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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解决
    裴宴其实已经为宁远伯府考虑得很深远,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肖家应该分得七成中的三成,肖章和他们一样, 额外的一成是肖蔷的,毕竟陶翁山和他有些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想当然了。

    作为利益相关体,合伙人必然要聪明识时务, 更重要的是需得把握形式,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说什么。

    裴宴觉得肖蔷并不具备这项才能,聪明人不会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最不应该暴露的人面前, 不仅不会得到安慰, 反而受到嘲笑。这不仅仅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身边亲人的不负责。

    “贤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肖令宽惊呼。在这长安城或者是在大夏朝只有到过长安城的人, 都知道聚福楼日进斗金的传说,能要到它的分成已经谢天谢地,只是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利益不见,谁受得了。

    “伯父稍安勿躁, 除了希望大家都好, 和顺利解决眼前事, 晚辈还能有什么意思”裴宴笑。

    肖令宽却并没有松气, “贤侄,你看别人还在这等着, 能不能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在讨论分成比的问题。这银子是宁远伯府和你借的, 伯父会尽快还你。”

    肖令宽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糊涂,但在这事上他还是分得清的。聚福楼的分成对宁远伯府来说,就像是空手套来的东西, 不要白不要。两万两银子听着是不少,但是聚福楼的分成可是钱生钱的,长久来算还是自己亏了。

    人心啊,总会在某一时间出现转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倒没有那么多苦恼。当对一件事情有了期待,当知道自己能够拥有更多,就想把所有的全都抱在怀里,得不到就觉得是自己赔了。其实想想,如果没有裴宴宁远伯府现在还是那个宁远伯府,就连女儿也得舍在其中。

    正厅又是寂静。

    “父亲,你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我觉得此事就按阿裴说的办吧。”肖章开口说道。他真的觉得宁远伯府这段时间在裴宴身上得到的已经够多了。阿姐能够顺利和钟绍荣解除婚约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一件事。

    陶翁山一个寸草杂生的小荒山,阿裴拿了一万两银子来换。且别说这座山以后会有什么用途,阿裴要拿它做什么样的交易,达成什么样的合意。反正只靠他们宁远伯府,陶翁山就只能是一座荒山,提不起什么价值。说句实话,就算是知道陶翁山价值奇高,他们宁远伯府也守不住的。

    很无奈的一个认知,但这就是事实。

    “你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不懂别打扰大人们说话。”肖令宽往后拉肖章,这孩子总给他捣乱。

    “父亲,”肖章加重了语气。“如果父亲执意如此,我现在就去寻祖母和母亲,让她们决意这件事该如何办。”

    肖章本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话说出来,无论如何,父亲是宁远伯府的家主,当众被落面子心里肯定不好受。就是他一个小孩儿,当众被指着脸说还会发飙呢。但是不能再任由父亲这样下去了,阿裴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你在威胁你爹,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谁教你的。”肖令宽恼羞成怒,他私自把苏姨娘留在长安城,养在外面的事当然不能被家里知道,否则他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眼前这事也一样,要是老娘和夫人出来,她们出于愧疚肯定会答应,但是凭什么那本来就该是分给他儿子的,如果现在不强硬些,回头人人都有,就他儿子没有,阿章该如何立足

    他这都是为儿子着想呢,偏这个小的不领情,裴宴都没直接拒绝,他就替他直接回绝了。拿了聚福楼的分成,还怕还不起这两万两银子孺子不可教。

    裴宴后悔来宁远伯府走着一趟了,前世他与宁远伯府几乎没有交集。待他出仕能在朝堂上决定二三事的时候,宁远伯府已经完全没落,他倒听说过肖家大少和裴二少从前关系很硬,说到几件趣事也确实都是“以前”发生的,后面了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裴宴那时候的芯儿已经是吴庸的缘故,作为曾经欺负过吴庸的他们众人,在吴庸一步步往前走的过程中,被永远的留在了路旁。

    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宁远伯府自身的原因裴宴很自由,年少时的小打小闹秦王从来不干涉,一直到现在他做任何事情,父王一直是持支持态度,让他多尝试多去做,甚至明里暗里表示不管出现什么后果他都能承担。

    但是当他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当发现宁远伯对儿子还有其他别的过分的要求,作为父王的秦王怎可能忍气吞声。

    前世并没有牵扯到聚福楼,也就是说,当吴庸是裴二少的时候,为了不惹人注意肯定不会立刻同阿章不往来。十多年的感情并非一两句话的矛盾就能消磨掉的,裴宴换了芯儿,肖章可没换,所以只能慢慢疏远。裴宴不知道吴庸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宁远伯府并不如意。

    当然,以上全部是裴宴根据已有的事实推测出来的几点怀疑,现在已经无从认证,除非吴庸能够拾回前世的记忆。

    裴宴侧身,把半身的力量倚在安沂身上,他微微低头,重重吐了一口浊气。

    心累。

    他最不耐烦应付这些,尤其父父子子的那些事。

    “阿裴。”安沂低声唤道,她轻轻拍了拍培养的手臂,再抬头脸上的温和不再。

    “伯父我想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阿裴的意思。”

