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谢寒遇脱口而出。
每一条人鱼都是水里的尤物，是海神的恩赐。
比外表更重要也更出名的是，人鱼的歌声对安抚脑域的有着卓越效果，音波和精神力对人鱼而言如同实物一样，可以透过歌声共振安抚下来。在宇宙历史上的一些记载中写着，精神狂暴化的战士因为脑域里的精神丝不断叠加乱窜，普通治疗师无从下手，而人鱼却能像最先进优质的磁盘碎片整理程序，把狂乱的精神丝牵引到该呆的地方
得到人鱼持续治疗的战士，不仅能治好狂暴化的病，实力也会得到提升。
可是听到时凉自称是人鱼，谢寒遇的语气里却没有喜悦。
因为，人鱼只是宇宙中的一个古老传说。
“帝国已经没有人鱼了。”他说。
人鱼在宇宙历史上只短暂地出现过，这是个敏感排外的种族，因为美貌和唱歌悦耳被强行圈养，擅长精神攻击，当时的掌权人用武力手段强行令其屈服，许多在强烈愤怒下会震碎元核自毁。人们从研究出它们的能力，到失去它们，只用了短短一百年，最后一条人鱼就在研究院老死了。
那条人鱼自愿被研究，还是因为他的爱人是研究院院长。
现在星际对智慧种族的保护有了大大提升。
如果这个美丽的种族出现得晚一些，说不定结局会有所改变。
谢寒遇抬首看向时凉
“猫科基因也很受欢迎，你已经是美人了，不要否定自己的外表。”
短暂地改变外表特征的方法太多，赶时髦改造身体是热门的医美项目，之前帝星还刮起了一段发光勾巴的风潮，只要注入一管不会被排异的荧光药液即可保持一个月的裆里藏灯，一个月后便会被身体自动地代谢出去。
只不过，改变显性基因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害，表面上是被禁止的，但每年仍有许多人因为body sha，去不顾身体安危的打针吃药获得更受主流欢迎的兽型特征。
停止吹捧猫耳
骄傲展示与生俱来的龟壳
之类的热搜，可见今年的热门议题。
“诶”
对上恩人的视线，时凉差点笑出声。
果然，即使恩人变成好大一只，还是当年遇见时那个善良温柔的小男孩。
一脚能踩死他的恶龙，在时凉眼中那就是可可爱爱的神奇宝贝。
“你不信就不信。送来的生活物资里有医药包，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我刚才看到好多地方都要烂了。”
知道恩人的清醒时间有限，时凉立刻就起身去寻找医药包了。
在黑龙反应过来时，这个漂亮的少年已经提着药箱往自己的尾巴处走去。
谢寒遇立马变了脸色。
龙的恢复能力很强，肉身强度也是宇宙之冠，能够在没有任何保护罩的情况下在太空中飞翔，他身上的伤其实全是发狂时精神丝攻击自己留下来的。半截受伤的龙尾巴能看见猩红切面，腐烂的地方冒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小虫子。
因为吸饱龙血的缘故，这些食腐虫也比同类强轫。
从前的谢上将卫生习惯很好，除非在前线物资短缺，不然身上永远干净清爽。
现在却连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不用了，我已经习惯”
时凉的动作很快，他跑到龙尾巴边上，蹲了下来。
这时候，谢寒遇无处可藏。
他甚至要拼命忍耐着摆动尾巴的冲动，免得打伤了时凉。
黑龙太大一只了。
少年蹲在他的尾巴部份，他即使回头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不用看，自己能想象得到怎么可能不嫌弃呢连他都讨厌自己现在的尾巴，任由它发痒烂掉好了。
“我先把虫子清理掉，可能会有点疼哦，上将你忍耐一下。”
黑龙设想中会嫌弃自己的治疗师，说话的语气却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即使在他没落难前，也没人问过他怕不怕疼。
他是帝国的未来支柱，龙是不该怕疼的，哪怕他因为受伤皱一下眉，也会遭到批评。
