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回到包间, 这里热闹依旧,不知何时由肖章带头开始行茶令,每人跟前摆着一杯茶, 产地不同,浓度不一, 甚至还有些加了佐料,总之都不是味正香茶。看他们一个接个端起茶杯一口闷, 然后拽两句诗歌,气氛热烈,裴宴庆幸刚刚没让他们喝酒。
这要是喝醉了, 那还得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旁边的安沂低声问道。
裴宴下意识看了一眼肖章, “没事儿。”
“和阿章有关”安沂笑。
裴宴诧异的看了人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安沂但笑不语。
“刚刚似乎听到阿章的准五姐夫和一个女子说话, ”裴宴压低声音简单和安沂说了几句。
安沂皱眉, “怎会这样”
“男人的劣根性罢了。”裴宴饮了口茶,淡声评论。既不想放开这个,又想拉拢另一个,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让你坐拥二美, 乐享其成。
安沂淡笑出声, “你”
“阿裴, 你们在说什么,一起过来走两圈。”肖章咋呼, 压过了安沂的声音。
裴宴看了安沂一眼, 才转身看过去,看肖章已经退了出来,心说你可终于被淘汰了, 一群人就数你兴致最高,不知道还以为被憋了多久似的。
“不了,”裴宴拒绝,说是行茶令,大多是胡编乱造,自己还觉得挺美,他看着图一乐呵行,让他下场,可得了吧小爷拒绝留下这样的黑历史。
肖章也不纠缠,转头乐呵呵同大家玩闹。
裴宴没想着一直隐瞒,他和钟绍荣不熟,犯不上,但现在知会阿章也不明智。这事儿不仅牵扯到钟绍荣,还有阿章五姐,世人对女子向来苛刻,弄不好牵连她更甚,事情未解决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安沂倒是心大,没一会儿又和贺廿打成了一片,两人你来我往,倒比裴宴这个兄长还像兄长。
裴宴打起精神,看向在场其他人,知道的多也不好,尤其这等腌臜事,心里堵得慌,以至于今日他准备做的事一件没做,提不起劲儿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子,一身利落的青衫,头戴碧玉莲花冠,面润如玉,风仪极佳。裴宴疑惑的看向来人,转头看安沂,谁呀,这是
“聚福楼的少东家钟绍荣,”安沂低声说道。
裴宴皱眉,再抬头看去,可不是嘛,这不就是钟绍荣,和十年后相比,现在的钟绍荣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阿章,”裴宴提醒,“钟大人来了。”
肖章起身,忙把钟绍荣请进来,“钟大哥,你不是说今日忙来不了,让我自己看着办的嘛,怎么事情都忙完了”
语气熟稔,态度亲近,阿章很认可这个姐夫。
“正巧路过,想起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钟绍荣温声说道。
裴宴皱眉,对钟绍荣他从刚刚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虽然对话中明确提到了人名,但总有种不真实感,但是现在裴宴能确定了。虽然刚刚说话的时候男女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音色绝对不出错,确确实实就是钟绍荣。
感受到有人推了推自己,裴宴下意识回头。
“阿章叫你。”安沂低声提醒。
裴宴转头看向肖章。
“阿裴,你想什么呢我叫你都没听见。”肖章笑他。
“遇到了点事儿,正考虑怎么办呢。”裴宴看了一眼钟绍荣,“阿章刚刚说什么”
“这就是我准五姐夫,你还是第一次见吧,说来也巧,以往我们也不少来聚福楼,都错过去了。”肖章笑呵呵的介绍道。
裴宴冲钟绍荣点头,“钟大人。”
“怎么客气起来了,我姐夫不就是你姐夫,这话还是你说的。”肖章不乐意。
单纯的朋友相交,不以利益为前提,从不吝啬把自己的东西和朋友分享,少年义气,可以做到毫无保留。可惜的是,这样的情感并不永久,随着时间的流逝,经验的积累,柔软的内心变得坚硬,类似这种真挚也会渐渐消失。
因为珍贵,所以值得珍惜。
裴宴抿唇笑了笑,“阿章,五姐尚没有出门子,姐夫还是少喊,喊的多了可就不值银子了。”
在夏朝,小舅子改口可不是说改就改的,新女婿得给包很大一红封给妻弟,裴宴当着当事人这样明着说出来自然引得哄堂大笑。
当然也有几人例外,安沂和贺廿自成一世界,从刚刚就嘀咕嘀咕,兴奋的紧,根本不理他们。肖章虽然觉得奇怪,毕竟之前他和阿裴在私底下可没少这样称呼钟绍荣,不过肖章向来不是纠结的性子,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钟绍荣本就不屑和这些二世祖来往,如若不是肖章是肖家最宝贝的孙子,说上一句话比得上他在肖伯爷跟前鞍前马后数月,他根本连面都不会露。
