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败的消息传到大营时,桃苑险些晕厥过去,他一边落泪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要是自己能跟随贺玄战斗,至少不用承受这心慌的等待。
在焦急地等候一夜之后,贺玄带着幸存的骑兵回来了,他穿着一身残破的盔甲,脸上满是血污,只要外露的皮肤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底是麻木的痛楚。
桃苑潸然落泪,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站在他面前时又猛地停下角落,泪眼朦胧地瞧着他一身的伤痕,头一回不敢伸出手去拥抱。
贺玄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死寂的眼底才有了波动,伸出疼得失去知觉的臂膀,紧紧地将泪流满面的桃苑拥入怀里,颤抖着嘴唇道“我回来了。”
桃苑这才真实感觉到他的存在,忍不住放声大哭“回来就好”
“活着就好”
乾军第一仗就败了,大乾边境线被冲破,敌军以迅雷之势入侵北部领土,因为现场上的突发状况,贺玄带领的第一阶梯骑兵损失惨重,被迫退回第二道防线。
关于战马突然失控的事情,有人认为是南巫的巫术在作祟,传言越传越甚,很快在大乾的军营里传开来,搞得军心惶惶。
在第二道防线即将拉开时,贺玄吸取之前的教训,打算先率领步兵去迎战,由弓箭手占据高地助攻。
不料在开战当天,很多士兵竟然同时出现身体不适的状况,捂着肚子唤疼,导致士气大减,哪怕贺玄等一众将军拼了命的战斗,也没能守住第二道防线。
一步退,步步退。
谁也没想到,战神一般存在的贺玄竟然接连吃败仗,乾军从北方荒原一路往后败退,最后被逼近北境的重要要塞边城。
这是最关键的一座城池,也是大乾北部的最后一道防线,要是被攻破了,敌军能一路杀到大乾首都,最要紧的是,边城里有三十多万百姓,要是被攻破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贺玄必须要死守这座城池。
至少连续的几次意外状况,所有矛头都直指南巫的巫术,传言南巫有个神通广大的巫师,能够用巫术操纵人心,现如今已成了南巫的国师,这次也随兵出征了。
贺玄不认为南巫巫师有这通天本事,便怀疑军营里出了奸细,一边命人在军营里仔细搜查,一边命人在城里发布通告,寻找道法高人。
换作从前,贺玄是万万不信这种灵异鬼怪,但亲眼见证突然失控的战马后,想法便动摇了,在当下这种情况之下,守住边城并不容易,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他也不能轻易放弃。
如今边城成为最重要的博弈,百姓们人心惶惶,街上乱糟糟一片,京城的援军迟迟未到,驻扎在城里的军队亦军心不稳,一切的压力都落到贺玄的肩膀上。
桃苑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他遵循了贺玄唯一的私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跟着出去拼命,只能留在军营里,帮着做一些简单的军务。
深夜,贺玄忙着军务后,又去军医那里换了药,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帐,看着里面还亮着一盏油灯,桃苑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桌案旁,手里翻着一本兵法,昏黄的烛光映出他认真的侧脸。
“怎么还没睡”贺玄掀开帘子走进去,被烛光拉长的影子打落在桃苑脚边,让他蓦然回头。
贺玄每日出去安排军务,桃苑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看到他平安归来时,才放下悬着的心脏。他搁下书籍,犹如倦鸟归巢一般扑进贺玄怀里,却被他胸前的盔甲磕了一下。
桃苑方才松开手,主动帮贺玄卸下身上的盔甲,瞧着比从前懂事了许多,却让贺玄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生于乱世,贺玄甘愿解甲归田,与桃苑当一对神仙眷侣,永远把他捧在掌心里,当个娇贵的小公子。
烛光熄灭之后,两人相拥着入睡,真切地感受着彼此,享受这难得的甜腻时光。当下情况如此不乐观,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下,难免需要寻找一点安慰。
“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吗”
贺玄察觉到桃苑的的不安,搂着他腰身的双臂又收紧一些,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巴,让两人的呼吸相融在一起。
