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迷人眼,新奇的事情处处有,哪吒离了昆仑山,没了敖丙陪着给她规正路线,她今日看这里民与官斗,明日瞧哪里鸡飞狗跳,处处不曾见过的风土人情,由此山下的时间过得便比山上快了许多。
一晃眼,还不觉着过了几日,便就到了正月十五,哪吒瞧着街上恶霸调戏着良家妇女的姿势,想起了敖丙哪日说她挑他下巴的事,于是打折了恶霸两条腿,将哭泣的小姑娘送回家,一脸恋恋不舍的赶往陈塘关。
殷夫人这些天从金霞口中又了解到一些事情,从金霞并不明确的言语中了解到九月九的天之异象或许与哪吒有关,心下几乎肯定了哪吒就是自己的孩子,于是日日盼着先前与哪吒约定的十五。
今天早早的就备好马车,牵着金霞在关口候着,简直是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等到黄昏时刻,那抹红光终于出现在她眼前,禁不住湿润了眼眶。
殷夫人想着初次瞧见哪吒时他说的话,尽力稳着声音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异样唤道:“哪吒。”
“嗯,大婶儿,”哪吒应了一声,不懂殷夫人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半月不见,见着自己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她过去揉了揉金霞的脑袋“半月不见金霞,又长高不少。”
金霞挠头笑道“干娘对我可好了,就是那个李家阴气森森的二夫人好像不太喜欢干娘。”
“金霞干嘛说这个啦。”殷夫人掀开马车帘子拉着哪吒上车,笑说道“哪吒,走,咱们往朝歌去。”
哪吒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不爽,挑开车帘,皱着眉头问道“被人欺负了,你一身的功夫又不是学着好看的,拿来对付凡人,便是斩杀数百人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殷夫人将金霞抱上车,一边赶车一边说“家和万事兴嘛,她也不是很过分啦。”
哪吒哼道“你还真是心善。”
殷夫人叹了口气“哪吒你常在山林,不知人间事态,现在天下诸侯反了大半,靖哥守关退敌有功,苏娘娘便引荐自己的金兰妹妹进宫,提议大王将她妹妹嫁给靖哥,以显对靖哥重视,省得靖哥生出反心,你不知道王命难违,靖哥也不是自愿娶她的嘛。”
人情反复只在一念,自己愿意做包子,就怪不得有狗惦记着,殷夫人如此说了,哪吒才懒得再管问她这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哼笑一声放下帘子,端坐着闭目假寐。
车马第三日清晨到达朝歌,城中昼夜灯火通明,市井铺面繁多,茶肆酒楼,珠宝店子,绸缎庄子,比邻而立,行人交错往来忙,好一番热闹景象。
殷夫人驾着马车拐弯抹角抹角拐弯穿过东市街,临着五凤楼前,忽见一带刀侍卫挡在城门之前,将马车拦住,高声喊道“你等是何处来的车马,不可擅入城门,速去驿馆记上名册,待本官上奏大王验过方才放行。”
“诶,大人呐,”殷夫人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小令与见驾竹简,“我乃是陈塘关总兵夫人殷素知,年前就跟大王和王后上了文书请求正月十八上朝见驾的嘛。”
侍卫官仔细检查一番,见上头的朱红御批不是作伪,交回竹简小令,道“近来反贼颇多,不由小的谨慎,夫人勿怪,请。”说罢,冲两边守门侍卫一挥手,喊道“放行。”
殷夫人挥着马鞭,赶车进了城门,大道宽阔,两侧碧瓦朱墙,再入二重端门,哪吒在车中闻听一阵乐音,遂挑开车帘打量,但见此间彩楼画阁,凤阙排排。
三重门前,殷夫人停了车,喊哪吒下车徒步上殿。
东阁殿角楼峥嵘,里头红梁雕金龙,脚下红毯绣金丝,文武重臣侍立两侧,台阶上首金案上端坐一对中年男女,却是大商王后与当代人王。
王后雍容端庄,眉宇间有些愁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瞧见殷夫人上殿,方才露出几分笑意。
