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年的沈悦瑶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第一美人,而李成未的长相则有七分肖母。
因此,从李成未那般般入画的眉眼上,依稀还能窥见出沈悦瑶当年的风彩。
若不是李成未身上常年散发着一种阴郁之气,加上脸色过于病态,否则这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非他莫属。
“站着干嘛”李成未似见她看呆了,薄唇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用手拍了拍空出来的罗汉榻,“坐过来。”
苏金枝立即撤回眼神,扭身低头四下看了一眼。
这辆马车虽然大,但除了李成未躺着的罗汉榻,并无任何坐凳,若想坐下,还真的只能去李成未的罗汉榻上。
一想到要坐在活生生的李成未身边,苏金枝的汗毛就忍不住想立起来,倒不是怕他,而是太尴尬。
虽然他们成亲一年多了,可除了过门时,李成未昏迷的那几天,她守在床边。之后李成未醒来后,发现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世子妃,还是一个替代了他心上人的女子,所以一气之下将她赶到玉棠小院里住去了。
自那之后,他们保持地最近距离也是十步开外的擦肩而过。
苏金枝不想靠近李成未,尤其她现在一看见李成未这张脸,就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心里的绝望就忍不住冒出来。于是就地一屁股落下去,干脆席地盘腿而坐,扭头看着帘子,“不必了,我就坐这儿。”
李成未瞧着她一副防贼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怕过来我吃了你不成”
吃了倒是不至于,就是怕他发神经,他在府里发神经干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真不少什么大半夜的戴着鬼面具吓人;穿着血衣赤着脚在府里梦游;抱着只黑猫在最高的房顶上看月亮
对了,他还在房间里养了一条超大的宠物蛇,吓地至今都没有哪个丫鬟敢踏足他的卧房。
“世子想多了,我是怕太挤。”
“”李成未嘴角微微绷紧,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挤一挤才好呢。”
苏金枝的心突突一跳。
李成未这是怎么回事
撞邪了不成
素日里李成未见了她,那眼神嫌弃地恨不得避之若涣,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地对她又是搂又是笑的,还同她共坐一乘。
眼下,竟还暗搓搓地调戏她
是她对李成未了解的不够深
还是李成未根本就是故意的
苏金枝实在搞不懂李成未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搞不懂那就不搞了,于是迅速转移话题,反客为主地质问道“我的马车是你叫离开的吧”
李成未毫不犹豫地承认道“不错。”
苏金枝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李成未黑漆漆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苏金枝“”
看来李成未的脸面是不能随便丢的。
可是这跟她的马车有什么干系啊
苏金枝觉得李成未不讲道理的很,气地她干脆保持沉默。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轮压着青石板的声音在夜色里有节奏地响起。
可苏金枝心里却是乱糟糟的。
她担心着“雪魄”能否取走,担心着李成未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但最让她心烦意乱地是
热啊,马车里实在是太热了。
她的团扇落在了清风殿里,她想以手为扇,又觉得李成未大概会笑话她。她想卷起帘子凉快一下,又想起李成未不能见风。挣扎来挣扎去,她只能硬扛着,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快些到家吧。
不一会儿,薄汗就沁透了罗衫。
李成未则是懒散地歪在榻上,黑眸静静地审视着靠着车壁上的少女,少女大概是热的不行,雪白的双腮上染上了两朵绯云,一路攀到了耳根上,衬着她圆润白腻的耳珠,竟然有些可爱。
轻薄的罗衫紧紧地贴在身上,衫下的玉肌在车内悬灯的照耀下,泛着晶莹的水光,美地令人忍不住遐想翩翩。
成婚一年以来,这是李成未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此女的容貌。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可从没有一个女子像眼前的女子一样,美地竟然让他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
苏金枝的美不同京中的闺阁秀质,她美的脱俗,美的尖锐,是一种于清纯脱俗中散发着倔强不屈的野生美,很是特别。
这样的女子,为何会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
“你到底是谁的人”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金枝一怔,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懵然,“什么”
“你是谁的人”他又问了一遍。
苏金枝愣了下,觉得李成未问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答了句“我是我自己,谁的人也不是。”
是啊,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皇祖母的人,那样一来,她不就前功尽弃了嘛。
他不在追问她的身份,转而问起另一个他想不通的问题。
“值得吗”
苏金枝凝眉,显然又没听懂。
李成未深深地注视着苏金枝,缓慢道“把大好年华耗在我身上,值得吗”
这回苏金枝总算是听懂了。
她想起那个还等着她回去救的男子,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
