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醒失联也不过四小时。尹清洋路上也想过, 会不会是学长手机突然没电或者有很着急的事又或者那个地方信号不好
但这些情况又逐一被他否决。
从前不是没有过这种状况,但哪怕是天塌地裂,李醒也会在两个小时内用各种方式联系到他, 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吃饭、好好画画。
他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李醒肯定出事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肖鸠前脚从警察局出来, 学长后脚就人间蒸发。尹清洋仔细想,又觉得, 学长说的对, 肖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肖鸠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早就见识过这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冷血。
他浑身湿透, 抬胳膊的时候雨水都从袖口往外漏, 猛地一把推肖鸠时, 溅了他满身水。
肖鸠大概也没设防,所以才被他推地踉跄, 几步退撞到沙发上, 又在他恶狠狠的准备再攻击时, 准确抬手捉住了他手腕
他像只发了疯的小兽, 脸上都是水, 眼里也盈满泪, 咬牙切齿的用力挣扎。
尹清洋又用头去撞他
结果反而被抱着扣进怀里,他身上的水几秒就把肖鸠也弄得浑身湿透,愤怒气恼到极致, 用力咬下
大概在男人小臂的地方, 咬的鲜血淋漓。
不夸张的讲, 再深一些,怕是都能咬下块肉。
肖鸠这才松开他,却已经比他狼狈许多。
“你到底把人带哪了”尹清洋第二次质问。
大抵因为刚才不小心跟他有了亲密接触, 男人眼里又出现那种难以控制的欲望,他勉强到呼吸发抖,闭眼,缓了很久才开口“你是说李醒”
还在装傻
尹清洋更气了,瞪着眼,不理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没跟我有过任何联系。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带走了他”肖鸠缓慢睁眼,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微垂,声音放轻,
“洋洋。”
“不是你带走他,还能是谁”这个称呼几乎一冒头,就被尹清洋以更激动的音量盖过,“学长他根本没有仇家,也没有关系不好的朋友。他从来不会让我联系不到他,都已经四个小时了。”
肖鸠眉心蹙起,目光也变得暗沉。
尹清洋见他迟迟不回应,以为他是心虚。也已经冷静下来,明白硬碰硬不能解决问题,他威胁道“你再不说,我立马报警。”
肖鸠这次倒是没再否认。
他回了趟卧室,不知道去做什么,再出来时手里有多了条毛巾,死死缠住手心。另只手正在拨电话,脸色看起来好像更差了。
“嗯,是李醒,能查出他最近跟什么人有通话来往吗”肖鸠神情冷淡,大概听到什么回答,眸子里的凉意一瞬间凝结,冰碴子似的刺破。
他冷笑出声,“搞不动我,就去搞人家刚冒头的新企业。”
尹清洋满眼警惕的看他打完电话。
肖鸠拎起车钥匙,看他一眼,又从卧室里取出新毛巾和睡衣,倒了杯热水,大概料到他不会接,所以只放在桌上,语气倏地又温和下来,
“我去把人带回来,你乖乖的,去洗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喝点热水,我会让保姆给你熬姜汤。喝完后睡一觉,等醒过来,”他喉间一哽,
嗓子像是突然被刺扎住,他调整好,重新开口“等醒过来,我一定把洋洋的学长带回来了,好不好”
尹清洋根本不接他这套温情,早就清楚里面掺了多少虚情假意。他冰冷冷的态度,回绝“不好,我要跟你一起去。”
肖鸠拿他没办法,“跟我去也可以。你先去换身干衣服,喝杯热水。”
青年立马颠颠跑去换衣服。
最后裤子没兜好,还歪着,水也喝的匆匆忙忙,刚换好的干衣服又弄湿了。他都顾不上,完成任务似的跑到他身边,猫儿似的睁圆眼看他。
尹清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觉得肖鸠好可怕,看他的眼神疯狂到像要不顾一切,
但也只是瞬间的事。
他眨个眼的功夫,肖鸠已经转过身,迈进雨里。
他们并没有直接开车去,而是在路灯下等了几分钟,雨渐渐停住,留下满地泥泞。
尹清洋死揪着裤兜,刚想问到底要做什么,就看见几辆面包车从临近的十字路口拐进来。
其中一辆停在她们面前,车门轰隆一下被拉开车里肌肉隆起的男人面带横疤,扫来一眼,“肖总,那边已经定好位了,人没事。”
