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旧阴沉沉的, 乌云布满苍穹,风雪欲来不来。似乎渐渐起了风,空气中一片寒凉。
裴宴裹紧斗篷走过去, 给谢毓行礼,“舅舅。”
何文清远走雁城之后, 化名谢毓,世人多称呼他此名, 不过敬称的时候还是一贯称为“文清先生”,裴宴刚才所称也是前边带来的习惯。
“几年不见,鱼儿都长这么大了。”谢毓语带感慨, 他的神情依然平静, 仿佛没有波动。
“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见舅舅是什么时候了,”裴宴嘟哝, 谢毓离开长安的时候他才几岁, 根本不记得所谓舅舅的样子。准确的来说,这是两世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谢毓本人,也是第一次对传说中的教思巨匠人物有了实质观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他现在只想逃离。
“哈哈。”谢毓掩唇低笑, “这次舅舅会在长安呆上一段时间, 正巧和我们鱼儿多来往来往, 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见到鱼儿还被称为先生。”
那倒是不必了, 裴宴心里嘀咕着。不知为何,他对谢毓有一种天然排斥, 他看不透这个人, 相反的,仅仅是被对方看着,他就感觉自己无处遁形。要是和这人久相处, 他怕自己心理上承受不住。
雁城书院闻名天下,有多少人为了子孙您恶搞奔个前程,不远千里把人送到雁城书院求学,作为书院院长,您不应该公务繁忙、日理万机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回长安休养,裴宴心里默默不服。不过面子功夫得到位
“好,待我有空就去拜访舅舅。”裴宴乖巧的说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可能有空了。
谢毓笑着点头,“那我在酒楼等着鱼儿。”
裴宴微微出神,当年谢毓执意致仕,之后又远走他乡。何老太爷接受不了倾注了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大病一场,谢毓接到消息后回到长安侍疾,老太爷给他两个选择,支撑门楣或者离开何家,他选了后者。何老太爷立刻放出话来,他何家再没有这个子孙,甚至从祠堂除名,因此文清先生再无姓氏。
裴宴不喜欢何家多规多矩,记忆中外祖父是个严肃的老人,不苟言笑,他和裴怡华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除非必要一般不会主动去何家。却也知道在何家“何文清”是不能提起的禁忌。现在谢毓回长安也只能住在酒楼,有家不能归,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呢
谢毓不知道小外甥的愁绪,转身和秦王何侧妃道别,“姐姐姐夫,我先告辞了。”
“让你留宿府中,你偏不肯,酒楼哪有府中自在。”何侧妃轻轻皱眉。
“我非一人前来,总不能把友人独自一人扔在一旁。”谢毓笑着说道,“不是说了我会在长安呆一段时间,会经常来看望姐姐的。”
何侧妃点点头,勉强应了“嗯。”
有人赶着马车过来,谢毓笑着上车,然后探出头来和何侧妃道别,红衣把白皙的脸颊染上胭红,是健康的血色。
裴宴站在马匹旁边,不经意抬头和马夫视线相对。
裴宴第一反应是好冷,再抬头对方已经垂下头去,编织帷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和表情,只能看到他健硕的身材。裴宴低头看向他的手,虎口处有厚茧,这可不是一双长期拉缰绳的手,更像是经常握兵器的手。
裴宴本没当回事,毕竟谢毓身边聚集几个能人再正常不过,能够在某一领域到达顶峰的人,总会以起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各方能人异士。正要收回眼神,却看到他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鱼儿”
“啊,”裴宴回神。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傻乎乎的”秦王伸手呼撸裴宴的脑袋。
裴宴的小脑袋随着他爹的力道来回乱晃,一边闪躲一边抗议“爹爹”
谢毓笑,他看向自家姐姐,“我就住在那里,有空让怡华和鱼儿来看看我。”
“放心吧。”何侧妃应道。
谢毓冲裴宴挥挥手,裴宴赶紧摆出乖巧的笑容,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马车很快使出拱辰巷。
