的电话，刚才就打，十来个了。”
杜晓静服了把额头，背着沈迟落皱眉头，“挂了就行。”
说完回过味儿来，就又补了一句，“算了，帮我直接拉黑吧。”
杜晓静整理完情绪之后就转过脸想跟着沈迟落再说上几句话，就看见沈迟落把手放在心口上。
“没事吧”杜晓静问。
沈迟落摇头掌心感受那团血肉的跳动。
就自然跟后面的颢野拉开距离。
“那就这么说定了，”杜晓静看着沈迟落没拒绝就蹦蹦跳跳离开了。
换衣间在泳池正对着的房间里。
他跟颢野来得最慢，进门的时候也是前后脚。
进了体育馆之后，沈迟落身上就不停地打颤。
他的身体就像是锁不住温度，甚至连呼吸起来都是冰渣。
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上，自己把自己拨剥开的时候，沈迟落蜷缩着蹲下。
因为今天必要的时候要下水去做示范，里面要套上泳衣裤。
很凉。
“需要帮忙么”颢野换完了已经站在门口儿在问。
“不用，”沈迟落撑着门站起来，自己披了件衣服，就外走，等着跟颢野并肩，他转头问，“你有火么”
颢野就捏着一个金属管状的火机，往沈迟落身上的兜里的塞。
临出门，沈迟落又问，“你身上还有难受么”
“为什么这么问，”颢野说。
沈迟落也问自己为什么。
但是这个问题在他那儿，没有为什么。
只不过是一种毫无身份的直觉，沈迟落抱着胳膊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出了换衣间。
泳池是规矩的长方形，也换上了三色的浮漂跑道。
已经有人在热身小比了一场。
编队不是按照班级，而是按着社团和娱乐参与来的。
颢野的编队是娱乐。
到现在沈迟落都不知道，颢野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
高中的时候明明还不会。
沈迟落脖子挂着一个小银哨，拉着声音出来的时候，“先归队。”
社团十个，业余八个。
九男九女。
包括沈迟落在的话一共三个老师。
常年游泳的人身上肌肉匀称，生得腿长肩宽，跟业余对比比较明显。
除了颢野。
他站在业余里都扎眼。
但是除了颢野。
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横着站在队伍的最后。
就他像个专业的混业余。
沈迟落赤着脚，脚踩在地面上就已经让他开始发抖，所以在开始的时候他尽量坐着，然后把脚掌翘起来。
两队先让社团打样。
沈迟落之前就在社团里待过，所以队伍还比较好带。
几个人名儿他也能叫出来，所以打样的成绩能看。
但也仅仅是能看。
一百米均分控制在三分二十。
虽然说这次成绩不重要，但是要训练的话至少要出点儿成绩。
“交替换气，控制下节奏，再试一遍。”沈迟落控制着牙抖，让业余先热着身。
杜晓静从隔壁偷溜过来，“沈哥助教，你不下水吗”
“看情况，”沈迟落把自己的脚往上缩，连一点儿地板都不想沾到。
他怀里抱着计秒的指针。
“刚才我们那儿有一百米有两分五秒的，”杜晓静在找话的时候就一并坐下了，两根手指就在膝盖上缠花，“你们这边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等业余比完，”沈迟落现在连张嘴都嫌往外跑热气，也就长话短说。
杜晓静咦了声说，“不对吧，社团里比完就差不多啦，毕竟业余不可能”
“嘘”沈迟落手里掐表，嘴里摇了声儿哨。
截了杜晓静的话，眼睛盯着对面赛道上的影子。
“开始了。”
百米短道。
对面站着的三个人胳膊前伸，下水短道姿势还行。
沈迟落从凳子上下去，站到终点的水边上，蹲下计时。
第三赛道是颢野，沈迟落就往边儿上挪了一个。
他的眼睛就一直盯在表上。
上面的计数变成三十五的时候，沈迟落听见水声越来越大。
刚抬头，就被旁边溅了半身的水。
周围的人开始喊了。
“老师”
“这儿有个不到一分的”
“我操”
这个成绩吓到辅计员都没敢说话，只是拿着时间来找沈迟落。
“助教，我表有问题，还是就是”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沈迟落手里的表上定格的46秒。
他的嘴就只发出了一声啊。
说，“居然是真的吗”
业余选手。
百米自由泳一分内。
关于这个沈迟落也看见了。
那只触到终点的手他也认得。
