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的讲座如期举办,汪楚斯自然是要旁听的,旁听席上,汪楚斯看到了几个不认识的人,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疑惑,身边的邓中夏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告诉汪楚斯“那个就是林纾老先生,坐在他旁边的应该就是他的学生。”
汪楚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她没有想到林老先生年纪都这么大了,她想了想今天讲座的主题,不知道林老先生身体好不好,她真害怕老先生给气过头了。
汪楚斯听着先生们的讲话,依旧是铿锵有力,振聋发聩。但到钱玄同的时候,话一说出,汪楚斯差点没跌下椅子,废除汉字两弹元勋的父亲这么猛的吗这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之后大家的反应也在汪楚斯的预料之中了,章士钊先生痛批钱玄同的观点,认为他这是在毁灭文化,钱玄同先生依旧勇猛,认为这是猛药。
众多砸向钱玄同的纸团中,有一个落了单,掉在了汪楚斯的腿上,汪楚斯盯着纸团出了神,邓中夏拿走了纸团,问“砸到你了”汪楚斯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今天打扫卫生的大哥又要抱怨了。”邓中夏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但汪楚斯感觉到,邓中夏多少是对钱玄同的观点有些不赞同,不然也不会对扔纸团这样的行为无动于衷。
汪楚斯回头向了林老先生,还好,只是面色铁青,看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她又回头看向了钱玄同,先生依旧很刚硬,接住飞来的纸团,坚持自己的观点。汪楚斯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中间休息的时候,赵世炎围了过来,问他们关于钱玄同的观点他们的看法。邓中夏先开了口“我不赞同德潜先生的观点,汉字是我们中国独有的文化,相当于我们的根,怎么能随意废除而去学习别国文字,那中国还有什么精神可言。”
汪楚斯也赞同邓中夏的话“对啊,汉字蕴含了我们几千年文化的结晶,废除了汉字,我们的文化将毫无价值。”
赵世炎听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先生的话有些偏激了。”
这边正说着,礼堂里冲进来一群女学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汪楚斯听不清,但心里明白,这是来看胡适先生的。汪楚斯心想,这也算是追星女孩吧。
不出所料,胡适先生走进来的时候,那群女学生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尖叫。
汪楚斯有些无奈,胡适先生真不愧是民国美男,即使成了家,还是有大批的女粉丝追捧,这倒是和现代大不相同,男神塌房显然并没有给这群女粉丝带来打击。
胡适先生走上台,风度翩翩,清秀儒雅,仅仅是打了声招呼,就又引来了那些女生的尖叫,汪楚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胡适先生在台上说白话文的好处,本来一切都很和谐,但黄侃先生站起来反驳胡适,所说的话让汪楚斯皱了皱眉,黄侃先生举例子便罢了,但非要说胡适先生的太太死了,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显然胡适先生的粉丝也无法接受,在那边骚动了起来。
在汪楚斯身后的张丰载立刻起来起哄,吹哨子。
张丰载这种行为惹得邓中夏回头嫌弃的瞅了一眼。汪楚斯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是邓中夏从没有听过的冷意,邓中夏看了眼汪楚斯,汪楚斯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村里的人学狗叫了一声,其他的狗纷纷附和,可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叫。”
不知道张丰载有没有听到,邓中夏倒是被汪楚斯这一番言论惊了一下,他一直以为汪楚斯是活泼温顺的,没有想到她的话也可以是刀子。
胡适平息了这场闹剧,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意,而是又向黄侃提出来了问题,就是经典的历史桥段,拒绝做官该怎么打电文。
黄侃先生说了十二个字“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汪楚斯是知道的,当时她还在想其实黄侃先生说的也是相当不错的,但现在却因为黄侃先生之前的挑衅,心里偏向了胡适。
张丰载再次起来起哄,显然引起了粉丝团的不满,纸团又纷纷飞向了他。汪楚斯就在他前面,邓中夏害怕砸到汪楚斯,还用手在后面护住了她的头。
胡适问有没有更简练的,汪楚斯小声说了一句“干不了,谢谢。”邓中夏没有听清汪楚斯说了什么,问她“你说什么”汪楚斯摇头“没什么,听先生说吧。”
之后胡适就公布了自己的电文“干不了,谢谢。”邓中夏有些狐疑的看向汪楚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汪楚斯说的也是这几个字。
胡适的电文果然遭到了黄侃的反对,然而这种反对在强大的粉丝团面前显然不堪一击。礼堂里回响着“干不了,谢谢”的声音,还有人喊着胡适的名字。像极了为男神应援的粉丝。
