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谨之冷笑了“我还真佩服你了,这样的台词你都能编得出来既然你想自欺欺人,我就不说什么。你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他真的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
他一离开卧室,潘爱子开始心慌。这几年,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挺过来的。可是今晚,她却变得很脆弱,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突然就害怕起来,心猛地一缩,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她撒腿便追出去,冲着正在出门的薛谨之喊了一声“站住”
薛谨之回头,无奈地说道“潘爱子小姐你又有什么事”
“你我”她支支吾吾,“你不能走你还没有说清楚呢,你怎么知道魏曼的事”
“我让人去查了呀”薛谨之毫不隐讳,“我让人去调查过了,韩国的啊美丽整形医院,美国的圣西恩医院,都去过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不用了”潘爱子听到他提起那个叫啊美丽的韩国整形医字,当即便头皮发乍,“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调查我她那个叫魏曼的女人,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薛谨之转了一个身,倚在门上,冲她笑笑“我要是说,纯粹出于好奇,你会相信吗”
“好奇你这好奇心还挺贵的呢,应该花了不少钱了吧”潘爱子当然不信。
“是花了不少钱,不过你也知道,我不缺钱当然,你也不缺钱。据我所知,你在啊美丽整形医院的医疗费用就有几亿韩元,后来去了美国,为了得到你现在这个身份,花了不少心思,也搭进去不少银子。不过我知道,那点儿钱对你不算什么,因为你和薛慎之离婚的时候,为了让你痛快签字,叶海安给了你一笔巨额的赡养费。”
突然有人说起了那些埋藏在她心底的往事,就像一个旧伤疤被人徐徐揭开,痛楚像是晨起的浓雾,漫遍她的全身。
她蹲下去,溜坐到地板,冷汗冒出来,用微弱的声音企求他“别说了”
薛谨之摊了摊手“那好吧,不说了,我走了。”
“别走”潘爱子再一次求他。
虽然她声音很小,薛谨之还是听到了。他在门口站住,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走到她身边坐下,抱了抱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很心疼你。”
潘爱子将头靠在门框上,无力地苦笑“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是薛家的人”
“我虽然是薛家的私生子”薛谨之自嘲了一句,发现对潘爱子没有什么安慰的效果,便又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之所以调查你,好奇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从我第一天遇见你,我就对你很感兴趣了。因为你这张脸,我想与你亲近。可是后来你在薛慎之面前的表现,实在让我费解。我不是说我比薛慎之优秀,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聪明女子,怎么可能死心塌地要跟薛慎之那样的男人尤其他还是已婚的身份”
“就为这个你就花那么大的力气去调查我”潘爱子还是觉得他的解释很苍白。
“哦当然有其他的原因。”说到这里,薛谨之便闪烁其词。
“什么原因是怕一旦我再嫁给薛慎之,会影响到你在薛家的前景吗”潘爱子这回是很认真地质疑,并不是想故意气他。
薛谨之却再一次受打击,这回倒不走了,他直接躺倒在地板上,唉声叹气“在你眼里,我就是死盯着薛家的财产,为了排除任何障碍,不择手段,是吗”
“有这个可能。”潘爱子也不掩饰自己的疑虑。
她这样坦率,薛谨之反而觉得好说话了。他坐起来,扳过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如果说,我对薛家的产业一点儿兴趣没有,那肯定是撒谎,又大又红的一颗苹果摆在眼前,谁不想去咬一口但是要说到排除异己,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也不在我重视的范畴内。我调查你,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谁,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感兴趣”潘爱子对他这样的用词表示不解,“你对我这个人的哪一方面感兴趣除了我做为薛慎之的前妻,对你有些意义之外,我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关注的”
薛谨之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才能明白,为难地抓了抓头发,说“就是单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你听不懂吗”