谢毓抿茶清了清喉咙,半躺在应枕上微微喘息,“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在酒楼休养”
“碰见一个有意思的小孩,跟着跟着发现到了拱辰巷。”车夫回道,他的声音低沉,略微含笑,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
“鱼儿”要说小孩,刚刚也只有他大外甥一个。
“嗯哼。”车夫不置可否,“这小孩可比你当年心黑多了。”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个愉悦的声音,“外甥肖舅。”
车夫勾了勾唇角。马车徐徐前行,偶有强烈冷风吹来,猛地吹开了车门,下一瞬间就被车夫关上,那一瞬间却还是您恶搞窥见车内的红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车卷寒风,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这边,裴宴陪着秦王和侧妃回东院。
“今儿又去哪野了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行程,比你爹都忙。”秦王揶揄儿子,“我可告诉你严夫子把信送到为父这来了,问我是不是得等年后才放你回书院。”
严夫子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关心了先是督促温衡过来给他补课,后又督促父王送他回书院,他受不住啊
“本来我也准备后天回书院的,那天我已经告诉了温同席,怎么还催”裴宴嘟嘴,他说出的话难道没有一点信用。
“夫子这是关心你,”秦王气的拍儿子的胳膊,“自己什么样难道自己不清楚,有个夫子关心不错了。”
“娘”裴宴转头凑到何侧妃身边寻求安慰。
“你舅舅许久不回长安,对长安的人、事、物已经不熟悉,你要是不愿意回书院正好给他做个向导。”何侧妃嘴角含笑。
裴宴立刻站正,“还是不了吧,儿子已经答应了温衡要跟他读书,您是不知道,温小衡对自己素来严格对我亦是如此,虽然我不屑跟他学习,却不想在他跟前露怯。再有阿章和阿沂还等着我呢,我还是回书院去为好。”
裴宴列举着自己不得不回书院的理由,最后加了一句“我对长安城也不多了解,胜任不了向导。”无论如何,裴宴都不想和谢毓牵扯,没有办法避免是没有办法,有的选择鬼才往上冲。那一点点钦佩和好奇根本抵不住那从心底冒出来的恐慌好不好。
秦王和何侧妃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疑惑。
“什么时候我们没羞没躁的三鱼儿开始认生了你舅舅每年那么多大礼小礼难不成都喂狗肚子里去了”秦王没好气儿的看向儿子。
裴宴没说话,他也不想,无奈对方冲击力太强。
“话说小爷的小名还是舅老爷给取的呢,当时他翻遍了国子学的藏书阁,立志要给你取一个好名字。最后取了南有嘉鱼的鱼,当时舅老爷才跟您现在一般大。”旁边的常嬷嬷感慨道,她是识字的,又看着何侧妃和谢毓长大,他们的事情她记得可清楚。
呃,裴宴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小名,还有这个这层含义,他以为就是随便叫着玩玩的。不过翻遍了整个藏书阁,找出这一个字儿,这整件事儿让裴宴怎么评价呢
而且,南有嘉鱼,嘉鱼裴宴偷瞄瞄地看了一眼他爹,这就很微妙啊。
秦王坦坦荡荡,“看人不会好好看,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你爹还能把你吃了。”
裴宴不准备再问了,问的浅了白白让人笑话,问的深了人肯定不回答。他转身看向何侧妃,“舅舅怎么这个时候回京了,现在长安这么冷。”
“你舅舅回自有他的道理,他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
何侧妃语气温和,裴宴却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头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有舒展开。裴宴又看向他爹,对方罕见的收敛所有的风流,微抿的嘴唇看起来有些严肃。裴宴心中发堵,却不知道堵从何来。
裴怡华风风火火赶回来,没见到舅舅,只见到了讨厌鬼裴宴,心情瞬间不美丽了。“爹爹娘亲,舅舅来了怎么不立刻通知我呢”裴怡华抱着何侧妃的胳膊撒娇。
“你舅舅这次回来又不是一日两日就离开,保守估计都得到来年四五月份,不急在这一时。他留了地址,你什么时候想见什么时候过去就是了。”何侧妃温声安抚。、
裴怡华这才好受些,“我还专门给舅舅备了礼呢。”
“那等明日你亲自送去。”何侧妃纵容道。
裴怡华点点头,她和舅舅一直书信往来却少见面,好不容易盼到美人舅舅回长安,她当然想和对方见面。之前她拜托舅舅的事情不知道办成了没有,裴怡华对结果期待的很。