纣王则与王后相反,浓眉大眼,精气神甚足,旁边站着个如花似玉的倾国娇容,身上香气浓郁,好似在花丛里打了滚儿,这便是西伯侯苏护之女
贵妃妲己。
殷夫人俯首扣头“殷氏女素知,参见大王,王后,苏贵妃娘娘。”
纣王一脸正经的翻着奏折,眼神却忍不住飘向妲己,此时闻听殷夫人拜声,收回斜在妲己身上的目光,端视下方,随即将目光钉在哪吒身上,甚是不悦。
殷夫人抬头一瞧,哪吒站得端端正正,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盯在苏妲己身上,她赶紧拉着哪吒的衣摆。
哪吒眼观六路,却只是盯着妲己不错眼,知道殷夫人是想让她屈膝,但她膝盖完全没有软下去的意思,只随意拱手敷衍道“哪吒见过王上。”
纣王自然瞧见哪吒目光,暗自得意美人玉容,将妲己往身边拉了拉,拧眉问道“你见了寡人,为何不跪”
哪吒看出些苗头,遂将目光从妲己身上收回,拱手不卑不亢“哪吒此生不跪天地,不跪父母,双膝仅屈于家师。”
纣王道“哪吒你便是殷夫人请王后举荐之人”
殷夫人怕哪吒再说出什么没遮拦的话,忙接话道“是啊是啊,他就是哪吒了,大王勿怪啊,他小孩子艺高人胆大,从小在山野长大,不晓得人间礼数的。”
哪吒倒不是真的不知礼数,她除了不会跪人之外,更是觉得上头那个大王是气数未尽之像,却专好美色,被一个狐狸蒙了心智,这等人连让她躬身作揖都不配。
妲己扫了哪吒一眼,又暗暗瞧了瞧王后,往纣王身边倚了倚,抬头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眸中眼波流转,娇声道“大王啊,咱们两位王子曾跟仙人修行,李总兵夫人如此赞扬这位少年,不妨教他与两位王子比试一番,你说好不好啊”
王后闻言,双手拧着衣袖,愁苦的看向殷夫人,殷夫人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那大王子殷郊与二王子殷洪分别被仙师广成子、赤精子收作徒弟,文治武功皆是不弱,对这苏贵妃敌视的很,哪吒山上长大,不必明说,自然也能知道他是跟着仙人修行,妲己此时如此提议,也不知是要为难哪个,借哪个的手惩戒哪个。
殷夫人左右打量满堂,急中生智道“大王,那魔家四兄弟修道有成,在战场上立有不少军功,不如让他们四个代替两位王子与哪吒比试。”
四个打一个,哪吒赢了长脸,输了也不丢人。
妲己轻笑,算盘打得不错,但她自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让殷夫人如愿,道“魔家四将是本领过人,可怎么比得上两位王子勇冠三军”
纣王哪里舍得违背了心尖尖上的美人之意,大手一挥,派人去后宫将殷郊殷洪二人。
殷郊殷洪二人来上殿时便听宫人说是妲己要他们兄弟去跟一个山野小子比试,二人对妲己心恶不矣,却又不敢违抗纣王的命令,带着一肚子的脑火上了殿,转眼发现要他们比试的还是小小少年,禁不住怒气更甚。
哪吒则不然,见他们只比自己大上几岁,她抱着不欺负小孩子的心态,偏着脑袋问纣王“我打赢他们有什么好处”
“若是胜了他们,孤王自有封赏,输了就问你个大不敬的杀头之罪。”说话间,让人送上来两柄利剑,分与殷郊殷洪二人。
王后轻轻拉拉纣王袖子,温声补充道“小孩子之间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就好。”
殷夫人应和道“是啊是啊,点到为止就好。”
“就你们两个吗”哪吒抬手摸上腰间,从腰带中抽出一支竹条,颠在手中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欺负小孩子,方才那什么魔家四将在么,一起来吧。”
殷夫人见着竹条,身上顿感一阵抽痛,脑海里浮现出了哪吒挥着这根竹条一脸温和地矫正她的身姿的情景。
纣王哈哈大笑道“你拿着竹条做武器,怎么敢发此狂言”
哪吒笑道道“做不到的才叫狂言。”
纣王拍手道“魔家四将,出列”
霎时间,右侧列闪身出现四人,分别穿着青、白、红、绿四色盔甲,上前道“魔家四将,请小兄弟指教”
打是没有什么好打的,换言之,轻视的满分若是一百分,哪吒对于眼前的对手则就达到了一百二十分的程度,她勾着手指退后几步“来,你们一起。”
殷郊殷洪正要上前,被王后和殷夫人以眼神制止。