这一次,潘爱子好像听懂了。她低下头,半天不语。
薛谨之不知道她这种反应是什么意思,就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我没有兴趣吗”
潘爱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想你可能是对这张脸感兴趣,现在你已经知道这张脸是假的了,你还对我有兴趣吗”
“你的脸不是假的,它是真的虽然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它记录了一个女人面对命运不公时的顽强抗争,我觉得它很美,它的美是经过痛苦洗炼的,就像是一块璞玉,不经过打磨,就不能显露出它珍贵的本质。
没错,你的脸乍一看,的确就是许如初。但是与你相处下来,就会发现这张仍也许如初还是不同的许如初的脸上只有未经世事的天真,而你这张脸上,则书写了一个情节丰富曲折的故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读下去”
薛谨之这段话不知道酝酿了多久,说起来顺畅得很。潘爱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在深夜里、在镜子前看到自己都会感觉恐怖的这张脸,竟然还可以做这样的解读。
“你这段话准备好久吧”她有的回应有些煞风景。
薛谨之也不介意,很坦然地说“并没有多久,我是昨天才知道你的事,这段话就是从我知道的那一刻起,到刚才那一瞬间止,一整天思考的结果。”
潘爱子还是云里雾里的,问他“这么说,你是对我的故事感兴趣你又不是作家,也不是导演,难道你想再拍出一部血洗鳄鱼仇吗”
薛谨之简直要被她打败了,他抓起她的手,摁到他的左心房处,说“你摸摸这里,这里有一颗心,心里有一间屋子,它一直是空的现在你出现了,我把这间屋子的门窗都打开了,欢迎你住进来”
他以为自己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潘爱子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可是潘爱子却微微地蹙了眉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你又不是诗人,绕来绕去想表达什么啊”
薛谨之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了,捏住她的下巴,冲着她的脸大吼道“我喜欢你啊这下够直接了吧”
潘爱子被他说话的气息扑到脸,眨了几下眼睛,才说“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在怀念许如初吗”
薛谨之无言以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蹲坐到她的上方,端起她的脸,猛猛地亲吻了下去。
潘爱子的嘴唇上突然遭到袭击,本能地往后撤。薛谨之却一下子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固定在他的怀里。
“呜呜呜”潘爱子想说话,可是嘴巴被堵得死死的,所有的言语最后都变成了像呻吟一样的声音。
“不好”潘爱子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我的确是你的前弟妹,这个身份就可以给你惹来很多的麻烦。再说,你很清楚,我把自己弄成这样,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薛慎之,我要豆豆,不要谈一场危险的恋爱”
“你要豆豆,我要你,这两件事矛盾吗慎之那个人生性懦弱,骄奢淫逸,你已经在他那里吃过一次苦头了,还要再嫁给他他给不了你幸福,你不要再毁自己一回了”薛谨之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
可是潘爱子却很坚持“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懂的,只要让我看着豆豆成长,每天听到他叫我妈妈,让我吃多大的苦头,我都心甘情愿。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我有多大的决心了”
“但你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你已经不是豆豆的妈妈了就算你有机会再嫁薛慎之,难道你还敢告诉他,你就是原来的魏曼吗”她拒绝得那么果断,薛谨之开始感觉到痛苦。
“或许我再也做不回魏曼了,但是只要我能嫁给薛慎之,我就是豆豆法律意义上的母亲,我就有机会每天照顾他,看着他成长如果我跟了你,我算豆豆的什么人伯母吗豆豆的亲生父亲和奶奶都在,还有一个养母,轮得到伯母照顾他吗我不要事情变成那样我不要做豆豆的伯母我要做他的妈妈”潘爱子越说越激动,态度也越发地坚定了。
薛谨之被她这一番关于当妈妈还是做伯母的理论震慑住,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潘爱子就趁着这个机会,洗了脸,出了卫生间,回了卧室。
她扑倒在床上,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知道,他也需要冷静一下,消化一下她刚才讲出来的那一番道理。而她则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受惊吓的豆豆来。
