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蓉蓉和雪浓简单地参观了药营的生活、工作设施。
暂时负责带她们这批新人的队长名叫王思梅,约摸四十不到的年纪,额头一道长疤截断了右边的眉毛,不苟言笑很是严肃。
“都去浴场里清洗干净,行李摆在桌子上,我们要检查,手脚都麻利点,别在里面磨磨蹭蹭的。”
崔蓉蓉和雪浓只带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些旧衣裳,重要的、值钱的东西都在贴身安放的百宝囊里,所以她们是最快放下行李进入浴场的。
浴场里用砖石砌出了两排共计二十个方格,连接着加热的炉管,此时已经烧起浴汤,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崔蓉蓉和雪浓找了一个角落里的方格,迅速脱衣下水清洗起来。没多久其他人也进来了,陆续占了别的方格,因为人多格少,总有人必须待在同一个方格内沐浴。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云陵国户帖的下等人,同样没权没势,身份等籍之间的鸿沟并不突出,所以遇上脾气冲的谁也不服谁,摩擦就产生了。
吵架的劝架的看戏的,最后还是外面的王思梅进来呵斥,才阻止了愈演愈烈的势头。
因为崔蓉蓉和雪浓脸上长着很多痘包,有些人怕她们带了会传染的疾病,没敢跟她们共浴。
倒是意外获得了清静。
不过还是有心大的不怕,在崔蓉蓉和雪浓互相帮忙梳理湿发的时候,直接跨进了她们的方格小池。
那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她好像在地上摔了一跤,膝盖手肘都擦破了皮,一坐进热水里就龇牙咧嘴地说“痛痛痛”
可能是知道自己表情太过夸张,她对着坐在面前的崔蓉蓉、雪浓嘿嘿一笑,主动搭话“我叫方小菡,你们是姐妹吗,叫什么呀”
没有意外的话,这里的人应该都是暂时一起工作的同事,崔蓉蓉也没隐瞒,“我叫仇蓉,这是我堂妹仇雪。”
“你们两个自己来车绥城的吗”方小菡说着,捞起浸了水的手肘吹气,“我是跟父亲一同来的,投奔我们族里的一位亲戚,他好像当了官呢”
崔蓉蓉简单回答“我们哥哥也在城里。”
说话间已经有人换上药营的衣服准备离
开了,崔蓉蓉拉起雪浓,对着方小菡说了声“先走一步。”便出水穿衣去了。
方小菡看到一双肤色雪白,线条优美的细腿晃过,连忙抹去眼睫上的水珠,可惜没能看到几眼,她们就飞快地走远了。
她低下头,翘起自己的长腿用力搓洗起来,“我也要这么白,哼哼哼”
浴场外间的休息室里,队长王思梅已经带人检查过所有人的行李,收走了违禁物品。
她抬头瞧见走出来的崔蓉蓉和雪浓,登时紧皱起眉心。
先前人多乱哄哄的,她没能立即注意,可现在这两个人单独洗完澡出来,浑身冒着热气,显得脸上的痘包愈发红紫了。
若是有什么传染类的疾病,是绝对不能待在药营里的
车绥城内当然有军医,其中一些是刚刚从战场上轮换下来,来到药营暂作休养,顺带监督药物的处理和供给,同时等待下一回的征召。
每当药营里面有一批新人加入,军医也会过来“望闻问切”,等人清洗干净之后,剔掉一些不符合要求的人。
轮到崔蓉蓉和雪浓的时候,人家目光老辣,一眼就点出关键,说她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给开了清毒降火的方子。
就算在药营,生病吃药也不是免费的,崔蓉蓉又不想“治好”红阮瓜造成的天然伪装,便搂着雪浓,装成扣扣索索的可怜模样,“我们是刚从末彘升上来的,手里没钱”
“末彘升上来的”
众人都抓住了关键,多看了两名少女几眼,可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她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由得好奇她们是到底是怎么拿到户帖的。
王思梅暗暗记下,好心说道“没关系,可以用你们每月的饷钱抵扣。”
崔蓉蓉和雪浓对视一眼,知道很难躲过去,便尽量争取“那可以少领些药吗反正不是传染病,也不会影响平日的工作,我们想多存点钱下来”
王思梅又询问了军医,确定她们脸上的痘包并没有太大影响之后,才点头准许了。
崔蓉蓉和雪浓签好赊账的条子,站在了旁边。
军医做完检查之后,剔掉一些体弱多病、手脚不利的,最后只剩下四十三名合格者。
王思梅命助手领走不合格的人,
并去告知制作名牌的女史,随后带着剩下的人去往仓库,分发生活物品,并且分配住所。
住所十人一屋,每屋安置着两排通铺,一边各睡五人,崔蓉蓉和雪浓被分到了一起,同屋的还有在浴场见过的方小菡。
“我们又见面了,以后多多关照啊”
