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这一句就让沈渊泄了气。
桌上放着抽了一半的烟,他手指轻轻捻着烟丝,对着听筒问“就一点儿”
“”
又是沉默。
“沈渊。”言忱坐在床上,双腿曲起来,外边耀眼的太阳折射进房间,她侧过脸,微眯起眼睛看向光明的窗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好想你啊。”
说完以后脑袋就轻轻搭在膝盖上。
沈渊那头没传来回应。
言忱闭上眼睛发了会儿呆,再看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
三分钟前就挂断了。
她手指戳在上边,犹豫两秒还是没回拨。
估计他是有事在忙。
言忱摁了摁发疼的太阳穴,把那些胡思乱想和糟糕的记忆都从脑海中赶出去,打算去洗个澡就去医院。
在下床以后忽然顿住,缓慢地转过身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戳开和沈渊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上午发的好多句。
醋精你是不是走了
醋精你去哪里了
醋精可以不要一声不响消失吗
醋精有什么你和我说。
醋精言忱,果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吗
言忱往上滑,一条条看过去。
沈渊的不安逐渐溢出屏幕。
她咬着下唇,戳着屏幕发我没走。
以后都不会走。
言忱放下手机后,整个人呈“大”字趴在床上。
压抑了好久的情绪忽然崩盘,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放声大哭。
陆斯越原本切了西瓜,正打算敲门问言忱吃不吃,结果走到门口刚抬起手就听见房间里有声音。
不是说话声,也不是敲击声。
他的手悬在空中,听了会儿才听出来是哭声。
不是小孩子那种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受了委屈,而是闷着声音、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独自吞咽和消化。
有一种人,竟是连哭都不敢大声。
陆斯越的手指微微蜷缩,然后缓缓落下来。
他对言忱的印象仍停留在坚强和独立,言忱是他见过的女孩儿中最个性、最野,也是最独立的。
印象里从她18岁来南宜,进到这个家以后,他就没见过她哭。
那会儿他们并不熟,甚至他还对她有敌意。
任谁的生活里忽然闯进了两个陌生人都不会开心,陆斯越只不过把自己的不开心隐匿起来而已。
他不喜欢唐宛如,也不太喜欢言忱。
但有一次他听到言忱和唐宛如说“你不要总是去无底线讨好陆斯越,不喜欢你的人怎么都不会喜欢的,你这样会给人家造成困扰。如果你真的想和他搞好关系,那就给他点个人空间,把你该做的做好就行,不用做得太好,他会觉得你想取代他母亲的位置。”
那会儿他就觉得这女孩儿不简单。
后来还有一次,他在陆平风的命令下带着言忱出去玩,他寻思着她野,故意带她去了本地最乱的酒吧,结果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不断有人来搭讪,她大概先碍于他在,所以礼貌拒绝。
未曾想被拒绝的那些人里有不好惹的,甚至有人来和他打商量,让他把女朋友让出来一晚。
他痞笑,“你问她,她同意就行。”
言忱自然不同意。
后来大抵是言忱的冷脸让人感觉到了冒犯,几句话不对盘,对方就想朝言忱动手,结果被言忱半截拦下。
十八岁的她冷着一张脸,眼里冷若冰霜,直接在陌生的地方和人打了一架。
她打架专往人的软肋上打,不知是专门学过还是实战经验太多。
陆斯越原本想袖手旁观,但看她差点被打忍不住还是出手。
令人难以意料的是,他竟然和言忱并肩作战了。
不过那天晚上言忱还是受了伤,一个酒瓶直直朝她砸过来,纤细的脊背接住,酒瓶瞬间碎裂,她差点跪倒,但眼里满是桀骜。
是那种很有野性的动物在面临绝境时都会发出的眼神。
很难会在一个女孩儿身上看到,尤其还是18岁的女孩儿。
言忱的后背不断有血渗出来,是一般女孩儿看见都会被吓哭的那种。
但陆斯越带她去医院的路上,她只是很平静,甚至平静地和陆斯越说“这事儿我不会告诉陆叔叔的。”
陆斯越那时已经在读心理学的研究生。
他忽然就对言忱产生了兴趣。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孩儿
浑身上下都带着刺,却能在适当的环境下变得温驯,甚至会用一些对自己残忍的方式来当做筹码交换。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活得自我、特立独行,却又好像还在意着点儿什么。就像她刚来的时候,陆斯越一度以为她和唐宛如的关系很差,但随着了解程度越深,他发现言忱只是把这些情感都藏起来了。
藏在心底,谁都不说。
也是从那之后,陆斯越和言忱的关系才算好起来。
起码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而陆斯越开始把她当成妹妹来照顾。
此刻,陆斯越站在她房间门口,听着房间里的哭声,忽然长叹一口气。
哭吧,能发泄出来也好。
