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走不一会儿,我闭目假寐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醒了精神便倚在书房里翻些闲书。
李靖忽然闯了进来,门童拦他不住,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脸色。
事不怪门童,我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漫不经意地将书翻过一页“天王此来,有何事干”
李靖木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了他八百吊钱一般“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掀起眼皮,定定地说“我现在没有跟你打哑谜的兴致,天王还是耿直些,把话说清楚的好。”
李靖将玲珑塔按到桌面上,声色沉沉“李哪吒,你别跟我装傻我警告你,再敢去招惹涂山狐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还真不知道我对那涂山狐族做了什么
我猛地将书合上,起了些兴致“区区一个涂山狐族,难得天王这么上心,我若是不去做些什么,岂非是对不起天王大老远来这一趟”
李靖横眉怒目,冷声道“你敢”
观他神色,我不需猜也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若敢胡为,玲珑塔下绝不留情之类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眼下这塔于我来说,不过已是个空架子了。
但我一定不会让他知道,否则,还有什么趣味
“我敢是不敢,天王不妨猜上一猜。”
正说话间,鹤云急匆匆回来,一见李靖在此,忙躬身揖了揖“小仙见过天王。”
“你好自为之”李靖斜了鹤云一眼,冷哼一声,揣起宝塔,迈着庄重自持地步伐踏出门去。
鹤云扭头看向门口,直到看不见李靖的背影后才开口说道“殿下,眼下天宫内重职无缺,官卑位小的闲职不少,唯有看管桃园是目前唯一可做之事。”
对此,我持怀疑态度,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这件事还能容我慢慢考虑,而李靖突然前来,绝对有其他原因,甚至可能已经经历了些什么,于是我吩咐道“派人去涂山狐族附近小心盯着,如若出现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去碧海紫府报给东华帝君。”
鹤云反驳道“帝君才出关不久,莫名的又入了大石室闭关,若说涂山狐族真出了什么事倒是一桩喜事,他们族内生出一只天才,才短短一千多年就修成九尾,不日将要飞升。”
我将眉头一皱“等等,你说涂山狐族修出了一只九尾狐”
鹤云肯定道“对,涂山狐族出了一个有天赋的,瓶颈在八尾已经近千年时光,前些天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修成九尾天狐,可不知何故,陈塘关那镇压魔神怨念的乾坤弓,却一箭射去击碎了那狐仙修出九尾之际时用来抵御天雷的结界。”
原来如此,难怪李靖来我这里发疯。
我吩咐道:“下地府去查一查那九尾狐是什么来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李靖主动地跑到我这里发疯。
吩咐罢了,鹤云领命离开。不知怎的,我突然觉着有些犯困。
其实睡眠对我来说,并不是一样必须的东西,但既然觉察到些困意,我自然不会违背本心,便就吩咐府中仙侍们在府院里备张软塌,小小憩息片刻。
这一觉,梦见了一个已经许久不曾梦见的梦境,睡得我甚不安稳。
梦中是一片赤红、滚烫的火海,灼天的热浪将天空映得橙红,无数的异兽在血色一般红艳的岩浆内翻滚着,咆哮着,而居中位置躺着一位着青衫红裙面容娇美的女子,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岩浆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任凭异兽如何搅弄风云也触碰不到那女子周边半寸躯体,无奈之下,只能在翻涌的岩浪中怒号,厉叫。
迷茫之间,周围突然响起一声几不可闻地低语“混沌,吾主,救我”
这里除了我之外,便只有那岩海中心的那位姑娘,可她怎么会被困在我的梦中,而混沌又是谁难道是从前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位异世天道
我观她的模样甚是面善,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可从记忆海里却怎么也寻不出一丝与这位姑娘有关的记忆。
正当我思虑之间,眼前忽然现出一位身着银灰色锦绣衣衫的女子,她看向那岩海中的青衫女,冷漠的神情之中显出两分怜爱,眨眼间,那女子身边便多出来一道暗红色的结界。而她目光所及之处,挣扎咆哮的异兽们顿时噤声,沉进岩海深处,还一片风平浪静。
我的目光在这里突然而来的银色衣衫的女子身上打量,她那般神色端方,倨傲冷漠之色,让我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就连面貌,与我几乎也无二致,只是她的眼神静得好似古井一般无波无澜,我甚至不能在她身上感受到时间变化。