方小菡是个自来熟的姑娘,容貌是小家碧玉风格,可惜洗澡之后没有及时补画眉毛,眉骨只覆着一层黯淡的细绒,减了不少美感。
不过她精神很好,坐在屋里说笑不停,崔蓉蓉和雪浓都想到了性情爽朗的束娜,情不自禁对她亲近了几分。
“也请你多多关照我们了。”
没有多久,崔蓉蓉就见到了风熙所说的贪财副理,劳佶。
他年纪约摸五十上下,生着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眼白很多,目光猥琐又阴毒。他和许多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样发福头秃了,胸脯鼓胀,肚子滚圆,撑得衣服上的“药”字标记都变得扁长起来。
四十三名新人被拉到他的办公屋里,由他负责分配工作。
“我们药营很大,人很多,工作也很辛苦,当然,谁不想求个轻松呢大家记住,只要该做的事情做到位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劳佶扫视着面前的人群,意味深长地露出了歪牙,随后负手在后,转进了屏风后头。
“接下来我点到名字的人,进来跟我面谈一下。”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响起,站在旁边的王思梅立即喝道“安静”
“唉,小王,不用那么凶嘛,来,第一个”
新人们按照点名的顺序,依次去往屏风后方。
劳佶的声音放得很轻,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听到有人笑,有人哀求,还有人不断嘟囔“没有,就这些了”
而出来之后的人表情也不尽相同,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唉声叹气,还有人红着眼眶默然不语。
崔蓉蓉没有进行魂力感知,等会儿轮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劳佶说什么了。
“下一个,方小菡”
方小菡听到点名,快步转进了屏风后面,随后笑声传出,劳佶在说什么“哦老方啊朋友嘛”
不一时方小菡就出来了,噘着嘴,没什么表情。
崔蓉蓉和雪浓的编号
在最后面,等了很久才轮到她们。
“仇蓉、仇雪是姐妹吧,一起进来”
走进去的时候,劳佶正坐在桌前仰靠着椅背,可能是连着面谈了很多人,他有些疲惫,语气也很是不耐“脸呢”
崔蓉蓉和雪浓抬起了头。
“嗬”劳佶乍然见到满脸红紫的痘包,不及细看五官就移开了视线,嫌弃地咂了咂嘴,才问“你们想做什么工作啊杂役还是药工,想做女史身边的助手也不是不可以”
他旋转毛笔,戳了戳手边一只打开的木匣。
崔蓉蓉抬眼一瞥,就看到了里面堆着金铢银铢,这是明示她们给钱。
劳佶可能怕她年幼无知,还特地多问了句“识字吗”
崔蓉蓉点头,他便举起一张纸,上面标注着不同工作的价目,只是片刻的时间,他叠起纸张,就着烛火点燃,扔在了地上。
淡淡的焦臭气息中,他咧嘴笑起来“看你们想要的给吧,双人双份。”
雪浓指间的力量紧了几分,似乎有些不安。
崔蓉蓉才在王思梅她们面前装穷,要是在这里贿赂劳佶那就会穿帮了。而且身上那些钱一部分是楚元宸在昭戈国的泽城受伤赚来的,一部分是梁咪娆好心赠送的。
无论是哪一部分,她都不想浪费在面前这种猥琐腌臜的渣滓身上,所以她直接说“我们没钱。”
劳佶油汪汪的脸颊猝然耷拉下来,他握着毛笔的尾端不停戳点桌面,未干的墨汁都甩在了花名册上。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放轻声音瞪眼恐吓,崔蓉蓉揽紧雪浓沉默不语。
纯黑空间内的魂力水潭中,一只魂力蛊虫迅速凝成,冲出她的脑海,冲入了劳佶的眉心。
后者恍若未觉,开始碎嘴咒骂,无非是什么一毛不拔、穷鬼之类的。
崔蓉蓉当然不会在这里就对他动手,那样就是引火烧身了,她可不想成为怀疑对象。
王思梅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有些疲累,见劳佶还在教训最后两个人,忍不住开口提醒了。
劳佶便虎着脸,啪地盖上木匣的盖子,叱声要崔蓉蓉和雪浓滚蛋。
很快王思梅便从他那里得到了记载着任务分配详情的花名册,领着四十三名新人离开了
他的办公屋。
没有意外,崔蓉蓉和雪浓成了工作任务最重的杂役,当然,没给钱的不止她们两个。
杂役的工作说难不难,就是需要耗费许多体力。
每逢天气晴朗之时,杂役必须搬出仓库里面所有药材,放到广场上进行晾晒,一旦有新药材送来,她们除了搬货卸货,还得负责初步处理药材上的泥石灰尘。
她们必须先记好不同药材的名称、处理方式、晾晒次数,并且在夜幕降临前或者天降阴雨前收缴入库,出错导致药材被淋湿或者短缺,就会扣分,每个月的饷钱都要用来赔偿药营的损失。
