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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灌江口依然是熙熙攘攘,每逢佳节这二郎庙就挤满了来上香的人。

    “诶,老吴啊,你也来还愿呐”

    “是嘞,你还别说,这二郎庙是真的灵”

    “那可不是,老李家的小儿子掉井里丢了魂,救上来谁都不搭理,整天神神叨叨的把老李吓得不轻,结果带着人来二郎庙拜一拜,回去人就好了,你说神不神。”

    “前些日子员外又给二郎庙捐善款了,说要修缮修缮,咱灌江口啊这些年风调雨顺,多亏了这位真君庇佑啊。”

    “是嘞,多亏了真君庇佑啊”

    水镜里的人带着憨厚的笑容拐着篮子跨进了二郎庙,平头百姓们从不关心那些天上神仙的糟心事儿,只守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儿,来着上一炷香,盼着日子红红火火,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静心湖外的四人静悄悄看着水镜里的景象,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这一份寂静。

    小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上香的小公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尘看着那里头的情景,知道那里曾是真君神殿那位的镇守的地方,如今看到也是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阿玺一挑眉,倒是没想到那位上天来做这个司法天神这么些年,到也没忘了关照老家,看那繁盛的样子,恐怕每年吃上的香火可不少。

    确实,人间少有这样的神仙能像这位二郎真君一样得人心。

    这些年他在天庭的名声越发狼藉,但老百姓们并不关心头顶的事儿,只认眼前能果腹安家的理儿,哪个灵就敬哪个,更何况,这位是实打实的庇护了灌江口上千年。

    嫦娥有点神情恍惚。

    是她错了。

    她只看见了他如何的六亲不认为一己私欲断恩绝义,却没有看见他这些年在那个位子上的努力。

    那些脸上带着敬仰和幸福的百姓,就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是她错了。

    他从没有忘了本心。

    灌江口是,北郡是,天庭也是,没有他的坐镇,三界不会如此太平,天庭更不会如此清闲。

    当初她为什么会敬仰那样一个人,不就是为了他胸怀大义正直明理吗

    她发现自己,不,是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所有人只关心同自己有关的事,正如她因为同姐妹的交情,只着眼了他对三圣母对四公主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而从不关心除此以外的事情;也正如众仙只关心他执掌天条,约束众仙给自己带来的限制,而不关心他究竟为天庭的安定都做了些什么。

    而他看得比所有人都远。

    是的,从前他就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叫人猜不透想法的人。

    她自身的狭隘让她只能看见他违背伦常断情绝义,看见他从英雄沦为天庭的走狗,而忽视了他曾经创下的辉煌。

    那样一个曾经骄傲地叫嚣着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真君,怎会这般轻易就折了心气儿,干下那些他曾经不耻的东西。

    她没有去想,也不曾去想,只是一味的守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去苛责那个比所有人都要明理识义、心怀天下的人。

    她如今才明白,自己所谓的通透,究竟有多么狭隘。

    那个从来都谋定而后动,所做的一切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物,怎么会像她想的那样,轻而易举被王母收买,心甘情愿做一个天庭的看门狗。

    是,他确实将三圣母压在华山之下,将那个孩子逼到绝路。

    但他同样也在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他从不做无谓的事情。

    那个驰骋了三界数千年的传奇从不是只是一个传说。

    犯下孽障是真,坐镇天庭也是真。

    而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神仙却从来只站在道德高地上嘲讽着,却从为干过一件为民造福的事。

    这事说起来多么可笑。

    她颓然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水镜里那络绎不绝上香的百姓,只觉得万分讽刺。

    “嫦娥姐姐”

    小乖十分担忧看着几欲摔倒在地的嫦娥,奔上去牵上她的手。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小火炉一样带着温暖,牵住了那微微颤抖的手,像是从指尖传来了微微地带着善意的温度,安抚了连着心脏都要喷薄而出的悔恨。

    嫦娥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满目悲凉,她俯下身,将那个一个小小的太阳似的小家伙抱住,埋首在她细嫩的颈间,喃喃着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她这些年的执拗,这些年深以为然的念想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再回头看时,皆是可笑不已。

    忽然被嫦娥姐姐抱住的小乖不明所以,只是笨拙地搂住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外公公哄自己一样,哄着嫦娥姐姐。

    她的颈间忽然洒下一片温热。

    小乖愣住了,阿玺和阿尘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那个清冷如月的仙子,在幽幽水镜里照见了自己满身的不堪,将满眼的热泪洒在那个小家伙怀里,在凉凉的夜色里洗去了半生的执着和偏见。

    小乖从广寒宫打听来华山的时候,兜率宫八卦炉里头的敖四也养好了三魂七魄。

    “你的魂魄虽然都找回来了,但本体还是很虚弱,无法回归肉身,还得依附旁物再休养上一段时间。”

