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生活艰难, 每一个勇士都是宝贵的
拔延部的族长拔延律眼睛通红,大王子阿史那劼如何看不出来他的不满,不只是拔延律,便是自己那个好舅舅, 脸色也不好看呢。
可大王子却是绝对不能放任那些流言继续流传的, 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 哪怕你是以一敌十的勇士, 也要乖乖听话。
阿史那劼鹰隼一样的视线扫过众人“我要的是能拧成一股绳的战士, 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不只是杀几个人的事情了。”
一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最终还是拔延律咬着牙说“我的儿子死了阿史德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阿史德奈听了立刻暴躁地回“都说了没有我阿史德奈不是那种干了不认的人做了我就敢认”
拔延律只有比他更暴躁的, 额头上青筋都凸起来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才跟你抢完草场人就死了”
阿史那劼大喝一声“够了”
本来还吵着的两个人愤愤地收声, 阿史那劼看向拔延律“我多送你些漂亮女人, 儿子只管再生就是你也不想想,你们两部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出事”
拔延律心里说那还不是你这个外甥要当大汗了
阿史那劼不管他如何想,径自道“那都是有大雍人在挑拨”
大王子不管事情是不是真是大雍人做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不能再有, 所以他说“大雍人怕我们开战, 所以就想在内部分化我们,你们只需要记住,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 打下大雍,以后想要多少土地多少女人、羊奴都行”
他话说到这里,鹰隼一样的目光变得冷酷“若是谁总是闹事, 下场就在你们眼前摆着”
空气中血腥味正浓,谁都不会怀疑阿史那劼这话的真假,所有人都知道了,在打下大雍之前,他们哪怕是对别人有再大的意见,都要忍下来,不然大王子只怕是要送他们都去死了
怕吗
不怕死的人可太少了。
但服吗
这可就说不好了,只面上,再没人说话。
阿史那劼满意了,随后便吩咐人选些漂亮女人给拔延律送去,顺带着也给送了些牛羊,自己舅舅那边也没落下,就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至少表面上是揭过去了。
谢妩将消息看到这里,却是笑,哪那么容易揭过去呢本就存在的裂隙,面上抹平了,也无法填补内里,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可不会少,且不止是挑拨,还会有更多利益牵扯的事情。
突厥王儿子可是不少呢,突厥王说是独宠永安长公主,可别的儿子也没少生,接下来的几位王子看着大王子今日的风光,难道不会心动
小姑娘笑了笑,便将这消息先放到了一边,重新看过面前定做的首饰,确认没问题之后,便让堇青造册,添到了嫁妆单子里。
谢妩不是不关心突厥那边的情况了,只是这半个月时间,她一直在审视自身,然后就明白过来,大约是前些年总是装模作样,一直压抑着自己,才会在放松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心不定,做事就容易急功近利,总是想显摆自己的手段和能耐,却不想差点就要往歪路上走。
因此,谢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将所有事情梳理,除了那最后一个法子,她能想到的事情,千岁和珍珍必定也是能想到的,她毕竟经历的事情还少,在这些事情上,要说能做得比他们还好,那多半是哄她的。
谢妩有那么一瞬间,其实有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应该朝这些事情伸手,交给程远和爹爹就好,但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若只是一次挫折便退去,那也不是她了。
一时做不好,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好,慢慢跟在程远和爹爹身边学就是了,再说了,她也有不少事情做得不错呢。
谢妩从堇青手里接过了账册,看着上面记着的此次商队带回来的粮食总数,不禁翘起了嘴角,看,这不就是一件做成了的事情么
堇青安静等她看过账册之后,又取出一封书信呈上来,说“这是孟郎君给姑娘的信,人此刻与商队一道住在家里客栈中,姑娘你看是不是要做什么安排”
谢妩当即就拆开了信,仔细看过一遍后,心情又更畅快几分,之前去信,还总等着孟瀚回信,现在好了,不光信来了,人也来了
只要孟瀚此次恩科能够得中,加上其余寒门举子,程远在朝中就又有了一批可用的人
小姑娘心里清楚,与突厥那边,虽然暂时能拖延下来,但指望着天底下除了自己这边就都是傻子,那是不可能的,混乱总是有平息的一天的,只要突厥在一日,强敌在侧,大雍就不可能真正太平。