非但如此,杂役还是最晚吃饭、最晚洗澡的人,有时候轮到她们的时候,饭食早就哄抢一空,或者需要自己在浴场里面换水烧水。
相比于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崔蓉蓉并没有很在意。
她从王思梅那里领了药材记事本,只是翻看了一遍,就把所有知识点完全记住了。
雪浓也没怎么翻看记事本,没办法,于记忆力这块,她因为幼时生病发烧,怎么努力都没太大结果。
崔蓉蓉也检查过她脑海内的纯黑空间,发现有小部分星芒早已死去了,除非以后有特殊的机缘,或者高级的疗伤宝物,否则很难改善。
“那你做事的时候仔细些,一旦有哪里不确定,就先过来问我,没问到就不要随便动手。”
扣不扣饷钱倒是其次,崔蓉蓉担心的是做错事会受罚。
雪浓当然连连称是,她可不想做拖后腿的人。
今天是进入药营的第一天,王思梅只是简单提了些有关药营的规矩,并没有要她们立即上手工作。
她告诉她们工作五天能有半天的假期,不过新人刚来,第一次的假期惯例取消,需要等到第二个五天过去才可以休假。
众人自然不敢有意见,等到训话结束,王思梅又带着她们去了膳堂吃饭,要她们早些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正式工作。
夜幕渐渐降临,几座工坊里面的药工和收好药材的杂役依次前去吃饭,成群走在一起,笑谈声徘徊响彻了整个营地。
药营的人很多,应该有七八百人,九成都是女性,可能是家里的父兄夫儿在做正规兵或者杂牌
兵,她们才待在这里一同陪伴。
其实除了药营还有衣营、居营,都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地方,不过衣营、居营在另外两个募兵练兵的城池,离得近的凡人都是投奔去那里。
所以今天这批新来药营的,差不多是城里积攒了将近半个月才有的数量,就这样还被剔除了十几个。
等到提醒安寝的梆子响起,药营里面也变得安静了。
这里比较偏远,训练场上的声音很难传过来,所以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崔蓉蓉躺在被窝里,听着屋内舍友或高或低的呼噜声,凝神内视,进入了自己的纯黑空间。
在空间内,某个方向的角落里,静静漂浮着一点红芒,红芒前端有一截丝状的魂力在轻轻飘动,那是魂蛊与她之间的联系。
魂蛊术,可凝成魂力蛊虫植入敌方魂海,进行痛苦折磨,或窥探受术者记忆。
崔蓉蓉对于劳佶的记忆没有兴趣,所以选择了前者。
万籁俱寂的深夜,某个角落的房间里响起了惨嚎。
外面很快亮起灯火,有人匆匆跑过,似乎请了军医前去看病。
人影晃过,崔蓉蓉拉起身上的被子,操控片刻魂蛊之后便开始进行魂力修炼。
可能是营地太大,距离较远,所以她需要花费更多的魂力来操控魂蛊,折磨的效果也很差劲许多。
不过她有足够的耐心,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她就出手,先让大家都认为他得了怪异的疯病,偏偏又查不出病症,待得众人习以为常之后,再加大力度
这样怎么都查不到她身上,也不会无缘无故拖累旁人。
楚元宸被带到林将军麾下虎骁军的营地,获得了最好的伤药和妥帖的关照,在修养几天后,他慢慢开始接受正规兵的训练了。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人,想到自己和崔蓉蓉分别之前产生的小摩擦,楚元宸始终处于一种烦躁、焦虑的状态。
仔细想想,从去年仲秋时节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和崔蓉蓉、雪浓几乎天天待在一起,从棠城到泽城,再从永安城一路越过危险丛生的西境深林,中途还路过了伏麟部落
半年的时间,除了崔蓉蓉留下殿后的那次他昏睡过去了,就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分离过这么长
的时间。
偏偏他现在很清醒,只能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样了
楚元宸不希望自己整日沉浸在胡思乱想的状态,只能把所有的郁闷全都发泄在了训练上面。
第一个十天过去,方大主动问他要不要支假条,但他想想,还是拒绝了,“我不是来玩的,先前已经养了好几天的刀伤,继续休息的话别人会有意见。”
对于他的回答,方大极为赞赏,竖起拇指笑道“上道,我们林将军果然没看错人老哥我给你透个底,林将军有意栽培你,要不是你资历尚浅,他早就提拔你到更高的职位了。所以等下次吧,林将军再上战场的时候绝对会带上你的,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老哥我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你呢”