黑龙的元核酸涩发胀，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时凉活动了一下手。
紧接着，他张开五指，肉粉色指甲疯长。如同猫咪露出利爪，平时隐于皮下组织之中的刃甲是人鱼仅次于尾巴的重要武器。
将密集虫子全部清理掉后，将彻底坏死的组织切下来，再给伤口消毒包扎。
时凉的动作轻柔迅速，尽可能地减少黑龙的痛楚。
在谢寒遇回过神来后
自己原本暴露在空气中，丑陋不堪的尾巴，此刻已经被医用纱布包扎住，还打了个很有少女心的蝴蝶结。
“总管好抠门，纱布才给那么点，根本不够清洁更换。”
听见时凉的抱怨，谢寒遇不语。
医药包根本不是为龙准备的。
是给可能会被龙打伤的治疗师使用的。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谢寒遇觉得尾巴处的疼痛减轻了，镇痛药粉敷下去后从尾巴尖传来微凉的感觉，传导到元核处，却热热的。
又热又胀。
时凉感觉到黑龙偷看了自己一眼。
黑龙问“你不觉得伤口恶心吗”
“不恶心，”
时凉回头看他，眼眸明澄坦荡，只有最纯粹的关怀“你以前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嫌我恶心啊。”
“我以前见过你不太可能，”黑龙顿住“还是你做过整容手术了如果是和虫族打仗时我救过你的话，大家是同袍，我当然不会觉得你恶心。”
谢上将救过的战友多不胜数。
但时凉的相貌出众，谢寒遇觉得自己要是见过他的话，不会忘记。
闻言，时凉又笑了。
有些人给别人施加过丁点恩惠能念叨一辈子，而谢寒遇显然不是这样的龙，他已经忘记了。
事情得从许多年忆起。
几十年前，时凉从末世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一颗蛋。
穿越后，面对一片黑暗密闭空间的时凉以为自己在失去意识后被囚禁起来了，在应激状态中用尾巴扇破了蛋壳，下意识地往附近的河溪游去，听到人声的时候，他被一双巨手捞了起来。
在时凉的视角里，巨大得像高山的小男孩疑惑地盯着他的腿
时凉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腿。
取而代之，是一条鲜血淋漓的鱼尾巴。
鱼尾巴不知何时被蹭刮掉了好多鳞片，正泊泊流着血。小男孩脸上露出心疼神色，他用另一只手在自己颈侧处挠了两下，软嫩皮肤硬化成鳞甲，竟抠下来一片月牙白的鳞，连着血，刚好嵌在时凉的伤处上。
紧接着，有人呼唤男孩。
男孩犹豫了一瞬，便将时凉放归溪流。
时凉能感觉到男孩的血液中有神奇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传导到他的幼小躯体里，同时，他也接收到了来自种族传承的呼唤，游回了破开的蛋壳。幸好里面的粘稠液体没有倾泻出来，幼年版时凉钻回蛋里，把蛋壳盖好，自欺欺人地开始了重新发育。
这一发育，就是数十年的沉眠时光。
提前破壳的时凉幸运地活了下来。
然而他没发育完全，眼睛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彩轮廓，耳朵也像被糊住了一样。
小男孩当时说了什么话，他就没听清。
因为穿越时的失误，时凉成了一条先天不足的人鱼。
龙血灼热得像岩浆，有着百倍于人鱼的强劲生命力，让他发凉的呼息有了温度，微弱的心跳重新打入强心剂，每一下心跳都充沛有力。
传说中的龙血比千年人参更能吊命，救了时凉一命。
嵌在后腰处的龙鳞也成了二人的联结，他能感受到恩人在无意识间的呼召。
像是某种巨兽悲哀孤寂的低鸣，直达他的脑域。
海洋生物能听到人类耳朵无法触及的声波，而时凉成为人鱼后，他脑海也不时出现“人鱼传承”的教学声音。就像鸟儿生来会飞，鱼儿天生善泳，人鱼也有所传承，在他饥肠辘辘时教他用利爪捕猎。
灵魂来自现代的时凉用“人鱼压缩包”来解释这异像。
只是他的提前破壳，似乎影响了接受传承。
他就像是下载压缩包时丢失了一部份的数据，如果他真有同族存于世上，肯定在起跑线就输给其他鱼了。