谢妩研究了卷宗,知道突厥人进攻大多喜欢在秋天时候,秋天时候,耕种的百姓终于能有收成,而突厥人在一个夏天养壮了马匹之后,便来大雍抢粮过冬了。
这些年,因为永安长公主的缘,边关百姓算是过了些消停日子,但这里面却是还有朝廷补贴了突厥的缘故,甚至不用动手抢,就有了粮。
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谢妩真是长叹一口气,这可真是把狼往肥了养了,当时那样也许是对的,但怀就坏在,后来皇帝和士族光惦记窝里斗了,先帝倒是知道要屯兵,但他偏偏在水患时候眼睛一闭,给程远留下来一个烂摊子。
程远自己站出来的时候并不好,内忧外患的,但那时候他不站出来,又怎么能在第一时间强行令人救灾呢
若不是宫变之后,程远将大人们扣在宫中,只怕那场灾祸没那么容易平息下来,本来正是大雍喘息的时候,永安长公主偏又去了,只能说大雍百姓和程远的运道,实在是都有些差。
即便是当时程远处理的及时,受灾的百姓们,却仍旧要面对青黄不接的窘境,还好程远也不是没有准备,他留的后手比谢妩想得更好,现在又有她筹备的粮草,内忧应是基本无碍了。
而此时已经时近中秋,突厥王还撑着没有咽气,若能拖延到入冬,牛马没了粮草供给,突厥人的脚步便会被拖慢,春天时候,经过一冬消耗,突厥人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至于在那时候跟大雍开战。
如此,一切顺利的话,至少能把开战的时间拖到明年夏秋之时。
要是真能拖到那时候,恩科已过,程远需要的寒门官员便会上位,只是那时候也不知士族们会如何,是会激烈反抗,还是顺势等着看程远的笑话
谢妩想过几种可能,觉得以程远的谋算,暗地里还有谢氏的配合,大雍内部应是不会太过动荡。
那现在,就是盼着突厥王能争气一些,盼着母亲留下的那些叔伯们,能将突厥各部搅和得更乱一些了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暂时将思绪收回,把精力专注到眼前事上,让碧玺和碧玉拿了信纸来,给孟瀚回了一封信,然后又另外列了一张长长的书单,让丫头们照着书单将书都备齐了,与信一起转交给孟瀚。
她是没打算现在见孟瀚的,他现在唯一要上心的事情就是恩科,专心读书比什么都重要,谢妩对孟瀚上进的心也很清楚,只看他方才信中只是规矩回应,并不夹带半点绮思,便能知道,他还是当日的那个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孟瀚。
对于这样的人,谢妩是欣赏的,便愿意给他机会。
她这边吩咐下去,丫头们便忙碌起来,碧玺和碧玉专门就是管着书房里的事情的,这些书之前谢妩就让准备出来了,只不过当时是大概的范围,现在却是更详细了许多。
孟瀚当日便收到了信和两大箱子书,谢妩的信很短,只说这些书是当年谢琛科举时候看过的,或许有用。
孟瀚放下信,打开箱子,就见里头满满都是书,都不是市面上能随便见到的,这便是寒门和士族的差别了,哪怕是倾尽家产供养,也被举荐进了学宫,仍是有许多典籍,是孟瀚无法得见的,更别提这还是当年谢琛用过的。
谢琛的才名,整个大雍无人不知,孟瀚拿起一本书翻开看过,就见书上有蝇头小楷写着心得,他曾在谢妩那里见过这字迹,虽有些许不同,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谢大人的字。
孟瀚便坐在那里,一刻不停地看起来,饭都想不起来吃,一直到天色暗下来,不得不掌灯,他才算是歇息了片刻,也终于感觉到了腹中空空。
然后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中桌上,早摆着饭食,应是午饭时候送进来的,现在已经凉了。
孟瀚出身贫寒,只是凉了的饭菜而已,倒是无所谓,只想着对付几口,继续读书,却不想听见敲门声,又听敲门的人道“郎君,我是来送晚饭的小二”
孟瀚便让人进来,就见小二拎着个食盒进来,为他掌了灯,又将已经凉了的饭食收走,换了新的热的摆出来。
知道这都是谢妩的安排,孟瀚也不矫情,拿了筷子便吃,小二也不走,说“郎君若是有什么要采买的东西,也可吩咐小的。”
孟瀚摇头,吃饭的动作不停,在他看来,吃喝都已经齐全,没什么再要的东西了。
如此,他一直看书到深夜,觉得实在困倦了,才到外头打水洗漱。
孟瀚住的是个单独的小院,这是之前谢妩就为他预备好的地方,清净好读书。
夜风吹过,孟瀚脸上还带着水汽,觉得十分清爽,这里是京城,与凉州连风的感觉都是不同,他不自觉站在那里,静静感受,却不想听外头墙根下有人小声在说话。
非礼勿听,但就在孟瀚想避开的时候,就听到了说话的那人提了句“谢七姑娘”,他步子顿住。
依稀能听见“嫁妆”之类的词,孟瀚不由自主往声音的方向走了两步。
外头是两个更夫在歇脚扯闲篇,其中一个说“嫁妆再多有什么用,好好的姑娘要嫁给一个太监,啧,这可真是”
“你可小点声我可怕死呢”
“嘿,瞧你那胆儿”
“九千岁管着禁卫军呢,我胆子小,你别带累我我走了”
孟瀚几乎忍不住要问,什么叫好好一个姑娘要嫁给一个太监
却是听外头打更声又起,人是真的走了,另一个声音还在后头喊“唉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孟瀚什么话说清楚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