裴宴却陷入沉思,来年四五月份从现在到来年四五月份,正好春闱和殿试的周期,难不成谢毓回长安与春闱有关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裴怡华缓过气来,终于想起了便宜弟弟,她白眼觑裴宴,“有些人呢,就是忘恩负义,伸手收了这么多礼都不道谢的,把银子扔水里我还能听个响,早知道我就不该心软。”
该来的还是来了,裴宴就知道裴怡华不会放过他,毕竟他阿姐心胸“宽广”。
裴宴赶紧凑到裴怡华身边,谄媚的认错“阿姐,我早上这不是有要事在身得立刻出府吗当时我就想着去给你道谢呢,现在不是也不晚吗”
裴怡华看向裴宴凑过来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蛋儿,“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态度已经开始松动了。
“还是阿姐最疼,知道我喜欢什么。我连着拆了几个礼盒都甚得心意,一看姐姐就费心了,弟弟在此谢过姐姐了。”裴宴再接再厉。
裴宴又说了很多,怡华郡主才大发慈悲抬着下巴勉强原谅了他。
晚膳后,裴宴回到了怡乐居。躺到床上,裴宴眼前不断闪现谢毓的身影,一袭红衣刺红了他的双眼,还有那个翡翠扳指,总觉得在哪见过。
第二天东临旬假,一大早,肖章和安沂就相继到了拱辰巷。裴宴今日没有精神,窝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睡觉之前想了太多关于谢毓的事情,后又做了一整晚梦,光怪陆离的,醒来就忘了,却惹得一身疲乏。
“我爹说事情已经落实了,接下来要和钟绍荣配合好,用不用我们帮忙”肖章问道。
裴宴诧异于肖章的配合,他懒懒的抬起眼皮“没有对付钟绍荣,阿章竟然不生气”
“钟绍荣和我五姐解了婚约,彼此就是陌生人,只要不损害五姐,他德行如何我一概不问。天下的坏人多了去了,比钟绍荣无耻的咱们也见过不少,要是见着一个就上着赶着处罚,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况且他对我们不是还有用,一时出气远不如一世解气来的爽快。”肖章说道,语气慷慨激昂,别说听起来还挺令人振奋。
“阿章好觉悟。”旁边安沂夸奖道。
裴宴掀着眼皮盯盯这个看看那个,“阿沂你教他的”
安沂笑笑没说话,肖章先不乐意了,“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阿裴你这是小瞧人。”
“那是不是阿沂教的”裴宴似笑非笑。
肖章慢吞吞的点头,要他说钟绍荣竟然敢辜负他五姐,他们肖家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之前他们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期待呀,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不出这口气憋得慌。可是安沂说惩罚人的最高境界不是打在身上抽在脸上,而是就算他心知肚明你永远都不会待见他,他还得含着泪为你做事。他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然后茅塞顿开。
就知道裴宴慢慢耷拉下眼皮,扔下一句“要是无事可做就去书房裴贺廿练练字,我也不指望你能写出一手隽秀挺拔的好字,起码先把名字练练。”
肖章这段时间被催的多了,这时候被说也不感到例外,直接去寻贺廿了。
“说服他了”安沂问道。
“要是我能说服他,还叫你们来干嘛”裴宴撇嘴,倒也不是没办法,狠狠心跺跺脚,直接离开就是了,小孩忘性大,也许没几时就习惯了。他这不是不忍心吗贺廿心思重,他一说他要回书院,对方就抿着嘴攥着他的衣裳不说话,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似的,也忒可怜。
“还是得让十三皇子自己明白,否则我们说什么都白搭。”安沂轻轻皱眉。贺廿颇依赖阿裴,阿裴在什么都好,阿裴不在就坐立不安。就是同在书房,时不时还要抬头确定一下阿裴还在。阿裴出府要提前和他约好时间,凡超过都要迎到门口。现在阿裴要回书院,连着十天不在,也怨不得贺廿反应大。
“下午带他去街上逛逛,我好好和他说说。”裴宴又叹了一口气。
午膳后,四个人上了一辆马车,出了秦王府。
“明日你醒来,我应该已经到东临书院了。你不用着急,也不能生闷气,到了时辰自己去书房练字,看书,遇到不懂的让人把先生请来。等旬假我立刻就回来看你。要是中间你实在念我,就写信交给红昭和柳烟,我会回信。”马车上,裴宴看着贺廿认真说道。
裴宴知道小孩听懂了,看小孩一脸要哭不哭,他最后的声音已经柔到了极点。
“不能跟你一起去吧”贺廿攥着裴宴衣裳。
