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留不愧为高手,虽然被刺客杀了个措手不及,然而局势很快便被他扭转。而李成未之所以敢立在原地不动,也是早料到常留能救他。
果不其然,就在李成未被苏金枝推开的一瞬间,常留的随身短刀同时刺穿了那人的心脏。
苏金枝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慌忙跑到李成未面前上下察看他,“你有没有伤到”
李成未却皱眉狠狠瞪了她一眼,冷漠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苏金枝一愣,呆住了。
这一瞬间,她才觉得断指处有多疼,疼地她浑身直冒冷汗。
她哆嗦着唇,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急怕你出事。”
是她冲动了,以常留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让李成未出事,若不是她拉着李成未乱跑,说不定那一刀根本不会近李成未的身。
李成未却是咄咄逼人道“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领你的情”
苏金枝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还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你”
“”
苏金枝忽然明白了,李成未大概以为方才她救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献殷勤,借此好让他接受她。
苏金枝闭上眼睛,疼痛让她的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解释清楚,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解释不清楚。
她想救他,的确有她自己的目的,她决不能让李成未的身体受到一丝伤害,因为他体内的“雪魄”受不起。
她抿唇不说话了。
然而,这样的沉默落在李成未的眼里就成了默认。
李成未冷笑了一声。
眼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忽然听见夜幕里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老远就有人在喊“前方什么人”
那马蹄转瞬即至。
近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他们高坐在马背上,举起火把对着他们照了照。
夜幕深沉,李成未本就一身玄披,又低着头,马上之人一时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常留立在他身侧,手上反握着的短刀上,血迹未干。
而苏金枝则是脸色煞白地站在李成未对面,削肩耸动,浑身颤抖,显得弱不胜衣,织金裙襕上似有大片血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劫持的良家妇女。
又见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时,领头的副指挥使立即指着他们沉脸道“快围住他们。”
那些兵马司的人得了令,拔出随身佩刀,迅速打马将他们围了起来。
副指挥使翻身下马,用马鞭指着李成未和常留,“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的地盘上撒”
李成未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睨向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脚步一顿,待看清楚李成未的脸后,立即瞪大了眼睛,忙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仓皇地冲李成未拱手行礼道“见,见过世子殿下。”
他身后的人见状,面面相觑了一眼,知道围错了人后赶紧收起佩刀,跟着他拱手行礼。
李成未没说话。
副指挥使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李成未的回应,有些尴尬。
他借着火把的光线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见他们俱是黑衣蒙面,且都是劲装打扮,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刺客,他很就快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堂堂世子殿下竟然在他的辖区里遇刺,那还得了。这事要是让今上和太后知晓了,只怕乌纱帽不保。
他心里一慌,冷汗就冒了出来。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只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抬头看向李成未身边的护卫,明知故问道“敢问这些尸体怎么回事”
常留冷着脸答“刺客。”
副指挥使故作大吃一惊道“竟然是刺客”他忿忿地踢了一脚脚边的尸体,“大胆狂徒,竟敢在京中为非作歹还意图行刺世子殿下,简直罪该万死”说完,他又卑躬屈膝地朝李成未拱了拱手,“世子殿下受惊了,我这就带尸体回去严查此事,过几日,必会给世子殿下一个交代。”
李成未转动眼珠斜了他一眼,淡淡吐了个字“滚”
副指挥使如蒙大赦,立马指挥手下把尸体拖上马背,一溜烟儿地撤了。
“回府。”李成未看也不再看苏金枝,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
常留坐在车头,看着被主子丢下的世子妃渐渐地落在了车后,有些不忍道“主子,咱们就这样把世子妃丢在那里吗”
李成未凉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有何不妥”
