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未在暗中足足观察了苏金枝一年。
这个女人当初被他故意冷落后,竟然还能在雍王府里混的风生水起,如今合族上下没有不服她的,可见她是个手段极厉害的女子。
可如此厉害又貌美如花的女子,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这个将死之人冲喜
要说没有点目的他可不信。
可这一年里,他看着苏金枝收拢人心,执掌府中中馈,倒是将乌七八糟的雍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包括他的生活起居,她都能在暗中照顾的一丝不苟。
可她大抵是知道他讨厌她,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出现,也只是远远地照了一面就走,乖巧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出来。
她不靠近,也不远离,不可忽视地存在在雍王府中,面对他的冷漠也无丝毫怨言,贤惠大度的像个女菩萨,他实在摸不清苏金枝嫁给他的真正目的。
直到此刻,他终于弄明白了她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为了血脉
李成未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来,被他克制在紧绷的身体里,死死隐忍着。
为了他这一身肮脏的血脉,这些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苏金枝并不知道李成未心中所想,但她猜得出李成未应该是不想让太后知道,他们成婚一年多还没有圆房的事情。苏金枝也不想让太后知道,她和李成未没有圆房的事情,因为她生怕太后会想法设法地逼他们圆房。
苏金枝想来想去,只能把锅先揽到自己身上,故作难以启齿地解释道“回太后,都怪孙妇的肚子不争气,孙妇以后以后一定多努力。”
太后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自然而然地接住道“这事光你一个人努力有什么用要努力也是两个人一起努力才有用。”说着,太后转头,笑看着李成未,“潜儿,你说对吧”
李成未回之一笑,只是目光有些冷,“皇祖母说的是,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努力。”努力断子绝孙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过了会儿又道“再过一年你就要行加冠礼,世子妃过门也一年多了,如今你身边也是时候多添几个人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成未的神色,见他薄唇抿地平直,面上看不出喜怒,便试探着问道, “潜儿,你心里可有什么心仪的人选”
心仪的人选
苏金枝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用猜她也知道,李成未的回答一定是苏玉芝。
当年李成未病重,太后原是想让苏玉芝嫁给李成未冲喜,只因苏玉芝撞了客,大病了一场,才让她替嫁了过来。如今苏玉芝病情早已好转,太后此时提出要给李成未添人,还故意问李成未,看来是想让李成未自己提出娶苏玉芝。这样一来,太后就能借机卖李成未一个人情吧。
苏玉芝要进来了,看来她的计划得加快了。
李成未一直在暗暗留意着苏金枝的表情,听见苏玉芝可能会嫁给他时,苏金枝也只是略微地蹙了下眉尖,面上并无其他的波动。
啧,这个女人,还真是叫人有点捉摸不透。
但是皇祖母的心思却是司马昭之心,藏都藏不住了她这是生怕自己死了,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再多塞几个女人进来,好留下他的血脉吧。
他起身,下阶,走向苏金枝。
苏金枝还在思索着怎样加快她的计划时,突然间觉得有股无形的压迫力靠近她,等她反应过来时,李成未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肩,深邃的墨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缓缓道“世子妃待孙儿一心一意,孙儿又岂能辜负了世子妃的深情,孙儿觉得有世子妃一个就挺好,而且人多了孙儿只怕自己的身子吃不消呢。”
苏金枝不知道李成未这是唱哪一出,身子一时不敢妄动,但他的话却是听地一清二楚,她只觉得
前段纯属放屁,后段倒是实话。
毕竟以李成未的身子骨,沉迷女色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可奇怪的是李成未不是喜欢苏玉芝吗
太后都把这么好的机会都送上来了,他为何不要
太后似乎也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些,退了一步道“既然如此,那侧妃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咳咳,”李成未忽然抵拳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咳地脸色煞白如纸,苏金枝心弦一紧,下意识就要去摸他的脉搏。
然而,李成未放在她肩上的手忽地下滑,落在了她的腰侧。
苏金枝的身子瞬间僵住。
