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态园是d市近年兴建的一个旅游度假区,里面的景观非常美。进园后,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指示牌,指向的一个景观区叫花海。
花海只听这个名字,眼前就会出现一片花的海洋。等他们到了那一片区域,立即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了。
那是一片建在山坡上的阶梯式的大花园,足足占据了半个山坡。从眼前延伸出去,依次是红色花海区、黄色花海区、粉色花海区和紫色花海区,五彩纷呈,美得炫丽夺目。
豆豆年纪虽小,对美也有本能的感受。一进园区的门,他就变得兴奋起来,欢笑着奔向花的海洋。
他幼小的身影在前面奔跑着,用稚气的声音喊着“爱子阿姨这里太好了”
潘爱子跟在他的身后,欢喜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举着相机,一路狂拍,留下了许多她和豆豆在一起的影像。直到豆豆跑得累了,她才收好相机,背起豆豆,离开花海。
她又带着豆豆去了生态农业区,让豆豆见识了各种正在生长的蔬菜水果和农作物。
进到家禽区的时候,豆豆看到一群小鸡跟在母鸡的身后到处溜达,他问潘爱子“爱子阿姨,那些小鸡为什么要跟着前面的大鸡啊”
“前面那只是鸡妈妈,后面的小鸡都是它的孩子,鸡妈妈要带着小鸡玩,还要保护小鸡啊。”潘爱子给他解释。
豆豆听她这样说,不由地感慨一句“鸡妈妈真好,带着小鸡玩豆豆的妈妈就不带豆豆玩,有时候妈妈还嫌豆豆太烦”
小孩子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潘爱子的心酸来。她搂着豆豆的小肩膀,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豆豆的妈妈也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豆豆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潘爱子,问她“阿姨,你爱我吗”
“阿姨非常非常爱你阿姨恨不能把豆豆含在嘴巴里”潘爱子急忙向豆豆表白。
谁知豆豆却笑了“阿姨又不是妈妈,怎么会非常非常爱我吗”
潘爱子顿时语噎。
她心里有那么多话,却不敢讲给豆豆听。小孩子的承受能力差,她不想说出真话来,吓着豆豆。
潘爱子和豆豆在生态园里玩疯了,一直到下午,豆豆实在太累了,潘爱子才在生态园里的仿农居旅馆里开了一间房,给豆豆洗了一个澡,让他上床睡了。
她坐在床边的小竹凳子上,看着豆豆熟睡的样子,娇嫩的胖脸蛋儿,红润润的嘴唇,两扇长睫毛像黑蝴蝶合起的双翅。
她的心啊,又酸又疼,恨不能把豆豆吞进肚子里,好好地珍藏起来。
豆豆睡沉了,她站起身来,走出门去,给魏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通,魏诺马上说“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工作结束了,你在哪里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在红樱桃农庄,豆豆累了,我给他开一个房间,让他睡下了。你先过来,我们很久没有好好地聊一聊了。”潘爱子说。
不一会儿,魏诺就赶过来了。
两个人坐在客房的外间,要了一壶茶和一些茶点,喝着茶,小声说着话。
魏诺凝视着潘爱子的脸,有些感慨,眼眶红了“小曼”
“不要乱叫”潘爱子马上制止他,“别以为没人的时候叫一叫没事儿,你心里的那根弦不绷紧,很容易在人前叫错的”
“唉哥哥是心疼你啊,我妹妹是个多么善良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魏诺说着话,眼睛湿润了。
潘爱子不想倾诉悲苦,这个话题她不敢触碰。她硬了硬心肠,皱眉说“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助我赶紧抢回豆豆。以前看不到他,我想得发疯。现在看到了他,我更加发疯了,每时每刻都想把他偷偷带走。”
“千万别这样你为此吃的苦还少吗你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务必再忍忍吧。总有一天,豆豆是你的,薛家的产业是我们的”魏诺握了握拳头,眼睛里闪出戾的光来。
潘爱子摇了摇头“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薛谨之会回来,现在的情况跟我们当初预想的大不同了。就算薛慎之不中用,薛家还有薛谨之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受我们掌控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要豆豆”
“薛谨之那个私生子他倒是一个能干聪明的人,但他的身份是他的短板,只要你能控制得了薛慎之,凭我们兄妹两个的智慧,会赢不了一个薛谨之吗”魏诺自信满满。
事实上,魏诺的确是一个多谋善断的人才,只是他的父亲受入狱高官的牵连,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他一直都有一个信念,要重振魏家的家业。只是受父亲的影响,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合作。