“只是世子妃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
车厢内沉默了。
过了会儿,李成未才道“她自己设的局自己承受。”
常留一惊“主子是怀疑这些刺客同世子妃有关”
李成未冷哼,“不然呢”
他鲜少出门,哪怕是圣旨逼他,他也只是随着心意,想出就出,不想出就置之不理。永明帝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请他入园一见,他向来置之不理。
今日,他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见一见,为了也只是故意给某些人添添堵而已。
离开泰颐殿之后,他原想着回府,只是半路上意外遇到苏金枝被殷廷灿调戏,他就顺便出手教训了殷廷灿一顿。
他这么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苏金枝,而是在敲山震虎。
去清风殿,完全只是他的一时好奇,他只是好奇皇祖母召见苏金枝有何事。这一好奇竟让他意外地发现苏金枝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所有的决定都是他的心血来潮,没有人会提前预知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之后,他离开。
出了园子不久,他就遇到了刺客。
如此又巧又快的刺杀,要不是提前预谋好的那就是活见鬼了。
知晓他来园中的人,除了永明帝,太后,殷廷灿,便是苏金枝了。
不过以苏金枝的能力,再加上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视线里,所以她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一场刺杀表演。
所以能安排刺杀表演的只有苏金枝背后的人,要么是皇祖母,要么是永明帝。
至于为什么
要么苦肉计,要么献殷勤。
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让他尽快相信苏金枝这个女人,然后接受她,并爱上她
这样一来,在他临死前,苏金枝或许就能留下他的血脉。
如此雕虫小技他才不会上当。
外面一下子安静了,翠香哆哆嗦嗦地从石碑后探出头,她看见苏金枝单薄的身影,站在夜色里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小姐。”
翠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月光下满地都是血,几乎无下脚的地方。翠香吓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飞快地跑到苏金枝身边,拉住她的衣袖,颤着嗓子问“小姐,那些都是什么人”
“翠香。”苏金枝忽然平静地喊了她一声。
翠香愣住,下意识答“我在。”
苏金枝缓缓地转过脸。
她的脸色很白,看起来比月光还要白,惨白里透着点青灰,向来不点而朱的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
她看着翠香,扯了扯唇, “把你的汗巾给我。”
说完,身子便朝着翠香倒了过去。
翠香猝不及防,慌忙抱住苏金枝,手足无措地喊“小姐你怎么了”
苏金枝无力地靠在翠香身上。
方才强撑着,还没觉得什么,现在一放松,只觉得身上又困又累又冷,眼皮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沉,意识有些涣散,渐渐地连手指上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她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翠香忽然觉得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满手的血,吓地她顶梁骨差点走了真魂儿,结结巴巴地喊“血血血小小姐,你受伤啦”说着,她忙低头开始检查苏金枝的身体。
翠香这么一喊,苏金枝原本开始下陷的神智猛地被扯了回来。
不能睡,睡下就醒不来了。
她强睁开眼皮,再次撑着站直了身体,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
翠香终于找到了血流的源头,她拉起苏金枝的左手扯开袖子一看,只见苏金枝原本纤细秀美的手指少了半截小指。
“小姐,你的手指”翠香喉头一哽,便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苏金枝勉强笑了笑,催促道“别愣着了,快替我包扎,再不止血我就要死了。”
翠香这才想起苏金枝问她要汗巾做什么,她忙扯下汗巾,一边哭一边替苏金枝包扎,“呜呜,小姐,你别急,我这就替你包扎”可怜的翠香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伤口,也从未替人包扎过,拿着汗巾一通手忙脚乱地忙活,却发现越包扎,苏金枝断指处的血反而流地越多。她绝望地哭喊道,“呜呜小姐,我不会包扎啊伤口一直在流血小姐,你不要死”
苏金枝叹了一口气,“傻丫头,我吓唬你的,这点伤还要不了人命。”说着,她从翠香手里扯过汗巾,单手折叠成了一个长条,对着受伤的手指紧紧地缠了几道,苏金枝疼地咬牙直打颤,不过总算是草草地包扎住了。
此时月已入中天,四下里空无一人,空气里还残留着血腥的气味,不远处的树上有夜枭在鸣叫。
翠香扶着苏金枝六神无主地问“小姐,世子爷已经走远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金枝观察了一下地形环境后,迅速有了判断,“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内城外面,剩下的路我们就自己走着回去吧。”
天边翻出鱼肚白时,胡管家带着门上的人准备扫洒。
一开大门,正好撞见翠香扶着浑身是血的苏金枝准备敲门。
胡管家吓了一大跳, “世子妃怎么了这是”
翠香一见胡管家,哇地一声,哭喊道“胡管家,快叫大夫,小姐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