魔家四将又如何能瞧不见哪吒的眼神,想他四人常年镇守佳梦关,被纣王封作护国天王,今日被纣王当做试金石,又被个小儿如此轻视,教他们心下如何能够不怒一个个脸色黑成了锅底灰,扬袍舞袖排起阵势,势要给哪吒些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哪吒捋着竹条好整以暇,连眼皮也不曾抬动一下,待魔家四将冲至眼前的时候,也不见哪吒如何动作,偏偏脚下如鬼魅飘挪,游走在四人之间,霎时间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魔家四人纷纷软了膝盖,脸上多出一道血痕,自这血痕周边,半面脸颊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紫红肿胀。
殷夫人拍着心口给自己顺气,然后跟魔家四将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四位大王神通无量,莫跟他一般见识。”转又对小声对着哪吒说道“哪吒,打人不打脸呐”
哪吒盯着魔家四将,收起了竹条,认真地指点道“这叫连消带打。”
魔家四将被竹条抽红的脸顿时青了起来,纷纷祭出法宝,明显是动了真火。
身着青衣甲胄之人,持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上前“在下魔礼青。”
着绿衣盔甲之人抱着一把宝光凛凛的宝幡上前“在下魔力红。”
怀抱琵琶着白甲胄的上前一步“在下魔礼海。”
最后一位着红衣红甲的造型却奇特些,手握宝珠,臂缠长蛇,听他言道“在下魔礼寿。”
四人异口同声“请小兄弟不吝赐教”
“你们”哪吒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行。”
魔家四将“请小兄弟赐教。”
哪吒见他们这般坚持,开始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人家在面子上过不去了,但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样想,要打就打,谁又怕了谁不成
她随手将竹条缠在腰上,空探出一只手,神态更加轻蔑“来。”
魔礼海退后几步将琵琶高举,魔力红举着宝幡站在魔礼海身前三步处,魔礼青持剑先来,魔礼寿将宝珠高掷半空,臂上长蛇脱手而出。
哪吒却不管他们如何动作,直冲被护在最后的魔礼海而去,一掌将其打倒在地,反手夺了琵琶拨动琴弦。
琵琶声响起,在场所有人连带着魔礼海在内,齐齐捂住了脑袋,尽是痛苦之色。
哪吒止了拨弦,捻起一根琴弦,笑道“这叫做后发制人。”随即将琴弦绷至在将断不断的点上,问道“你们还来吗”
魔礼海盯着琵琶一脸紧张“快把琵琶还我”
哪吒随手将琵琶丢还给魔礼海,瞧了妲己一眼,就看她还想怎样。
纣王到底是要面子的,当即说道“郊儿洪儿,你们两个”
话未说完,便被妲己打断,妲己倚着纣王,娇声道“两位王子之勇武比起魔家四将,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少年根本不敢与魔家四将正面相对,何不让两位王子去挫挫他的锐气”
魔家四将:“”娘娘,您礼貌吗
纣王虽然好色,却还有几分理智,皱眉问道“美人为何如此针对这山野小子”
妲己心说这少年的眼神看似随意,却让她时时有如坐针毡之感,难受至极,自该是寻个理由杀了他以免后顾之忧,面上却委屈道“妾身哪里是针对他,明明是想要为大王择出一位忠臣良将嘛”
王后听言,心内立时焦急起来,她知道自家儿子与魔家四将比起来如何,有了魔家四将前车之鉴,她自然不愿意让殷郊殷洪上前受人折辱,于是说“大王,素知推荐之人,必然不会差了,他虽然不曾与魔家四将正面对手,但魔家四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能奈何得了他,当真是一位少年英雄了。”
妲己笑靥如花“王后娘娘此言差矣,两位王子天人之姿,拜仙师求学多年,如何能奈何不了这小小少年”
殷郊殷洪二人脸色变换不停,心道妖妇捧杀也
哪吒瞧着上面唇枪舌剑,勾勾唇角,笑得温润尔雅。