以前,每当他说起这件事,潘爱子是默许的。反正她要豆豆,薛家人害她够苦,她对于报复薛家人,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但是现在,这件事中意外挺进来一个薛谨之,她心乱了。
“再说吧”她敷衍了魏诺一句。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豆豆就醒了。
魏诺带着潘爱子和豆豆,在生态园用过晚餐,开车回了市内。
潘爱子把豆豆放在自己的车上,一直到与魏诺分开的时候,才把豆豆交给魏诺。
豆豆很是舍不得潘爱子,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爱子阿姨,我不想回舅舅家,我想跟你走,好不好啊”
潘爱子受不住他用软糯糯的稚音哀求,差一点儿就答应了他。
还是魏诺明智,从她的怀里抢过豆豆,塞进自己的车里,对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薛家人正到处找豆豆呢,在我那里找到豆豆没事儿,要是在你那里找到了豆豆,你以后就别想在薛家人面前混了”
潘爱子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忍痛和豆豆道了别,目送魏诺的车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她才上了车往家里开去。
一路上,她都在回味着今天与豆豆相处的细节,心里美滋滋的。一想到豆豆那可爱乖巧的小模样,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到了她家的楼下,她刚要把车开进车库,手机就响了。
她见是魏诺的号码,还以为只是一个报平安的电话。谁知道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魏诺低沉又急迫的声音“爱子薛家人找到我这里来了”
话没说完,电话“啪”地挂断了。
潘爱子的心里顿时着了火,把车倒出去,急掉头,直奔着魏诺家去了。
还没到魏诺家的楼下,远远地望过去,她就看到叶海安带着一帮人,正在砸魏诺的车
潘爱子一看就急了,刚才魏诺打来电话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他们了,后来电话断了,可能就是被他们围住了。
看这情形,应该是魏诺不肯下车,把车门落了锁,他们打开不车门,抢不到豆豆,就开始砸车了
可是豆豆在车里啊他们这样砸,豆豆一定吓坏了啊
潘爱子急了猛踩刹车,停下来,跳下车,奔着那群人冲了过去
才跑两步,突然后面追上来一个人,拦腰将她抱住了。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薛谨之
“你松手”潘爱子满脑子都是豆豆受惊吓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薛谨之把她搂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撒手。
潘爱子的火气已经蹿到头上了,哪里还肯听他的她挣不脱他的箍制,瞄准了他的脚尖,抬起脚后跟儿,用力地踩了下去。
薛谨之被她突然袭击,脚尖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是他并不松手,死死地拦着她的腰“潘爱子你理智一点儿你过去干什么挨骂找打吗”
潘爱子什么也听不进,她只想过去把豆豆抢出来。可是她过不去,因为身后这个男人拦着她。
她气极了,回过头去,张口就朝着他的肩膀咬下去
薛谨之吃痛,手上的劲儿就松了。
潘爱子趁此机会,逃离他的臂弯,直冲向前方那个混乱的砸车现场。
薛谨之眼见着她要冲过去了,心里一急,低吼一声“魏曼”
潘爱子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定在了那里
潘爱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从他的口中喊出“魏曼”这两个字,那种感觉如此恐怖如此陌生,听起来连那个名字都变得陌生了
她站在那里,心中有如万马奔腾而过,却没有一头马能够告诉她,她到底应不应该对他的呼唤有所反应。
这个时候,薛谨之两步跑到她前头,拦住她的去路,摁住她的肩膀,气愤地瞪她“你是不是想让那些人都知道,你就是魏曼啊”
“我我”潘爱子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考,可是她却想不出该怎么面对薛谨之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掉头就往回跑
薛谨之追上她,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他的车旁,拉开车门,塞进了车后座。
潘爱子歪倒在车里,差一点儿滚落下车座。她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等她坐稳,车子已经发动了,箭一般蹿地出去。
潘爱子回头望,看到魏诺已经从车里出来了,怀里抱着豆豆。
而叶海安则冲上去,把豆豆抢到手。她手下的人就像那天对付她一样,把魏诺摁到车子上,拳打脚踢。
离得太远,潘爱子听不到豆豆的哭声,甚至她都看不到豆豆有没有在哭。
她的眼睛喷出火来,心颤抖得厉害。但是她没有再喊叫,也没有让薛谨之停车。