几位旧文化的代表在人们的应援声中黯然离去,不难看出,每个人心里都有气。
汪楚斯转头时,余光看到林纾的学生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张丰载,心里警惕不少,老先生有文人风骨,可张丰载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
汪楚斯交待郭心刚,这几天一定要看住张丰载,别让他惹什么乱子。
事实证明,只有千日作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张丰载还是使出了卑劣的手段,刻意摸黑陈仲甫,甚至在北大的公告处张贴侮辱性语言,恶意引导大众。
大家都围在公告栏那里讨论这事儿,不少人都相信了,郭心刚气不过,与黄侃先生争辩了几句之后,把黄侃先生气走了。之后又和张丰载起了争执,别人不知道,他这几天提防着张丰载,心知肚明是他搞的鬼,可他偏偏拿不出证据,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拨人越吵越激烈,张丰载把矛头直指陈仲甫,恶意中伤,汪楚斯听到他的话,心里也是气极了,她大喊一声“都闭嘴”
大家都下意识给她让了路,她走到了争执的中心,看到了面红耳赤的郭心刚和小人得志的张丰载,她眼睛盯着张丰载,满眼冷意。
张丰载有些心虚,一心虚嘴里就止不住乱说“怎么,想跟哥哥我快活快活你疯了”话还未说完,汪楚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这一巴掌,是你对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后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你恶意中伤先生,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丰载被两巴掌打的有些恼怒,他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习惯,上手就要报复,郭心刚看到了,立刻护住了汪楚斯,两拨人最终还是打了起来。
先生们在屋里讨论新青年的编辑问题,陈延年端着面在外面吃,吃到一半就看到汪楚斯走进来,他连忙站起来,看着逐渐走近的汪楚斯。
只是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就发现,汪楚斯头发有些乱,最主要的是脸上多了几处伤。陈延年心里一紧,抬起汪楚斯的下巴,好好看了看她的脸“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汪楚斯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明明满肚子气,被陈延年一问,心里多了一丝委屈“跟人打架了”
陈延年当即喊出了声“什么跟人打架了你一小姑娘,你是怎么想的跟人打架,谁欺负你了”
汪楚斯连忙捂住陈延年的嘴“你小声一点先生们开会呢”
但还是被里面开会的人听到了,陈仲甫和李大钊先出来,看到了汪楚斯脸上的伤。之后先生们就都出来了,围着汪楚斯。
陈仲甫看清了汪楚斯的脸,脸色更难看了,严肃的问汪楚斯“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跟人打架了谁欺负你,跟我们这些先生说,先生们给你讨公道”
汪楚斯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先生,我没被欺负,我就是听到张丰载他污蔑您,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后来张丰载就和郭心刚他们打起来了”
陈仲甫又心疼又好笑又生气“汪楚斯啊汪楚斯,我前两天还说你宠辱不惊,现在是怎么我被人骂怎么了又不会少两块肉用得着你去跟他们争执吗你看看,吃亏了吧,这脸给挠的”
李大钊也在一旁说“对啊,你一小姑娘,怎么还爱强出头呢况且我们也正在想着反击,很快就发表文章”
鲁迅先生还在一边调侃,说汪楚斯巾帼不让须眉,是勇士。其他先生也是七嘴八舌的教育,尤其是胡适先生,此时温润的声音在汪楚斯耳朵里简直比闹钟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汪楚斯头越来越低,有些不好意思,但再来一次,她肯定还是会这么做的,只是她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脸,眼下这脸上带着伤,她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她爸爸说,她真害怕自家父亲找到北大去。
陈仲甫想了想,指挥陈延年“陈延年,去前门楼子那买点药膏,给楚斯抹上。”
陈延年点了头“好”随后就出去了。
高君曼此时也回来了,走近看到了汪楚斯的脸,捧着汪楚斯的脸“诶呦,楚斯,你这是被谁给欺负了这小脸上的伤,疼不疼啊”
汪楚斯摇了摇头“没事儿师母不疼的,我也没吃亏。”
陈仲甫在一旁冷哼一声“是不吃亏,跟人打架,厉害得很还疼呢,疼也得忍着”
高君曼瞅了一眼陈仲甫“你行了”随后又对汪楚斯温柔的说“我给你烫毛巾,先敷一敷,别肿了啊”随后带着汪楚斯进了房间。
几位先生站在院子里,汪楚斯这事儿也给他们提了个醒儿,他们的大肆抹黑,如果不反击,那只会让其更加猖狂。陈仲甫吩咐钱玄同,这期杂志一定要给那些顽固的复古派一次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