尹清洋猜他说的是李醒,
他急切去看肖鸠,没得回应。
肖鸠突然伸手扶住他的背,轻拍,“先上去,我坐另外一辆。”
尹清洋脑子很乱,
上车后,他才发现满车人都带着铁棍,都是肌肉明显的中年壮汉,正怕得不敢抬眼时,突然听到有人笑出声,“肖总怎么还带了个小孩。”
这些人长得凶,但脾气挺好。
尹清洋渐渐跟他们混熟,把自己的来因说清楚。
对方才恍然,“原来对家抓的那个是李总啊。你放心,李总他人没事,那边想针对的其实还是肖鸠,只是不敢正面刚,才想出这种歪门邪道。”
“针对肖鸠”尹清洋蹙眉,“那为什么要抓李醒,”
“可能是想把锅甩到肖总身上,也可能是李醒对肖总有些别的意义。就像现在,”男人看向他,“你不就来找肖总去救人了这就说明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尹清洋愣住神。
车下了高架,越开越偏,两边绿化带疯狂后退,露出隐匿其中的废弃工厂。这里大概是片搁置许久的生产区,灰土很重,经雨水一泡就成了泥。
尹清洋越看越怕,整个人要炸毛似的绷紧全身神经。车猝不及防刹停,他猛转头,看见男人一把拉开车门
肖鸠站在门外,
他换掉西装,穿身黑色运动装,袖口别到小臂,露出刚被咬的月牙痕。
满车人都陆续往下跳,尹清洋看见,也跟着往外钻,结果刚冒头就被攥住肩膀按回来他恼怒抬头,对上肖鸠垂来的视线,
“怎么,”他压低声音“跟着来不够,还要一起凑热闹”
尹清洋反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说带我找学长,可是我现在也没见到学长。万一学长不在里面,你,”
他突然卡了壳,脑袋瓜怎么也想不出什么词合适。
肖鸠沉默又耐心的等。
这片没有灯,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树木工厂的剪影,这样黑的夜里,尹清洋同样看不清肖鸠,只知道起很大的风,将男人额前的发吹乱,衣服也吹得鼓起。
大概过了几分钟,肖鸠才从车门撤开步,转身。
尹清洋想跟下车,却被肖鸠从外面锁住。他气得猛敲车窗,喊“肖鸠”
这样大的风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并不能确定肖鸠有没有听到。
车正停在工厂门口,能依稀看到人影。
尹清洋出不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车窗砸出脑袋大小的洞。他努力想看清里面发生什么,却只能看到黑糊糊一团,仿佛深渊大张的洞口。
他坐立不安,心里偷偷数秒,数了大概二十分钟,
“啊”
惨叫声毫无征兆划破死寂。
尹清洋立即往外看,死盯住目光所能及的黑暗,终于看到有人从里面跑出来,后面还有人追,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半人高的棍子被高举,落下。
尹清洋认不出那个人是不是肖鸠,也认不出是不是李醒。他喊了几遍名字,没人理会,直到嗓子都快喊破的时候,才看到李醒从里面跑出来,
身上还挂着麻绳,大概刚被救出来,李醒整个人都在踉跄,
“学长”尹清洋瞬间绷不住,哭出声,他很用力的敲窗户,才引来李醒的注意。
李醒跑过来,打开车锁。
“肖总,您没事吧”身后慌乱匆忙的脚步跟上,递来什么东西。肖鸠低头看,发现是被人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勉强能用来扎伤口。
他潦草绑住手臂上的伤,低声回“谢谢。”
“他妈的,没想到居然还真动手不就一笔生意,至于吗”对方骂骂咧咧“非要撕破脸闹到这份上,咋的,打一架他公司就能赚大钱了”
肖鸠觉得好笑,摇头。
手臂上的新伤很深,扎住以后还是往外渗血,跟这个比,某人那口泄愤似的咬就显得微不足道。肖鸠包扎时看到那个咬痕,动作顿住,
他绕了一下布条,避开已经止血的牙印。
“对了肖总,你带的那个小孩呢看着像刚毕业没多久,你带他来干啥啊,”刚出厂门,光线比里面要充足些,最起码有个月亮,能看清人了。
肖鸠挑起眉,“他啊,”
他那个性格,不带来肯定要闹翻天,又不是个聪明的,不想自己那么小一只,能打得过谁万一被抓住当成人质,到时候又要哭。
肖鸠抬眼,视线随即撇去,想说人在车里。
一眼望去后
话却哽在喉间,成刺。
夜色里,面包车的白显得格外扎眼,停在路边,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尹清洋一手抓着被砸破的车窗,另只手无处可放似的,借力抵住李醒肩头。他蹲坐在车上,半边身探出车外,望向李醒的眼茫然又单纯,
他被李醒扣着后脑、接吻。
当晚天气阴冷,
风声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