她安静地转回头,慢慢地倒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家,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停好后,薛谨之下车,拉开后车门,推了推她。见她不肯动,他把她拖出来,抱着她上了楼。
到了门口,他把她放下,她浑身发软,溜着墙壁坐下去。他没有办法,只得从她的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门,又把她抱进了屋里。
将她放到床上后,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仍然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薛谨之在她的身后坐下,看着她绝望而又哀伤的背影,沉默着,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
他很后悔,刚才不应该喊出魏曼这个名字。可是见她冲动,他一时情急,也没有想太多。现在,他那一声呼喊,令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对于她来说,真面目被他揭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而对于他来说,她成了前弟妹,以后不管是真调戏还是假亲密,都没有办法下手了。
只是一个名字,却把两个人都困在了一个局里。
屋子里静得令人发毛,突然手机铃音响起,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听出来那是她的手机在响,就走过去,捡起她丢在门口地板上的包,翻出她的手机。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手机号码,没有保存来电人的姓名,但是他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魏诺来的电话。
他把手机拿进卧室,放在她的手边,然后他就出了卧室,关上了门。
潘爱子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手机还在响,她接了起来。
“豆豆被叶海安抢走了”魏诺的声音很低沉,饱含着怒气。
潘爱子的眼泪流下来“我看到了我去了既然她已经找到了你家,一定有可靠消息确定了豆豆在你那里,你为什么不把豆豆直接交给她你躲在车里,让他们砸车,吓坏了豆豆,你自己也挨了一顿打,这是何苦呢”
魏诺被她责备,更加生气了“你懂什么你别看豆豆年纪小,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分得清楚如果我直接把他交回去,他只当是来舅舅家做了一回客。可是刚才,他在车里清楚地看到他的奶奶像凶神恶煞一般,指挥人砸车,这个场景会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为了让他看一眼奶奶的凶相要是把他吓坏了怎么办”潘爱子更生气,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豆豆是男孩子,受一点儿惊吓训练不会怎么样我被那些人打得浑身是伤,你不说安慰一下,反而来怪我”魏诺也是满腹委屈。
两个人吵了一顿,都吵出一肚子的气来。最后,潘爱子愤怒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摔了出去
门外,薛谨之听不到她尖锐的吵架声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就看见潘爱子坐在床上,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用杀人一般犀利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知所措,站住,耸耸肩,说道“我听到嗵的一声响,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我就进来看看,你没事就好那我就”
他指了指身后的门,表示他马上就出去。
这时候,潘爱子却突然跳起来,直扑到他的眼前,揪住他的衣襟,愤然质问“你想走不把话说清楚就走吗我就不明白了豆豆才去了舅舅家两天,叶海安怎么就知道他在哪里了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薛慎之知道我和薛慎之是不可能向叶海安透露豆豆的下落你说是不是你向她告的密”
面对这样的指责,薛谨之气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潘爱子见他不说话,更加确认这件事就是他干的。
她捏起拳头就打他,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阴险的家伙你耍我你一边装善良,劝我把豆豆送去魏诺那里,一边又去向叶海安告密,在薛家人面前邀功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我恨死你了你把豆豆还给我”