值得,当然值得,只要能让她取走活的“雪魄”好回去救大师兄,纵使付出再大的代价她都觉得值。
但这个问题她不敢轻易回答,因为她不知道李成未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李成未见苏金枝时而蹙眉,时而展眉,还以为她为此陷入了纠结中,便忍不住想添一把火。于是他翻身平躺,枕着双臂,望着上方扯了扯唇,颇有几分快哉道“只可惜,我很快就要死了,我若死了,你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什么血脉,什么传承,什么江山永固,都没有了
苏金枝的眉再次皱了起来。
当初她之所以会代替苏玉芝嫁给李成未冲喜,并非是为了苏家,也并非为了李成未,而是为了李成未体内的“雪魄”。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打听到“雪魄”进了李成未体内,原是想着找机会接近李成未取出“雪魄”。奈何他李成未从不轻易现身,而她也想过许多法子都未能接近李成未。
直到太后的那道赐婚懿旨送到了苏家
起初,她只想利用替嫁的机会来李成未身边,再趁着他昏迷不醒之际,取走“雪魄”,就立即远走高飞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她成功地接触到李成未,也确实探得“雪魄”在李成未体内,只可是“雪魄”快死了。
原因是因为李成未的身子太弱了,元气根本供养不了“雪魄”。
如果她当时强行取出“雪魄”,不仅“雪魄”会死,李成未也必死无疑。
所以她只能先留下来,想法设法地先养好李成未的身体,只有李成未的身体好转,他的元气才能供养“雪魄”。
经过一年来的努力,她暗中换了李成未的药方,又亲自做了不少药膳,终于让李成未的身子好转了些。方才在曲廊,她就是故意拉住李成未的手,想借机探查“雪魄”的情况。
“雪魄”恢复的比她想象的要好,如此下去,不出半年,“雪魄”便能彻底恢复如初。
而那个时候,便是取走“雪魄”的最好时机。
所以,在此之前,她绝不会,也不能让李成未出事。
“我不会让你死的。”苏金枝喃喃道。
李成未神色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盯着苏金枝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苏金枝也转过头,认真地凝视着李成未漆黑的墨瞳,一脸坚定地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是不会死的。”
李成未心尖忽地一颤。
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的命不算金贵,甚至有些肮脏。
很多人竭尽全力地想要他活着,也有很多人恨不得他早点死,只是他们都在暗地里不择手段地安排着他的命运。
从没有一个人,会看着他的眼睛,光明正大地对他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是不会死的。”
明知眼前的少女心怀叵测,她的话或许只是戏言,又或者就是谎话。
但他竟然还是会冒出一丝丝感动。
半晌后,他扭头,怔怔地看着车顶,嘲讽道“大言不惭。”
啊
车头忽然传来翠香的尖叫。
紧接着,吁
是常留在急拽缰绳。
与此同时,马儿的嘶鸣声带着惊恐响起。
车厢陡煞住,李成未一把抓住围栏才没被惯力甩下榻。
但是苏金枝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听见翠香尖叫,第一时间就去卷帘子。
马车急停而下,翠香被甩了出去,苏金枝想也没想就去拉翠香,回手想找个东西固定身体,却抓了个空,当场被翠香带着一起滚下了马车。
幸好马车停了下来,主仆二人不至于摔地太重。
等苏金枝从地上爬起来时,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就听见了白刃交接的刺耳声。
定睛一看时,马车附近,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蒙面黑衣人,已经同常留交上手了。
而马车正前方的地上,躺着一条绊马刺。
苏金枝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还有些发懵,直到翠香爬起来叫了一声“啊啊杀人啦”,她才陡然反应过来,她们这怕是遇到刺客了。
她赶紧回头捂住翠香的嘴,“别叫。”那些刺客眼下只顾着和常留纠缠,似乎并没有发现她们主仆二人,眼角余光刚好瞥见路边有个破石碑,苏金枝双手将翠香那石碑方向一推,催促道,“快躲到石碑后面去,千万别出声。”
翠香被吓坏了,苏金枝怎么说,她就怎么去做了。
苏金枝方才滚出来的急,那么大的冲力,也不知道李成未在车里怎么样了
她刚想回身去车里察看,却发现李成未自个儿撩起帘子走了出来。
他先是目光四下一扫,瞧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地下时,目光微微一动。
苏金枝觉得这帮刺客一定是冲着李成未来的,因为这是李成未的车。而李成未此刻就那样大喇喇地立在车头,像是生怕自己目标不够明显似的。她急地忙跑了过去,强拽着李成未下了车,找东西就要躲。
李成未就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拽着自己乱跑。
跑了半晌除了那个小石碑,不见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苏金枝不想连累翠香,便一时愣在了半道上。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一个刺客,提刀就朝着李成未刺了去。
李成未明明看见那个人朝着他刺过来,他却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还目不转睛地迎着刀尖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苏金枝终于回转了过来,她抬起双手,使劲全力气推向了李成未,李成未被她推了一个大趔趄。
就在推开李成未的一瞬间,她又借着反力迅速向后倒去,险险地避开了刀锋。
然而,那刺客见李成未躲了过去,刀刃的余锋竟然向着苏金枝的方向反挑了过去。
苏金枝避之不及,跌跌后退。
下一秒,断指的尖锐刺痛,迅速传进了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