“可以的。”他说“回京陛下还要给我们赐婚呢。”
桃苑的心神这才安稳了一些,或许是此刻的氛围过于美好,他不禁憧憬起往后的情形来“大婚当日,我要穿着红色的吉服与你拜堂,咱俩一定会成为京城最令人艳羡的一对。”
说着,他又可惜地叹气道“早知道来之前就应该让人定制婚服,我可听别人说,一般的婚服都要定制几个月呢。”
贺玄被他带入最向往的浮世绘当中,瞧着他苦恼的模样,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子,语气低缓道“不着急,到时候可以让礼部赶制,材质最好容易手撕,方便洞房。”
桃苑躲在他怀里,羞红了脸“你流氓。”
翌日清晨,贺玄带着副将去城墙上布置兵力,刚走下城楼便听到卫兵来报。
“将军,有位姓伏的老道长求见,说能助你一臂之力。”
贺玄稍作犹豫,便扬手道“快请。”
没过多久,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被请进了将军大营,他手里拿着一把佛尘,眉宇透着一股正气,举手投足间,有种看破尘世的沧桑感。
“伏道长。”贺玄收回打量的眼神,主动起身相迎。
伏道长佛尘一挥,微微一欠身“在下拜见将军。”
“道长无需多礼。”贺玄连忙请他上座,两人客套几句之后,便直接进入正题。
贺玄瞧着这道长也不像江湖骗子,便谦虚请教道“道长,如今的情况你也明了,可有应对的方法。”
伏道长捋了捋胡子,脸色深沉道“我年轻时曾去南巫游历过,对他们的巫术略有了解,南巫的巫师确实有操控畜生的本领,战马失控不稀奇,但士兵突然出状况这事可能不简单。”
贺玄蹙起眉宇“您的意思是我军营出了奸细可前几天我让人去后勤排查过,并没有从士兵的伙食中发现问题。”
伏道长思量半响,才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块走进后勤的灶房,里面的伙夫们正在准备午饭,瞧见贺玄进来后,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
贺玄命人把里面的食材都检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问题,便把目光落到水缸里的饮用水上。
伏道长的目光也凝聚水面上,拿起旁边的水瓢勺起一点水,单看水质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并没有因此打消疑虑,而是当场画了一道黄符,双指成诀,微微一晃,符纸便自燃起来,让燃烬的灰尘落到水面上。
乍一看,这碗水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伏道长伸出手指往浮水里搅了一圈时,再次抽出来时,指尖上多了一点褐色的东西。
贺玄凑过仔细一瞧,发现那点东西竟然是一条蠕动的小虫,他的脸色瞬间骇然,高声冷斥“大胆”
在场的伙夫们都被吓破了胆子,慌忙跪在地上,害怕得身体直哆嗦。
伏道长两指一合,便将那条小东西消灭在指间,随即解释道“这是南巫的一种微型蛊虫,种在人的体内,能在短时间内伤其根本。”
贺玄怒不可遏,疾声喊来外面的士兵,当场拿起了在场的所有人,那些伙夫脸色吓得惨白,趴在地上直喊冤枉。
伏道长慈悲为怀,见此便出声道“望将军调查清楚,不要滥杀无辜,此难题可解,只要让每个战士都喝一碗符水,蛊虫就会被扼杀在体内。”
贺玄压下心头的怒意,恭敬地朝伏道长作揖,“那就有劳道长了。”
说罢,他便命令面前的伙夫抬头,冷声问道“何人负责打水。”
伙夫抬起头来,战战巍巍地说“是几个小伙,他们今日去城里采购了。”
贺玄转身对戈湛下令“去查”
经过此事之后,贺玄更加不敢小瞧这个道长了,甚至将他遵为军师,请他帮忙对付南巫的巫术。
据探子来报,北狄和南巫正在整顿军队,估计明日一早便会攻城,贺玄为此在城楼上布下重兵,做出了十足的布防。
当天夜里,贺玄巡逻完布防之后,抽空回了一趟大帐,桃苑穿着里衣在床上看绘本,看到他进来之后,赤着脚就跑过来了。
贺玄隔着一层盔甲,顺势将他横抱起来,风干的吻落到桃苑水润的嘴唇上,摩擦出一点酥麻感觉。
一吻结束后,桃苑的脸色染上了红晕,他双手圈着贺玄的脖子,心头的担忧才消减一些“吃饭没怎么那么晚”
“吃过了。”贺玄将他抱回到床上,额头抵着他的发顶,手掌揉了揉他平坦的肚子“最近跟着我吃苦,都瘦了。”
桃苑想到军营里的流言,便忧心匆匆道,“听说明早敌军要攻城了,南巫的巫术这般厉害,你可当心点。”
贺玄说出了伏道长的事情,对守城多了一分底气“伏道长说愿意助我守城,但愿能撑到援兵到来。”
桃苑这才稍稍安了心,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不过很快就被守卫的急报打断。
“将军城楼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