“不能。”裴宴摇头,他去书院带个孩子干嘛,还嫌不够招摇
“不能去找你吗”贺廿又问。
“不能。”裴宴再次摇头,总得适应的。
他不可能陪在贺廿身边一辈子,甚至可能下个月定康帝突然想起,贺廿就被叫回皇宫了,这是一个在他们这个年纪无法忤逆的事实。他希望贺廿能够自立自强,不依靠任何人就能站的笔直,稳步前行。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是过程狠点也无所谓。
贺廿不说话了。
裴宴请轻拍了拍他的头,没有多说。贺廿是个聪明孩子,不管是在读书还是在其他任何方面,他可能不懂为何自己会经历这些,却先一步学会了如何规避危险,成长的倒置让他寡言沉默,却锻炼了一颗坚韧的心。
想起父王之前调查的结果,那些伤害贺廿的直接凶手已经被处置了。至于那些旁观者,推波助澜者,和罪魁祸首,裴宴并不打算动。这是贺廿的人生,那些年解不开的心结未来的某天总要有人承受,他就不越俎代庖了。
马车行到赵记停了下来。
“哥哥们想吃赵记的糕点,小十三去买来好不好”裴宴眯起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贺廿点点头。裴宴三人不客气的洋洋洒洒报了一堆点心名,最后安沂递了银子给小孩。
红昭暗暗摇头,默默跟在贺廿三步开外,跟着进了赵记。
马车里的三个都趴在车窗上够着头往外看。“能成吗能成吗”这是肖章的声音。
“肯定能行。”裴宴对自家娃还是有数的,他都说想吃了,对方肯定能买来。
就这样过了半刻钟,“怎么还不出来啊”肖章等急了。
“我们报太多了。”安沂分析着。
然后就看到一个矮团子从赵记走了出来,他没让人帮忙,自己紧紧抱着油纸包,系绳最长的那包点心甚至直接垂地,看上去滑稽又可爱。察觉到视线,他抬头看过来,三个哥哥赶紧放下车帘,正襟危坐。
看十三爷走得艰难,红昭上前一步准备接过来,被贺廿躲开了,“哥哥想吃我买的。”
红昭是隔了好一会才理明白贺廿的逻辑,这是怕她碰了,主子不吃了。
红昭“”
贺廿挪到马车旁,踩着长条凳把先怀里的糕点放上去,往里推了推,然后自己慢慢往上爬,那个认真劲儿,红昭看的心都要化了,也就车上几位爷舍得这么折腾。
贺廿抱着点心回到马车里,裴宴笑着夸了几句,安沂和肖章更是不得了,夸的贺廿小脸红彤彤的,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子。
肖章开始拆油纸,“我们来尝尝十三买回来的点心,定是我吃过的点心中最美味的。”
话说了半截,惹得裴宴和安沂朝他看去,两人眉眼间都染上了哭笑不得。一包酥饼只有里面的枣泥、红豆还成团,外面的酥皮完全被碾成了渣渣。这也难怪,贺廿年纪小,手上没轻没重的,因为怕掉地上都狠狠的揣在怀里,酥饼主打就是酥、香,可不就得碎了。
这样的点心,平常根本端不到他们跟前,一时之间有些无法下手。贺廿根本不知道是他所致,还以为这包点心本就如此,他期待的看着裴宴。
裴宴只能捻了一块放在嘴里,“好吃。”
贺廿这才笑,然后把油纸包往裴宴那边挪了挪。安沂和肖章没有得到如此厚重的爱,均埋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憋着笑呢。
裴宴“”勉强找到成块的放到了嘴里。
“我打开其他的看看,”安沂清了清喉咙,指挥着肖章。
“哦,好好好。”肖章赶紧应道。
凡是跟酥软沾边的无一幸免,背在背上的豌豆糕勉强成形,三人分着吃了,又是一轮高调夸奖,惹得小孩窝在裴宴身边不说话了。
接着几人去了古玩一条街,这里有很多小孩感兴趣的物件,就是贺廿又活泼了三分,裴宴表示很欣慰。
肖章领着裴宴走在前,叽叽喳喳不停,大都是肖章再说,贺廿再听。裴宴和安沂跟后头,时而交谈,更多时候只是静静跟着。
贺廿少来热闹地,现在人来人往的又有三个哥哥陪着,他十分兴奋。尤其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大气,凡是他相中的,都给买了下来。
也有看他们脸嫩欺负他们不懂货的,拿着琉璃珠当宝石卖,“客官,这可是小人的传家宝,少有个三百两我都不卖的,今儿您算遇着了,给我三十两,东西您带走。”
裴宴打眼一瞧,心说琉璃珠这么金贵,你答应他还不答应呢,不过成色确实漂亮,“一两银子。”
“客官,”掌柜的欲哭无泪,“哪有您这样讲价的啊。”
裴宴不耐烦,转身要走,当他稀罕呢,小孩又没看上,他也只图他会反光。
“成交。”掌柜表示道。
裴宴示意红昭交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生意算成了。
走过一个茶水铺子,裴宴几人走进去。
裴宴坐下点了茶水,抬头就看见他舅还有裴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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