仗着姻亲关系,隔三差五给他送信让他给留包间,要不就是闯祸让他去领人,把他使唤的像个下人,想到这里,钟绍荣脸色有点难看。不过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至于裴宴话中的深意,深陷厌恶烦躁情绪中的钟绍荣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始至终他方案的都是裴宴那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语气,而不是他所言内容。傲气如钟绍荣,当然想不到他最最看不上的纨绔败家子竟然抓住了他的把柄。
“既是肖章姐夫,也是我们的姐夫了,我们和聚福楼也算是姻亲了,下次来钟大人能许个方便不”有人跟着起哄,聚福楼有所谓门槛,有时候他们来一趟还是费劲的。
钟绍荣心里不耐烦到了极点,面上还带着微笑,“好说。”多余的承诺没有。
“去,这层关系我可不认。”肖章推了一把说话的那人,“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这就趾高气扬了背靠姐夫好乘凉,但别忘了姐夫还没被搂你家去呢。”几人插科打诨。
裴宴余光却从没离开过钟绍荣,虽然极力掩饰但眼尾的不屑还是很明显。
裴宴本来还想着好好合计合计再做打算的,他终究是个外人,不好说什么,肖章也不过十三。这事儿钟绍荣虽然做的恶心,但结两姓之好,考量的往往都不是青年男女的感情,而是双方的家族利益置换。
说到底,肖五姑娘的婚事是肖伯爷说了算。当然要是肖章极力阻止,他也会帮他。
但是这会裴小爷不乐意了。谁啊你,刚刚和人演了一出两情相悦海誓山盟,转眼上他们跟前拿架子来了。别说你就是个少詹事,就是个大学士又如何井水不犯河水,那是对手相互尊重,钟绍荣这样的纯属自找上门。
“钟大人青云平步,前几天还听到皇伯父和父王夸赞钟大人年轻有为,说是有差事交给你,近来定是很忙吧。”
“为圣上办事,岂敢言累”钟绍荣语气淡淡地。
“钟大人这是刚来聚福楼就过来看阿章了”裴宴捡起一块酥糖放进嘴里,漫不经心的问道。
“阿章来了聚福楼,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得来看看。”
“那许是我看错了,”裴宴抿了口茶,压下口中的甜腻,本以为是酥糖,里面却夹心蜂蜜,滋味不错,就是太甜。
钟绍荣立刻抬头看向裴宴,眉头微蹙。
“刚刚去后院儿,我好似瞧见了钟大人的身影。”裴宴苦恼,“钟大人既然刚来,那定不是你了。”
裴宴语气平淡,众人听着没什么,但听到钟绍荣耳朵里可不是。温和的表情出现了裂缝,他咬了舌尖提醒自己情况还不算太糟,裴宴是什么人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做什么都风风火火,要是真被他给见着了早就炸炸呼呼弄的满城风雨了也说不定,现在包间这么平和,十之八九无事。
“应是看错人了。”钟绍荣重复道,他错眼不眨地看着裴宴,看裴宴气定神闲,似乎真是偶然提起,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众位来了我聚福楼,又有阿章在,今儿这席我请。”钟绍荣笑着说道。
和想象中热烈的气氛不同,包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钟大哥,”肖章打着哈哈,“今儿是阿裴设宴,专门庆祝他痊愈重回东临。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替他乱结账的。”
钟绍荣手一顿,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任谁热脸贴了冷屁股都高兴不了,语气却还是温和“那是我逾矩了。”
裴宴一愣,他似乎确实有这么个规矩。还是那句话,少年意气风发,正是幻想着手可摘星的时候,站起来就是头碰天脚蹬地,以自己为主的活着,自热也有着旁人不能理解的自尊心。
想想聚福楼最高规格席面的价,裴宴内心在滴血,不过自己立的规矩就是哭也得坚守下去,嗷。
银子银子,这玩意儿太多了累赘,没有又不行,怎么在其中找一个平衡点是个问题。瞧瞧人这聚福楼,银生银,财带财的,真是个好营生。
这聚福楼裴宴脑中一个激灵,他突然觉得可以在钟绍荣这事上多做做文章。
钟绍荣很快就走了,裴宴后面的态度已经敷衍到只作没有他这个人,就是在皇帝跟前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孤傲如钟绍荣没有立刻甩袖离开,已经算是能忍的了。
等散了席,裴宴拉着肖章说要跟他回府拜访肖伯爷。
肖章乐呵呵的应了。
旁观的安沂看看傻乐的肖章,又看看从刚刚心情就不错的裴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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