薛谨之被冤枉,她还不给他还嘴的余地。他本来很生气,可是看着她疯魔的样子,他意识到,她只是满心的悲愤无处发泄,想要找一个理由宣泄罢了。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等她打得累了,哭得眼睛模糊了,他才扶着她,送她到床上躺下。
他就坐在床边,抱着纸巾盒,一张一张给她递纸巾。她从他的手里一张一张扯过纸巾,擦着脸上的泪水。谁知越擦眼泪越多,她干脆从他手里抢过纸巾盒,抽出一大把纸巾来,捂在了脸上。
见她捂着脸不动,他摇了摇她的肩膀“喂喘口气吧,要捂死了”
“要你管”潘爱子猛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薛谨之发出“啊”的一声大叫,声音十分夸张,吸引得潘爱子松开捂脸的双手,看向他。
只见他整个人都悬坐在床边,像是被她撞得要摔出去似的,身体大幅度后倾,姿势十分危险,随时都会摔到床下。他就那样张着双手,看着她叫着“啊啊啊快拉我一把”
潘爱子白他一眼,也不伸手帮她。她知道他是在表演,会倒的话早就倒了,又不是电影的慢镜头,还要在那里挥舞半天手臂
谁知她才转过脸,就听“咚”的一声。再看回去,只见薛谨之已经倒到床下去了,头在床下,两条腿却还架在床沿上,双手举向天空,四仰巴叉,摔得十分难看。
她差一点儿没忍住,喷笑出来。见他还在那里扭来扭去,她伸脚在他的腿上踹了一下,直接把他整个人都踹到床下去了。
薛谨之哀嚎了一声,趴在床下叫着“哎呀完蛋了我扭到腰了爬不起来了”
潘爱子不理他,可是被他这么一闹,眼泪也止住了。她一张一张收拾着扔得满床的纸巾,等她收拾干净了,薛谨之还趴在床上,这回连个动静也没有了。
真的扭到腰了吗
她伏到床沿上,向床下望了一眼。就看见薛谨之仰面朝天平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从他的表情倒是看不出痛苦来,她忍不住斥了一句“别演了赶紧起来吧”
她话音一落,薛谨之一骨碌爬起来,趴到床沿上,冲着她挤了挤眼“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演技不行啊,以后要勤加修练”
“你的演技还不好”见他好好的,潘爱子的气又来了,“你在我面前装好人,我都被你骗到了呢”
“嘿”薛谨之皱了眉,“刚才我想你可能很郁闷,需要发泄,你胡说八道,我也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现在你哭也哭够了,我也摔给你看了,你还胡说,我可要生气了啊”
潘爱子自知理亏,哼了一声,侧身倒在床上,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薛谨之就绕床大半周,跑到了床的另一侧,坚持坐在她视线能看到的范围内,和她对视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潘爱子被他盯着看,浑身都不舒服,又翻了一个身。结果他十分有耐心地跑回去,还是坐在她的对面,摆出同样的姿势,用同样的眼神,继续盯着她。
她叹了一声,闭上眼睛,说“薛谨之,我心情不太好,你别闹了,拜托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我不吵你,你尽管安静地呆着吧,我正在努力地想办法,怎么能让你的心情尽快好起来要不我就一直从床上摔下来,直到你高兴为止”薛谨之其实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他只是不想扔下她一个人在家里,于是就没话找话说。
潘爱子觉得他好罗嗦,就指了指阳台的窗户“不如你从那里摔下去,我一定会高兴的。”
薛谨之回头看了一眼窗子,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好啊只要你开心,我就去跳”
说完,他真的转身冲向阳台。
潘爱子明明知道他不会真的去跳楼,但她还是着急了,翻身下床,在阳台上拽住了薛谨之。她扯住他的手臂,吼他道“你玩够了没有要死也回你自己家死啊,还嫌我不够烦吗还要给我找麻烦”
薛谨之见她真的是很烦躁,就收起玩笑的表情,抱住她的肩膀“我只是想逗你开心,你不高兴,我就不闹了。不过我想劝你一句,你还是要理智一些,你应该也没有期望这次就能留住豆豆,对不对”
潘爱子一听他提起豆豆,马上转身回卧室,边走边嘟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困,要睡了”
薛谨之跟在她身后,说“嗨女人你现在掩饰可来不及了刚才是哪个女人在对我拳打脚踢,诬蔑我出卖她,害她的豆豆被人抢走了”
“我只是很喜欢豆豆,和他没有玩够而已”潘爱子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逊,说到一半,就闭嘴了。
“一个外人,喜欢别人家的孩子,竟然能喜欢到要死要活,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再说我喊那个名字,你为什么就站住了”薛谨之觉得既然已经揭开了,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潘爱子继续辩解“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没有听到我站住,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外人,尽管我心疼豆豆,可是也没有资格去插手人家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