她摸到自己的手机,拨了薛慎之的号码。
她想,就算她不开口问,这么大的事,薛慎之一定会知道的吧
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她反反复复地拨打。十分钟后,终于接通了,可是首先灌耳而入的就是夜店里那种人声鼎沸的嘈杂之音。
她气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声吼叫“你晚上不去夜店鬼混会死吗为什么你要天天去那个地方你家里出大事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薛慎之扯着嗓子跟她对吼。
她又把音量拔高了八度“我让你回家你赶紧回家去看看”
“你是问那个企划方案的事吗白天我看过了你写得非常好我已经交给奶奶了明天我去找你,当面向你致谢”薛慎之的回答风马牛不上及。
“你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讲”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吼更大声了,刚想提醒他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就听电话里已经传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把电话挂掉了。
潘爱子差一点儿气哭,捶着床,痛骂薛慎之混蛋
这时候,薛谨之已经从卫生间走出来。他站在门口,问潘爱子“你是不是想知道豆豆好不好你问他,还不如来问我。”
“你知道吗你知道还不告诉我”潘爱子从床上弹坐起来,面对着薛谨之。
薛谨之对她很无语,摇了摇头,拿过自己的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
就听他说“妈,我今晚不回家了,我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我加班啊,过两天董事会就要审核我和慎之的两个方案了,你不是让我一定要赢吗我要好准备一下啊怎么那么吵我怎么听到豆豆在哭啊哦徐慧欣也回去了
豆豆哭得很凶啊,要不然你跟爸爸说说,把董医生叫去给他看看吧,小孩子受惊吓,也不是什么小事,可别吓出病来哎呀,我不是让你去说,我是让你跟爸爸说对,对那我挂了哦”
一开始,潘爱子只是坐在床上,看着薛谨之打电话。当她听他说豆豆哭得很凶时,她就不自觉地从床上下来,一边专注地听他讲电话,一边往他这里靠近。
等他最后挂断电话时,潘爱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扒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尖儿,努力地往上够着,想要凑近他的电话,听一听豆豆是不是哭得很凶。
“嘿刚才你可是很坚决地把我推开,现在又主动凑上来,你到底要怎么样啊”薛谨之忍不住嘲讽她一句。
潘爱子惊觉得自己已经贴到他身上了,赶紧弹开,尴尬地拢了拢头发“到底怎么样嘛卖什么关子”
“知子莫若母,如你所想,豆豆哭得很凶。我让我妈去提醒我爸,叫医生到家里给他诊一诊,开些压惊的药,应该不会有事的”薛谨之了解她迫切的心情,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告诉了她。
“谢谢”听说豆豆受惊吓,潘爱子心情低落,不过她还是向薛谨之道了谢。
“不用客气还有一个消息呢今天晚上,徐慧欣提着行李,自己灰溜溜地回到薛家了。”薛谨之接着说。
潘爱子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迈着沉重的步子,挪回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好失望,也很绝望。她刚刚以为事情有了进展,她正在离豆豆越来越近,打击就来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所有的努力瞬间变得没有价值
她沮丧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恨不能就此把自己闷死算了。
还是薛谨之掀了她一把,给她翻了一个身“这就不想活了不想活也不要闷死嘛,那种死法很痛苦的你刚才不是教过我从那边窗户跳下去,你会死得非常果断。”
“谁说我要死没有当回豆豆的妈妈,我才不要死呢我要一直活着,亲眼看着那些伤害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潘爱子盯住天花板上的花枝灯盏,咬牙狠狠地说。
薛谨之还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狠决的样子,佯装打了一个寒战,说“女人太可怕了,幸亏我没有伤害你。”
“谁说你没有伤害我你伤害我最深”潘爱子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到薛谨之的脸上,依旧是那个凶狠的表情。
薛谨之无辜地耸耸肩“这话怎么说我哪里有伤害到你我处处保护你帮助你,你可不能没有良心”
“就是因为你这样,害得我没有办法专心在原来的计划上要是哪一天我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一定就是你害的”潘爱子冲着他磨了磨牙。