    老君捋着胡子,拂尘一甩,语重心长嘱咐着。

    不用被束缚在八卦炉的敖四这会儿显然有些出神

    “老君,您觉得,杨戬他要做的那件事能成功吗”

    “成事在人,富贵在天,这老道怎会知道。”

    老君掀起来眼皮儿,看了一眼八卦炉,

    “但那小子认定了的事儿,那定是谁都拉不回来的。”

    “那这样会不会对他有些太残忍了”敖四忍不住问。

    “残忍”老君哼了一声,

    “那都是他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再说了,那小子坑老道坑得还少”

    想起来那个臭小子上次来的时候坑走了他一把上好的仙丹,这回又为了他外甥来跟他讨那把砍柴的斧子,想起来他就不禁一阵肉疼。

    老君看了一眼还安安静静待在那儿的斧子,一想起来它马上就是旁人的囊中之物,就忍不住心头滴血。

    唉,他这一帮,谁知道惹上个大麻烦,早知道就不让阿尘那小子去西海拐人了,悔不当初哟

    敖四看着老君一脸的痛心疾首,再看看那把斧子,想起来了上回杨戬来的时候确实向他讨这把斧子给沉香做武器这事儿,还说那小子正缺一把称心的兵器,让老君多多海涵。

    那杨戬坑人倒是不假,为他那个好外甥也是操碎了心。

    她从前不知道,如今一看,这杨戬还真是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多亏了还有小乖陪着,不然啊,她总觉得这事儿完了以后,他啊估计也人生无憾直接以死谢罪了。

    正说着,那本该早早来接人的哮天犬火急火燎奔上来,捧着那香炉来不及解释,把人往里头一塞,一手带着香炉一手拉着老君就要往外跑。

    “完了完了,孙悟空上天庭来找我主人茬来了”

    凌霄宝殿里头,玉帝看着下面一众乱糟糟的人,颇有些头疼。

    “小女惨死杨戬之手,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敖广涕泗横流往地上一拜,也不管旁人,直耿耿跪了下去,端的是真情实感老泪纵横。

    “四公主妨碍司法天神实行公务,袒护天庭要犯,老龙王,本宫可还没问你管教不严的罪过呢”王母横插一嘴,摆明了袒护杨戬。

    “胡说,那四公主分明是因为知晓了杨戬打坏了广寒宫玉桓树,才招来杀身之祸的”那孙猴子也来插一脚,揪着杨戬不依不饶嚷嚷着。

    眼看着局面僵持不下,玉帝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老龙王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凌霄宝殿外,几个人探头探脑往里头瞧。

    哮天犬紧张兮兮盯着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揪他主人领子的孙猴子,大有看情况不对就冲上去咬那猴子一口的架势

    老君眯着眼,猫在后面看了一眼里头的形势,掐指一算,嗯,还在那小子计划范围之内,还用不着他出手,全当看场好戏罢了。

    刚刚附身香炉的敖四悄悄化出了虚影,瞧见了里头那个哭天抢地的身影

    怎么说,演技有点拙劣。

    他们龙族之间,尤其是血亲相互之间都能感应到对方,虽然感应不到具体在什么地方,但三魂六魄全不全那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再说了,依照她父王那个性子,能等到今天才想起来上奏天庭恐怕察觉到她魂飞魄散的时候就打上来了,哪有秋后算账的道理。

    要说啊,能稳住她这位父王的也就只有杨戬一个人了,恐怕她父王早就被人给收买了,这会儿陪着演这出戏呢。

    敖四滴溜溜绕着香炉转了一圈,看着没自己什么事儿的架势,干脆回香炉里头睡觉去了。

    此时的凌霄宝殿里头的几个仍然僵持不下。

    “孙悟空,你说杨戬毁坏广寒宫玉桓树,可有什么证据”王母十分不善地看向了孙悟空,暗地里恨得牙痒痒,今个这孙猴子就是为了来拆她的台的吧。

    她愤愤不平看向了堂下从容立着的身影,到这个时候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打定了主意知道她一定会护着他

    哼,那可说不定,不吃点苦头,怎么知道自个的主子是谁

    王母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

    “这证据俺老孙自然是没有,不过问问那广寒宫的仙子不久知道了”

    那猴子笑嘻嘻地笑得十分欠揍,杨戬深呼了一口气,攥住手忍住了一拳揍他脸上的冲动。

    敖广悄摸摸缩到一旁,眯起一双老花眼提溜提溜环视了一圈在场各位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把老花眼里头的小心思藏得严严实实。

    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殿头官的吆喝

    “广寒宫嫦娥仙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