楚元宸心情不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方大见他神情恹恹的,猜到他是想念亲人,想了想又说“对了,先前我给你打听过你那堂兄的状况,他好像不太跟得上训练,挨了徐老三好几次打呢,你有空的话,可以找机会去看看他,反正离得也不远,一刻钟就能来回了。”
“还全须全尾活着吗”
“那是当然”
楚元宸就不担心了,“那下次再看他吧,我去加练了。”
每天夜训结束,其他新兵洗澡休息呼噜震天,他都会在营地的小广场上负重训练。
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黏答答地贴在前胸后背,他穿着不爽利,索性赤了上身。
汗珠沿着精壮的肌肉线条凝结淌落,暖暖的夜风无法带来丝毫清凉,驱散不了他身心内外的炽热。
某个深夜,林昭德开会结束带人经过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训练场上有人还在挥舞刀枪棍棒,好奇心起,便走过去瞧了瞧。
他认得楚元宸那张俊于常人的脸,也识出了他背后长出新肉的疤痕。
“是仇楚”
听到声音,楚元宸收了武器,向他行礼,“是,将军。”
林昭德生得很是魁梧,不过面相亲善,总是笑眯眯的,虽然被同僚暗地里说是笑面虎,但他确实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听说你常常自行加练到半夜,第二天鸡鸣之时又会早起”
他绕着楚元宸转了一圈,
捋着胡须道“年轻人努力是应当,但也要注意休息,太拼命透支了体力,只会加速力量的损耗。”
楚元宸当然不会反驳他,只道“是,将军。”
林昭德在身边手下的伺候下脱了甲胄,只穿着内衬的布甲,走到武器架旁边,取了训练使用的木制长刀。
“来,切磋一把,本将军心情不畅,也想活动活动筋骨。”
“是”
楚元宸试了试林昭德的路数,揣摩好适合的力道,毫不留情地便对他开展了猛攻。
木制武器擦碰相撞,在这片小广场上发出了清脆的骤响。
楚元宸技巧不足,但他修炼血狱炼幽决之后拥有了很强的力量,招招击打下去,震得林昭德双手发麻。
林昭德越打越是心惊,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少年拥有这样的潜力,要知道这只是切磋,如果是生死相搏
他不敢分心多想,只能扬长避短,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有老练的目光寻找楚元宸的破绽。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好久,打得满身热汗,气喘吁吁。
末了林昭德收起武器,朗声大笑,问他“仇楚,你今年几岁”
楚元宸喘匀了呼吸,回答“再过半年便满十七了。”
真是年轻的孩子,日后潜力定当无穷
林昭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满是汗水的肩膀,语气中不自觉添了几分怜爱。
“你比我儿子还要小半岁,却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回,实在优秀太多了。我真希望那小子也能来看看同龄人的表现,省得他平日里总以为天下无敌,哈哈哈哈”
星空下夜色朦胧,火光悠悠投来,楚元宸看到林昭德带着些许温情的笑脸,听他说起自己的儿子,一时间有些恍神了。
曾几何时,父亲也总喜欢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
“仇楚”
听到耳畔的呼喊,楚元宸陡然回神,“将军”
林昭德见他脸色凄然,猜测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便岔开话题道“我观你出招之时力量有余,技巧不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来,演练一下平日学到的招式给我看看。”
这是要单独给他指点了,楚元宸不敢怠慢,取了合适的武器,在他面前演练起来。
这几天劳佶
的心情很差,逮谁喷谁,尤其是杂役和药工,每天都要被他骂上好几次。
又是一个艳阳天,崔蓉蓉和雪浓正在广场上晾晒药材,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踢翻装着药材的大筐,就跟疯牛似的,重重踩过,直冲到另外的广场上面,还推倒了好些竹架,引得一些杂役大哭起来。