但龙血补足了这部份的欠缺，时凉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强壮。
具体表现在能一尾巴扇晕鲨鱼。
用尾巴和利爪残害了周边的海鲜一年后，时凉的“人鱼传承”才慢半拍地打好补丁，告诉他人鱼是该用歌声优雅地让猎物自愿献身被食用的。
虽然但是
当时的时凉已经能熟练使用尾巴拍碎蚌壳而不伤到里面的蚌肉分毫，享用完整的美味蚌肉后，还能将里面的珍珠拍得粉碎，当作美容用的珍珠粉
这不比唱歌好使
比起吟游诗人，时凉更喜欢玩近战。
尾巴扫得到的范围，他就是海里惟一真神
“不记得就算了。”
时凉用湖水将毛巾打湿，开始给恩人擦拭鳞片。
这是个庞大的水磨功夫，黑龙想要拒绝，却又因为太大一只，它想要躲闪势必会碰伤治疗师，只好嘴上拒绝“不用了”、“不要碰我那里”、“好脏”，拒绝了两句后
“谢上将，”
漂亮的少年歪头看他“你说的话奇怪起来了。”
“”
谢寒遇反应过来，脸腾地涨红。
幸好龙形态的时候，脸红不会被看出来，只是体温略微升高了点。
自从被软禁起来后，谢寒遇很久没碰过水了，龙也不需要洗澡，他就终日盘在地上，与暴走的精神丝抗衡，这是一场历日旷久的战役，而且注定不会胜利。
少年擦拭得很认真，脏污蒙尘的鳞片被毛巾揉过，显露出原本黑曜石般的色泽。
即使只有冰山一角，也能想象出谢寒遇原形以往是何等的威风
谢寒遇不吭声。
有、有点舒服
龙眸微眯了起来，精神不禁放松许多。
片刻过去，谢寒遇的脑域开始嗡嗡作响。
这是狂病预备发作的先兆。
这一个小时的清醒，比以往都更加短暂，更教他恋恋不舍。
谢寒遇绷起语气，严肃地警告这个温柔的治疗师“接下来二十三个小时让我独自呆着，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我没法控制自己，想跟我长久相处就要尊重我的规矩。”
他刻意把话说得很严厉。
原以为少年又要擅作主张，没想到时凉说了句“好”就走得远远的。
强烈的头痛袭来，谢寒遇却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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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凉绕到石后，把牛仔裤和上衣脱掉，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湖边，免得弄湿衣服又得洗。
他轻盈地跳入湖中，如同被湖水拥抱了一样，没溅起半点水花。
“呼。”
在他再次在水面浮上来时，末端水面也扬起一条潋滟流丽的鱼尾巴，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时凉变回人鱼形态的同时，另一边也响起了忍耐着痛苦的低低龙吟。
无形的狂暴精神丝席卷整个潜宫，水面亦震荡出波纹。
谢寒遇确实是不出世的天才。
他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能凝同实体。
时凉深吸一口气。
“人鱼传承”补丁之以歌声治疗rar还没解压成功，他记忆中只有用歌声杀戮的方法，而且因为尾巴实在太好使了，他也没用过歌声来杀鱼，这次来应聘治疗师，也是接触被囚恩人的机会太少，机不可失，事前做的准备不够多，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是谢上将救了他一条命。
人生在世，得讲义气。
不就是唱歌吗
上辈子身为各大音乐软件年费会员的时凉，最不缺的就是好听的歌
末世来袭前，他也做过一阵子的唱歌主播。
刷一个浅水炸弹能点普通的流行歌，高音和费嗓子的曲目另议。
直觉告诉他，因景施药效果会更好。
那么
是唱海底还是深海少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