这话听起来不像抱怨,倒更像是撒娇了。薛谨之往床上倒,躺在了她的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说“你放心,如果你的那一个狗屁计划失败了,我就娶了你,这样你还是能经常看到豆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不对”
潘爱子好感动。
他总是这样包容她迁就她,他在她面前步步退让。她说他妨碍了她的计划进行,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伤害到了他,她很内疚的。
她翻过身,抱住他的腰,操着浓浓的鼻音,唤了他一声“薛谨之”
只叫了他的名字,她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薛谨之拍拍她的后背,说“不要紧,我都懂得,你慢慢想,我会一直等到你想清楚了,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不要跟别人说我是魏曼,魏曼已经疯了,她住在精神病院,不可能再出来了”她鼻音更重了。
“你放心吧,我才不爱提这件事呢,我是最愿意忘记你是魏曼的那个人。”薛谨之答应她。
“那你不能不管我,我有事的时候,你要帮我,我难过的时候,你要安慰我”潘爱子抱紧他,低声恳求。
薛谨之苦涩一笑“好的,我答应你。”
潘爱子便不说话了。
隔了好久,薛谨之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呢,她又突然出声“薛谨之,我也喜欢你”
薛谨之听了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那一晚,潘爱子始终没有放开抱住薛谨之的手,害得薛谨之想翻个身都不行,睡得十分辛苦。
第二天,天都已经大亮了,潘爱子还在睡着,不肯醒来。薛谨之也不叫她,只是轻轻地拿开了她的手,静悄悄地离开她的家,上班去了。
他不想吵醒潘爱子,但是潘爱子睡得却没有那么沉。他刚出了她的家门,她就睁开了眼睛。
按理,她昨天能带着豆豆跑遍整个红山生态园,今天也应该能上班了。可是她不想动,她的心里像是砸进去一个铅球,沉重到她爬不起身来。
就让她再懒惰一天吧,仗着薛谨之宠她。
她一直赖在床上,直到被电话铃怕吵了起来。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薛慎之打过来的。
她突然很厌烦听到他的声音,看着那个号码在闪动,心里像是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极不舒服。可是她又很清楚,她必须要接他的电话,必须要继续好好和他相处,博得他的信任和依赖。
就在电话会要挂断的时候,她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薛慎之不耐烦地指责她一句。
“我在卫生间,我的身上有伤,你应该知道的,我从卫生间里挪出来,需要一点时间的”潘爱子的语气不太好,明明伤已经好了,但她就是要这样说。
果然,薛慎之不敢再继续谴责她了,因为他很清楚,潘爱子身上的伤,是他和妈共同合作的结果。
“哦既然走路不方便,就把手机带在身上嘛。”他这样说。
潘爱子无声地冷笑这还真是薛慎之式的强大逻辑,一般人很难想得到。他不问她伤好没好,也不提让她去医院接受治疗,只关他的电话能不能及时打通
“什么事”潘爱子的声音冷冷的。
“我妈太聪明了,居然被她想到我把豆豆藏在魏诺家里,她昨晚派人把豆豆接回家了。”关于豆豆的事,他只简单地交待了这么一句,根本没有提砸车和魏诺挨打的事。
他大概想不到,她昨天也去了现场吧。
“是噢,你妈是很聪明,不过豆豆是她孙子,她接回去也正常。怎么样她没有骂你吧”事已至此,她也只好这么说。
薛慎之马上抱怨起来“怎么可能不骂她说我疯了,把豆豆送给魏家人,忘了魏曼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吗要是魏诺把豆豆藏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哼”潘爱子忍不住冷笑,“那魏曼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呀。”
她这样说,一方面是想推卸责任,因为把豆豆送去魏诺那里,是她出的主意。另一方面,她也想听听薛慎之怎么说他的前妻。
“就算我没有讲过,你还没有听说过吗那时候魏曼跟我离婚,为了豆豆的监护权,她跟我打了一场官司。后来她输掉了官司,就趁着探视的机会,把豆豆抢走了,被我妈妈找到后,直接把她送进了监狱。”薛慎之说起这些往事,感觉很轻松。
“是吗真可怕,好歹也曾经是一家人,为什么对她那么狠”潘爱子状似与他闲聊,其实她的手已经在发抖。
“我妈就是那样的人,我也拿她没有办法不过这次的事,虽然我挨了几句骂,倒也有一个好处。她害怕我以后一生气就把豆豆送去魏诺家,跟我好好地谈了一次,把我的信用卡解冻了。大概也是因为我比薛谨之早一些交企划案,让她觉得很有面子吧,她今天还挺高兴。”薛慎之终于被恢复了经济权,很开心,“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用你的信用卡,我会把钱直接打到你的信用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