殷夫人虽然跟哪吒相处了一阵子,还是摸不准她的心思,却也知道她每每这般发笑之时,多少是要使坏的,忙拉拉哪吒衣袖,小声嘀咕道“那苏娘娘极为受宠,与王后针锋相对,此时逼二位王子上阵,定是不安好心,哪吒,你就手下留情罢。”
哪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默默看着。
殷夫人无法,只得上前求道“苏娘娘啊,魔家四将的本领咱们都是知道的嘛,哪吒既然胜过了他们,就没必要让他再跟两位王子打了嘛。”
妲己道“殷夫人,这小少年不曾与魔家兄弟正面交锋,如何让大王依你上书与他封官加爵”
殷夫人“”
魔家四将听言,心下自不好受,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刚刚被哪吒如此打脸,此时也不想替他反驳,只做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既然苏娘娘坚持,哪吒也就不推辞了。”哪吒说,“此处施展不开,还是出去寻个宽敞的地方吧。”
说罢,率先转身出门。
殷郊殷洪对视一眼,跟了出去,身后跟着乌泱泱数百人。
哪吒站在空旷的广场中间,探手道“请二位王子赐教。”
殷郊殷洪执剑而上,哪吒游鱼一般在二人之间悠来转去,见着些破绽,便抽出腰间竹条来指指点点,一会儿敲敲这个说腰太硬,一会儿敲敲那个又说骨头太软,两个该中和一下,就像是在调教学生似的,却不教他们有近身的机会。
明知道对方在戏弄自己,这两兄弟心内无奈,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尽力维持着体面。
半个时辰过后,哪吒玩儿腻了,扯下肩上红绫,将殷郊殷洪二人绑了个结实,然后拍了拍手,扯着混天绫将他们牵回大殿去。
台阶上方
妲己低眉敛目,道一声王后娘娘请,然后搀着纣王转进殿内,高坐上首,见哪吒进得殿中站定,当即拍桌娇喝一声“你好大胆,竟敢将两位王子如牵狗一般的牵进殿中,简直是目无王法。”
王后听言,脸色顿时变了。
纣王心道,美人言之有理,道“你怎么敢牵着寡人两位娇儿”
哪吒收起红绫顺手披在肩上,扫了妲己一眼,用不急不缓的语调阴阳怪气“大王,娘娘,你们有所不知,哪吒不仅通些拳脚功夫,也跟家师学过不少仙家术数,略懂些降妖缚怪的法术,此时场中有一妖物正在蚕食人心,哪吒受家师嘱托,除恶务尽,怎能让此妖物如愿”
王后小心翼翼地瞟了妲己一眼,随即不敢再看,只一心瞧着下方。
妲己察觉,不动声色地说“你这少年,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朝歌城天子所在,大王天命所归,怎会有什么妖物敢在此间作乱”
哪吒笑道“此间乱不乱,娘娘说了算。”
妲己拧眉“你是在说本宫便是你口中的妖物”
哪吒对妲己这番暗示性的威胁视若未闻,反唇相讥“娘娘说谁是,谁就是。”
妲己“你”
哪吒挂上一抹淳朴的笑容,直勾勾的看着妲己,暗暗传音道“狐狸,我不想管你的闲事,你也少来给我添堵,否则,我可不会管你是奉了哪个的命令进了这气数未尽的成汤江山,也只教你有来无回,命绝于此罢了。”
妲己你了半天,听着哪吒这句传音,得知他不是针对自己而来,抱着无谓给自己再多添一个对手的想法,忽略了哪吒的轻视,当即改口道“你这少年却是不惧王权,颇有些忠臣良将之风。”
纣王捋着不长的胡须点点头“美人言之有理,哪吒你有如此武力,却不曾上过战场,寡人便封你做个副总兵,”纣王略思少许,接着说道“便去陈塘关李靖李总兵麾下与他做个副手罢,待来日立下功勋,寡人再为你添官加禄。”
殷夫人原本正愁该如何让纣王将哪吒安排到陈塘关,她也好想办法拉进李靖与哪吒的关系,没想打纣王会考虑到李靖作为一关总兵,在法术方面比其他人弱了些,直接将哪吒安排到了陈塘关,于是高声道“谢大王。”
哪吒本意只是听太乙真人的话待在军营,并不在意官职大小,也不在意是哪一处军营,听了纣王的话,心思道陈塘关离干元山不是很远,回家倒是方便,遂拱手谢过。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出湿疹忒难受,请假休息了几天,本章留评的小天使掉落晋江币红包哈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