两分钟后,陆斯越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于是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校草。
他早上接完沈渊电话以后顺手给改的备注。
“什么事儿”陆斯越接起来问。
“陆老师。”沈渊也没客气,单刀直入地问“您跟言忱在一块吗”
陆斯越“算在。”
他走到言忱门口听了下,哭声渐歇,于是又走了几步回房间。
“能不能让她接下电话。”沈渊无奈“她电话好像静音了。”
陆斯越“”
“我成你们中间递话的了”
沈渊那头沉默两秒,“哥,我打算买票过去,就是不知道地址,要不你告诉我一下也行。”
陆斯越“”
这就哥了
有这么熟吗
他承认了吗
但不得不说,沈渊这声哥叫得陆斯越心情复杂,一方面有种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一方面又觉得这只猪好像还不错,勉强算得上猪王。
陆斯越叹口气,“短信”
话还没说完,沈渊就说“不用了,言忱打电话给我,我问她。”
陆斯越“”
这就不叫哥了
而且电话已经被无情挂断。
陆斯越“”
草,这也太狗了。
陆斯越越想越气,两分钟后,他推开房门走出去,扯着嗓子喊了句“言忱,你要让那只狗来,我把你也赶出去。”
声音足够大,大到让电话那头的沈渊也听见了。
而言忱打开房门,一脸懵逼。
她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什么”
声音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陆斯越问她,“跟沈渊在打电话”
言忱点头。
陆斯越一把抢过她手机,对着听筒嚣张地说“打我妹妹主意,还想登堂入室,经过我同意了吗”
说完以后不等沈渊说话,直接摁了挂断。
言忱“”
这发生了什么
陆斯越拎着她手机往客厅走,“吃西瓜。”
言忱“”
沈渊晚上十点落地南宜。
正好这几天赵医生休年假,他去不去医院都可以。
听着言忱说话心念一动就买票过来了。
紧张了一上午,一整天只想见到她才安心。
言忱在医院陪唐宛如,还是陆斯越开车来机场接的他。
南宜气温比北城要高,又潮又热,一下飞机就被这座城市的热浪包裹,浑身都不舒服。
或许是自小在北方长大,习惯了北方的温度,沈渊不是太喜欢这座城市。
他看见来人只有陆斯越,探头又往车里看了看,没看到想见的人。
陆斯越没好气地说“别找了,没来。”
“哦。”沈渊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忽然对上,沈渊试探着喊,“哥”
“哥什么哥。”陆斯越瞟他一眼,“喊老师。”
沈渊“”
他上了副驾。
车子驶离机场。
南宜的繁华程度不输北城。
这座城市夜里十点仍旧灯火辉煌,车流如梭。
车里安静许久。
沈渊跟陆斯越不算熟,当初上心理学时他不常去。
他那会儿已经开始去医院实习,反正就一门选修课,期末过了就行,结果导致有天他去上课的时候,下午第一节,正是大家犯困的时候,陆斯越拿他调侃了句,“这帅哥面生啊,第一次来”
沈渊“第二次。”
他也实诚,就那么接了话。
结果班里哄堂大笑。
两人除了这事儿还真没什么交际。
这会儿突然同处一个空间里,还是有点尴尬。
不过毕竟是来了他的地盘,他还是言忱现在名义上的哥哥,等车子驶过下一个路口,沈渊问“言忱妈妈的情况好些了吗”
“做了手术,没大碍。”
“我们现在去”
“酒店。”
他问一句陆斯越答一句,语气冷漠,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表达我们不熟。
行吧,不熟就不熟。
气氛就那么冷下来。
陆斯越把他载到了家附近的酒店,是言忱给他的地址。
到地方以后,陆斯越等他下车,调转车头就离开。
沈渊站在原地吸了一堆汽车尾气。
“”
这人,是有点幼稚了。
言忱早给他发来了酒店的房间号,他推门进了酒店大堂。
结果人还没进电梯,后边忽然传来喊声,“沈渊,等等。”
沈渊“”
他回头,是脚步匆忙的陆斯越。
身材优异的男人疾走几步到他身边,“走,我送你上去。”
沈渊“”
也倒是大可不必。
他一时拿捏不准陆斯越的意图,不过也不好拒绝。
于是两人同乘一班电梯上了楼。
沈渊总觉得陆斯越盯着他的眼神不怀好意。
他没去前台取房卡,因为言忱说她已经拿了,还给他发了房间的密码。
等他站到601门口,迟迟未输密码,一直盯着陆斯越看,用眼神表达你还不走吗
陆斯越也用行动表明不走。
于是几分钟后,沈渊问“陆老师,您还有事”
陆斯越“等你进去就走。”
沈渊“”
他输入密码推开门。
房间里灯亮着,言忱站在阳台口眺望远方,听到响声回头看。
沈渊目光和她对上那瞬间,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能在手机上联系到,有文字、有语音、有视频都不是那么回事儿,总要见到真人才能安心。
才能确认她不是又一次离开。
结果陆斯越忽然出声“就知道你在这儿。”
他的目光越过沈渊看向言忱,“你早说啊,我直接把他接回家里不就行了嘛还来酒店做什么”
言忱“”
她愣怔了一秒,“我就和他说会话。”
“最好这样。”陆斯越露出个迷之微笑“那你们聊,我在楼下等你,十五分钟够吗”
沈渊“”
作者有话要说沈渊
您有事吗
晚上10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