药营的主官听到声音出来了,她姓孙,是个一团和气的老好人,她知道劳佶这些天得了怪病,也没跟他计较,只轻声安慰那些杂役,说不会因为这种无妄之灾就对她们进行处罚。
“那个劳副理真是个疯子”
雪浓放下手里的连枷,蹲下身和崔蓉蓉一起拾掇药材,嘴里小声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搞了他啊真是气死我了,上次他还故意冲进咱们房间,把茶壶里的冷水一同乱洒,害得咱们只能盖潮湿的被子”
杀过妖蛇之后,雪浓已经不是当初的雪浓了,她战意熊熊,甚至觉得那样的战斗远比普通的训练刺激多了。
“其实我本来打算”崔蓉蓉正想说些什么,可身后走来一道身影,她立时闭上嘴巴,给了雪浓眼神暗示。
“小蓉,小雪”
来的是风熙,这是他在崔蓉蓉进入药营之后放的第四次假期了,在第一次假期的时候,他从崔蓉蓉口中问到了她们的名字,便厚着脸皮叫上了昵称。
崔蓉蓉明确表示了拒绝,但他就是不肯更改,态度很乖巧地说“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这个不行。”
嘴巴长在他身上,崔蓉蓉也不能缝起来,只能尽量忽视了。
风熙瞥一眼远处扯着人乱骂的劳佶,取来簸箕和小铲,闷头帮忙干活。
他做事麻利,有他帮忙,很快就把翻在广场上的药材收拾好了。
当然他也没停下歇息,又主动扛起连枷,帮雪浓拍打那些需要脱壳的药材。
崔蓉蓉催促“你该去漱雪坊帮你姐姐干活的”
然而风熙只是笑了笑,也不跟她们闲聊,自顾自做事,直到把对应的药材全都拍打一遍,他才走过来摸摸雪浓的脑袋,说“我打过一遍之后,小雪再弄的话就会轻松些了。”
他有点像是一团棉花,崔蓉蓉拳头打过去,不知道着落在哪里。
可能是
看出了她的抵触,风熙见好就收,一边擦去额头的热汗一边跟她们道别“那我先去找我姐姐了,中午要走的时候再跟你们说吧。”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崔蓉蓉有些心不在焉。
雪浓问她“姐姐,怎么了”
“你觉得风熙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至少现在看来”
雪浓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确定,崔蓉蓉抚摸着自己满脸的痘包,沉沉吐出一口气。
“算了,继续干活吧。”
她们两个把体力劳动当成了训练,一边做事会一边默念先前学的功法口诀,引导天地灵气融入身体,所以也没有太过疲惫。
想到功法口诀,崔蓉蓉就想到楚元宸,想到楚元宸,她就有点郁闷。
她知道正规兵每十天放一次假,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十天了,对,是第二十一天了,楚元宸都没来过药营。
除非他先过来找她们,否则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崔蓉蓉咬牙切齿地默念口诀,加速翻动着脚底的药材。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楚元宸已经三十多天没见到崔蓉蓉了。
在第三个假期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去找方大支取假条。
“终于要去药营找妹妹啦”方大很痛快地签了假条,半是调笑地说“前几天去看你堂兄了,怎么样”
堂兄
想到常爽,楚元宸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他如今在郎增的鹰翔军里可是鼎鼎出名,不过出的不是美名,而是笑名。
先是不肯剪掉额发,在营地里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徐老三带着两个士兵绑住了他,才成功给他拾掇好了。
然后呢,没了额发,他就跟没了魂魄一样,早上该训练的时候不起床,被上官拉到校场直接躺倒,别人都开练了,他还躺在那里,任谁跟他说话都不理。
因为这种态度,他着着实实挨了好几顿暴揍,这一个月去了鹰翔军,他倒有一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养伤。
总的来说,他完全没有任何求生欲,所做的一切,更像是在求死。
可偏偏他又是另外一位出名人物仇楚的堂兄,惹来车绥城内许多军官的瞩目,尤其是有林将军的特殊关照,想搞也不好搞。
据
说郎增现在见到同僚就会被取笑,问他手底下那位仇爽是个什么奇人,有人去了鹰翔军的营地还特地要去看一看,搞得那里像是菜市场一样。
据说郎增已经受不了了,打算找个冤大头接盘了。