李成未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肢,转身面向太后,气息吃力道“皇祖母,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带世子妃回府了。”
太后一听李成未咳,脸色就变了,再听李成未说要回去,忙连声道“好好,那你们快些回去,记得路上千万别吹了风。”
一路出殿,苏金枝的身子僵硬地如木偶。
出了殿后,李成未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不仅如此,他还当着苏金枝的面从袖子里扯出绢子,使劲地擦着碰过苏金枝身体的手心。
那模样,简直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苏金枝“”
很好,她决定回去之后,洗三次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李成未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开门见山地来了一句。
苏金枝心一提,眼神慌乱地闪了闪。
糟了,难道是李成未发现了她来他身边的目的
“我是永远不可能让你得逞的。”李成未继续道。
苏金枝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了完了,看来他都知道了,知道她想取走他身上的“雪魄”,这下被他发现了,“雪魄”恐怕取不走了。
李成未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她,哼了一声“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苏金枝“”
别说了,此刻她的心已经死的透透了。
说完,李成未就走了。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他又停下来了。
他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快戳破她的,他还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会耍什么手段留下他的血脉。如今被他摊了牌又抄了后路,也不知道这个表面装拙守愚,实际狡猾似狐的女人会怎么自救
他忽然来了兴趣。
于是转过身,睨着苏金枝,淡淡道“你还愣着做甚”
苏金枝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养了一年的“雪魄”取不走了,就忍不住恶声恶气地回了句“干嘛”
李成未挑眉,用一副你看,我猜的没错的眼神瞅着她,哂道“怎么,不装了”
他暗中观察了她一年,倒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的像个温恭贤良的好人。
如此看来,她真是一个不合格的棋子,连个合格棋子临危不乱的控制力都没有。
苏金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雪魄”还在李成未身上,眼见就要恢复如初了,只要她还留在李成未身边,就一定有办法取出来。
所以千万不能冲动。
冷静,冷静。
苏金枝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语气道“我从没在世子面前装过什么。”
李成未勾了下唇,没说话。
你是没在我面前装过什么,那是因为你以为我看不见你。
自投罗网的鸟雀太早惊扰了就没意思了,李成未不介意用剩余的命慢慢地陪着她玩,就当是死前图一乐子。
李成未也不戳穿苏金枝,转身背对着她提步就走,一边冷声道“你好歹冠着我的姓,不想再被人调戏的话,就赶紧走。”
苏金枝还不知道殷廷灿他们已经被李成未收拾的生不如死,如今被李成未这么一提,她登时开始担心殷廷灿会在外面等着她。
她不想惹出什么是非,只好咬牙跟在李成未身后一起往园外走。
出了园子,一辆挂着“雍王府”桃牌的豪华马车,十分张扬地停在大门正前方。那足凳还在,李成未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上去。
“”
苏金枝同翠香则去寻找自己的马车,只是寻了一圈,在一片朱丹其毂中全然不见了自己那辆,翠香惊喊道“小姐,我们的马车怎么不见了”
苏金枝皱了皱眉。
随同她而来的车夫是雍王府的人,她执掌着雍王府的中馈已有一年,没人敢随便怠慢她。所以,没有她的吩咐,车夫不会也不敢悄然离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回头,看着依然堵在大门上的豪华马车。
李成未似乎还在等她上去。
这清漪园地处皇城西北郊,深更半夜的,她在这荒凉的地方也雇不到马车,若是靠着她和翠香的两条细腿走回去,非走到三天后不可。
苏金枝当机立断,走到李成未的马车前。她刚要开口询问她能不能搭车,常留便在一旁沉默地卷起了车帘。
“”
苏金枝提起裙裾上了车。
甫一进车就有一股热浪扑来。
炎炎夏日,李成未的马车上竟然放着一个小熏笼。
李成未的马车比一般的马车大个两三倍,仿佛一个移动的大床榻,里面还放了张黄杨木小罗汉榻,上面铺着厚厚的宝蓝色大条褥,褥子上则放着个雪青色的回纹小引枕。
而此刻,李成未已解下了披风,手肘撑着引枕,以贵妃醉酒的慵懒姿态侧卧在榻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金枝呼吸一窒。
我的个天呀这是哪儿来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