“去北俱芦洲的业火渊里,寻魔祖罗睺,取回我的黑莲。”银衫女子蓦然开口,语含三分怅然。
我压下心内触动,作一副淡漠姿态“要我做事,总要给个理由。”
银衫女子将目光从那睡着的姑娘身上收回,正面对我,轻声道“你们这里的人一般管我叫作混元珠,亦或是灵珠子。”
音方落,银光散,我只觉脚下一沉,眼前蓦然一黑,再睁眼时,天光大亮,入目便是熟悉的摆放,而鹤云站在桌边研墨,也不知他在此处立了几许时辰。
我记得,每一个人都说我是活宝奇珍混元珠转世阖目定了定神,再睁眼时,心情已然从自己在梦中见到自己前世的诧异中平复过来。
鹤云见我清醒了,说道“殿下,涂山九尾狐之事已经查明,但眼下南方出了些事,侍香童子书了报章,可眼见南方旱情越发严重,却久等不到殿下回应,点起云香向鹤云问询之后,得知咱们这里没有收到消息,才知是被土地压了折子,没能按流程传报上来。”
鹤云怕我责怪侍香童子办事不力,先解释了缘由,接着才依轻重缓急说起南方之事“陵光神君不知何故,近些时日在南方大肆猎魔。”
“妖魔之物行恶事被猎杀乃是常事,但侍香童子既然书下报章,自然另有别故。”我低头一瞧,书案中心摆着一张赤色镶金边的折子,正是蟠桃大会请帖“捡重点说。”
我拿了毛笔,鹤云知道我要书写奏章,于是铺一张空白报章在桌面上,将砚台放到我右手上三寸处。
接着说道“那些妖魔自立为王,在神君封地并未行乱,陵光神君此举,单是打乱了平衡倒也好说,可他的丹火在猎杀妖魔的同时也烧干了南方诸多水泽,引起大旱,闹了饥荒,那方土地山神倚仗陵光神君香火,不敢将此事报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陵光神君这是干了件大事啊,倒是省了我费心思把他弄下去了
我略作思索,点了墨汁将事情书上,合了报章后,我大步出门往凌霄殿去。
在凌霄殿前见到四大天师,许旌阳接了我的奏章进去通报。
邱弘济笑着与我闲话道“三太子无事不上朝,今日上了折子,可是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嗐,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叹了口气,说道“这陵光神君不出手还则罢了,这一出手就打乱了南方神魔平衡,致使地上干旱,百姓颗粒无收,闹起了饥荒。”
邱弘济抱着拂尘点点头“这确是有些麻烦。”
我道“这样子事啊,还是由陛下亲自裁决为好。”
与几位天师闲聊片刻,许旌阳自凌霄殿出来,宣我面见玉帝。
我点点头,信步进殿,自两班文武中间上前,将身一揖,与玉帝行礼拜见。
玉帝道一声平身,然后又说“并非是欺天之事,你着手去办即可。”
我道“陛下,那陵光神君乃是上一任应龙王身边得力干将,自身又是天地日月所生的祥瑞之灵物,哪吒实是不好擅自裁判了他。”
“无故猎魔,打乱南方神魔稳定平衡之象,丹火灼干水泽,致使土地干裂,引起饥荒,”玉帝端详着我的奏折,下令道“既然如此,便教他上斩仙台受天雷、赑风、阴火三灾,魂入九幽,攀刀山,过火海,以偿其孽三太子以为如何”
这般刑罚,九死一生,难以全我答应执明神君的事情,更何况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如若能活,谁愿意甘心赴死
我道“陛下,陵光神君曾经跟随应龙神王平战,也曾为天地立下血马功劳,虽不好以功抵过,但此罚过重,危及性命,且陵光神君不曾做过凡人,若遭此罚,恐要落下个魂飞魄散的结场。”
玉帝若有所思地问“说起应龙,他倒是个可惜的,唉想你三太子也是行军布阵的一把好手,若你手下将领犯下同样罪过,以为如何惩罚才好”
我弯腰揖手“陵光神君猎魔之举乃是功德,丹火灼干水泽,应是无心之失,但因此致使凡间饥年,若依小神之见,当将他贬入凡间为人一世,受刀兵、瘟疫、饥馑此小三灾之劫,逢衣食逼迫、尊长邀拦、恩爱牵缠、名利萦绊、灾祸横生、盲师约束、议论差别、意志懈怠、岁月蹉跎此等九难之苦。如此,方可领会凡生疾苦。”
玉帝捋着胡须,默然不语,似在思虑。
金星从班部走出,上前奏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三太子之提议或许可行。”
玉帝问道“小三灾于凡人来说,也非等闲之祸,怎可因陵光之罚而受此牵连金星认为可行之说何来”
太白金星道“老臣近日观下界国祚,发现那汉朝将在几十年内生出乱象,而陵光神君本命属火,若依三太子之言投生凡间一世,纵他凡世贪狼命格为主,七杀命格为辅,主一个暴发暴败的火贪格局。如此一来,正顺应了天命星象,再传命格仙君描他几笔,使他前半生多受九难之苦,后半生主逢三灾之劫,或可使陵光神君更好地领会凡生疾苦,往后为众生故,更添几分怜悯之情,不致生灵涂炭。”
“金星所言甚是有理,那三太子就下界走一遭,金星也去命格仙君府上传朕旨意。”说话间,玉帝将玉玺印在我递去的奏折上,由天奴转还。
“尊陛下法旨。”我与太白金星同声而应,齐齐退出凌霄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921:39:572022021209:0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郗欢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