“拉我一把，”在水里的颢野朝岸上伸手。
他话说的泛，好像不是对着特定的人在说，所以只要是沾点而边的人都在看着。
没人伸手。
没人敢。
那双手沾着水，在空气里随着身体起起伏伏。
沈迟落站过去，单膝跪下，伸手但是没碰上，就说了声，“上来。”
颢野的胳膊撑在水边儿，露出后背的肌肉。
颢野的肌肉很漂亮。
因为刚刚游过泳的关系，胸前还有点发红。
沈迟落把视线挪走，在颢野的成绩栏上写了个数。
就这个成绩。
不用练。
沈迟落身上搭的外套上刚才被溅了水，潮气就更盛，冰凉的衣服黏在胳膊上，走路蹿凉。
沈迟落坚持到了训练结束，才去换衣服。
换衣间里都是刚才游完泳的学生，一个个都带着一身的热气，沈迟落去淋浴间冲了热水。
但是没什么用，热水像是过皮不过里，那股子热在皮肤上滚过一圈。
最后什么也剩不下。
他的内脏还是在叫嚣着凉。
所以回来之后摸到自己放在长凳上的衣服泛潮，他简直连穿都不想。
学生陆陆续续从淋浴间回来，身上都裹着热。
走路的时候还在谈关于颢野不到一分的记录。
“真的牛逼，就这个直接赶上世界纪录了吧”
“主要是颢野触岸的时候气息还贼稳，这他妈就离谱。”
“有他咱还练什么，直接供他出去，那个赛项都行。”
“嘘”
“他来了，别说了。”
刚才攒着脑袋的几个人现在都不出声儿，闷着头自己提裤子。
他们用余光瞥见颢野擦着脑袋上的水，散步就过来，站定穿衣服。
嘴里嚼着口香糖。
咬合的时候太阳穴配合动作。
让他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迟落换好衣服之后，就对着学生做总结，整理好的成绩还要想学校汇报。
他垫脚坐在长凳上，嘴里说着，“明天集训的时间再定，今天晚上辛苦，明天等通知就行。”
“收到”
男生齐着嗓子吼了一声。
就推搡打闹着往外走。
沈迟落也想走，他现在只上回宿舍往床上躺。
他低头把成绩名单撕下来，夹到本子里，就瞧见指间有点儿泛紫。
颢野从刚才别人走过的地方站过来，停在沈迟落的背后。
“老师，”他喊了一声。
“让让，我的柜子在你上头。”
后背突来的热源让沈迟落挪得很快，他剩了最后一条记录，补上就完。
但是颢野一直在自己身边晃荡他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就扯了话题，“游泳什么时候学会的。”
颢野对着窗户，把泳裤从腿根往下扯，听见后面沈迟落的问话，就顿了动作回头。
沈迟落拿着计分板往自己眼睛上扣，“换好衣服再说话。”
颢野赤着坐在条凳上，两条长腿就在这儿摆着，回头说，
“死了以后。”
沈迟落拿本的手往下，露出一双眼睛，“你说什么”
“过来告诉你，”颢野下身套着空松的休闲裤，对着沈迟落勾手指。
沈迟落没动，在只有他跟颢野的空间里，他身上的冷对比起来就更加强烈。
所以他弯腰把条凳上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窝在胳膊肘里准备离开。
“沈迟落。”颢野坐在位置上没动，只是张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高中的时候，你”
“那是个错误，”沈迟落说。
“我原本要告白的人不是你，”沈迟落站在门口儿说着低头，“所以分手就分了，我没什么念想。”
沈迟落说完话没着急走，他想着等着至少让颢野把话续上。
不明不白的关系，至少在一年到期前，说清楚。
对他对自己也都好。
就算他现在这么鲜活，
也
“你原本想对谁告白，”颢野站起来了，他一只手扣在沈迟落的脖子上。
掌心覆盖上他颈后的那颗痣。
轻声说。
“是叫粤其鸣么。”
“你明知道”沈迟落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
颢野记得粤其鸣
他记得
他的胸腔里的那团血肉开始疯狂跳动，呼吸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沈迟落对着前面的空气缓缓眨眼。
然后又轻轻闭上，“你是来杀我的。”
“也难怪。”
沈迟落眼神黯淡，“我是戴罪之身。”
颢野凑近，轻开掌心，在掌中痣下轻咬上去。
喷着鼻息，
“那我与你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