至于冤大头,大概率就是林昭德了。
所以方大一想到“奇人”要来虎骁军就头疼,只能指望面前这位“奇人”的堂弟了。
外头天阴了,楚元宸担心等会儿路上会下雨,也没和方大多聊,急着走了。
一路上也有不少正好休假的士兵要去药营,所以楚元宸甚至都不用问路,跟在别人后头就轻轻松松找到了药营的营地。
在排队等待检查的时候,越是往前,他就越是焦灼。
等会儿见了面该怎么说话要不要主动提起上一次的事情还是不了好没面子那就直接问好久不见最近咋样万一她还在生气不理人又该如何是好
一团团乱麻在脑子里纠结,楚元宸手里的假条被捏得皱成了一团。
眼看着天快下雨了,崔蓉蓉和雪浓不敢怠慢,连忙开始抢收广场上晾晒的药材。
可偏偏这种关键时候,劳佶盯上了她们,特意过来捣乱。
他先是站在远处观察,见到她们收好了一筐药材之后,晃悠悠地靠近,想要出其不意,一脚踢翻。
崔蓉蓉早就防着他了,感知到他的靠近便提醒雪浓,两人一起猛然拖拽竹筐,成功避开了他的动作。
“做什么,啊”
劳佶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反过来骂她们想干嘛。
崔蓉蓉望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肿胀晦暗的脸色,决定今晚加大力度搞死他。
“劳副理还是心平气和些吧,总是发怒对身体不好,晚上更睡不好觉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去找孙头说,何必来针对我们这些可怜的杂役。”
话音落下,她抬起了面前的药筐,打算先送去仓库放好,以免又被这渣滓给下毒脚。
“阿雪,你小心躲远些。”
她嘱咐了雪浓一句,也不管劳佶的臭脸,飞快地躲避到旁边,朝远处的仓库去了。
“仇蓉,我让你走了吗你给我回来你这个不识好歹的”
劳佶追出去一段距离,在那里大吼大叫,附近的杂
役都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更夸张的是,这个疯子竟然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竟然解开裤带,要对着广场上的药材撒尿
“啊啊啊”
雪浓高举手里的簸箕,猛地朝他砸了过去。
劳佶捡了地上的棒槌就来追她,“你个死丫头”
雪浓转头就跑,面前人影幢幢,来了很多外面的士兵。
忽然有道熟悉的身影走来,强有力的大手按住她的肩膀,问“阿雪,发生什么事了”
雪浓抬起小脸,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抬手指向后方冲来的人影。
“呜呜呜大哥,这个疯子一直欺负我们他骂姐姐骂我,还往我们的被子上倒水”
崔蓉蓉成功送完一筐药材,在库管那里登记好了信息。
当她提着空了的竹筐走出仓库,远处广场上乱了起来,有人在尖叫“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惨嚎声,哭泣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在暗云之下,交织成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催命调。
女史从办公的屋舍里跑出来,高声问“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都在往前跑,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劳副理被人打了”
劳佶
难道是雪浓出事了吗还是说
崔蓉蓉的眼皮突突狂跳,不知道为什么陡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扔掉手里的竹筐,撒开步子跟着跑起来。
此时,某处的药材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人,有一队士兵挤撞进人群,“让开都让开快住手”
围观众人互相推拉,踉跄着连连后退,然而在一片喝骂声中,那群士兵非但没能阻止事态的发生,反而被对方骤然掀撞开来,天女散花般倒在了地上。
视线穿过幢幢人影,崔蓉蓉看到广场上有个穿着轻甲的俊美少年,正提着满脸鲜血的劳佶,一拳又一拳地猛砸。
他眸光幽冷无比,仿佛在这一刻成了嗜血杀人的机器。
是楚元宸。
一瞬间无数想法闪过脑海,崔蓉蓉推开堵在面前的人群,奋力向他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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