    安沂的声音不大,温和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这边。

    裴宴愣了愣神,却没有动。

    “你想说什么”什么叫他误会了裴宴的意思肖令宽疑惑。

    “伯父,您扪心自问。阿裴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操作都是为了谁是为了我们吗”

    那必然不是。安家最高的文职官员也不过尔尔,在号称一杆子打下去就够打出几个官员的长安根本不够看,但是谁没事敢去惹安家没有。

    谁让人家祖上能耐,留下了极富家族特色的家规和文化,不出头不低头,传承几百年来,从不会因为在权者是谁,弯自己的脊骨。

    其实说句实话,要说大夏朝,谁真正是为了百姓忙活,安家绝对是其中最富浓墨重彩的一个家族。不为强权折腰,不为低贱轻视,简化文字,推进印刷,捐钱捐银重设善堂,让普通百姓能过识得几个字。

    这也是为什么历经几姓帝王,他们安家依然安然立在众世家之列的缘由。没有哪个强权能够逆百姓而为,安家的名声早已超越了强权政治,超越了世家间隔,几百年他们积累了良好的口碑,而他们也以自己的行动表明自己没有那个野心与人搏斗,能如果对俺家好,能够为自己树立更好的口碑,想来没有哪个帝王能够拒绝这份忠心。

    所以,说句实话安家不缺这份银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锦上添花可以不做,雪中送炭难得可贵。

    后者当然是指宁远伯府。宁远伯府什么情况不用提,在座的几位都知晓,就是平常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的肖章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这是关乎家族命运的重大事情,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就算父母长辈不主动提起,日常听的多了也就懂了,这就是他们生在这样家庭的必然结果。

    裴宴真的是想帮助宁远伯府的,还记得那时他主动和肖令宽提及此事,回程路上安沂笑着问他为何选择了宁远伯府,彼时裴宴只是笑笑说想做就做了,并没有给出具体理由,但安沂觉得八成和阿章有关。

    裴宴平时看着张牙舞爪却有着最软和的内心,而现在,他的这份心意被别人当成了理所当然。说句实话安沂有些不爽,否则她不会这样无礼。

    安沂,在别人看来是个很复杂的人。裴宴对他最大的印象是安沂自小就喜欢缠着他,自小到大从未改变。这一世大多数人对裴宴和安沂关系的看法。但是除却裴宴这个例外,安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首先安沂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以裴宴为首的他们几人,在长安城顶着纨绔之名走遍大街小巷,打架闯祸样样行,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谁传出去的,但就是听着他们都觉得自己可行了呢。

    但是安沂不一样,他斯文,知礼,没有裴宴在身边的时候非常安静。也从来不跟着他们胡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群人竟不觉得奇怪。他们一起去吃酒,安沂也是老老实实的跟在裴宴身边缠着,如果没有裴宴,其他几乎没有人能叫动他。

    他非常善谈、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在为数不多的和他们闯祸的时候,被书院的先生逮到,安沂总能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先生说的节节败退。当然也有提到铁板的时候,严夫子最不吃这一套,但不吃归不吃,反正最后都是高高抬手,轻轻放下。

    肖章看了看安沂,能把安沂逼到这份上,他老爹还真是行。不过安沂向来向着阿裴,他已经习惯了。

    事到如今,肖章已经不想管了。他其实是非常依赖父亲的一个人,但直到今日直到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父亲已经老了,原来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看,在这件事情上,在这件他都能想通的事情上,父亲却一直在犹疑,妄图自己付出最少的代价从而得到最高的回报,也不看看他面对的是谁。

    他们几个在长安城什么时候吃过亏不仅是在东临书院,就是放眼整个长安城,他们都没吃过亏。为什么因为阿裴是秦王的爱子。

    所以不管他怎么胡闹,最后总能平安无事。这可是阿章在无数次的化险为夷,转为为安的过程里,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每每在最紧要关头像,甚至在拳头落下的那一刻,他闭眼准备承受的时候,总有人替他挡下拳头,那种庆幸和逃出一命的感觉他不能忘。而这些庆幸最大的地契就是拱辰巷秦王府。

    “不需要我多说,伯父心里就清楚答案吧。”安沂笑,“既然知道想比就更明白,阿裴为何会提出这个建议在今天之前。我们都没有意识到伯父竟然这么糊涂,也怨不得宁愿伯父这些年一步步走向没落,不说十几年前老伯爷还在的时候,就说两年前宁远伯府都不至于两万两银子都拿不出吧。”

    裴宴轻轻皱眉,拍拍安沂让他少说几句。不管怎么样,一个小辈拿别家家族衰败去指责别家家主都不合适。

    “当然作为一个外人。我并不关心肖家到底走到哪一步也不关心他何时会完全没落是不是等阿章接触的时候,宁远伯府早已经是个空壳,就算我们这帮兄弟帮忙填补得再多也白搭。”

    裴宴无力的摇头,这是专逮着别人的软肋,拿利刃往上戳啊。

    “我们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以上就会是宁远伯府的未来,只能更差不会更好。”安沂讽刺的笑笑。

    “但是伯父您在做什么身为宁远伯父的家住自己不能立起来,现在还要连累儿子永远都不能立起来吗且不说您一个外姓的长辈跟我们小辈伸手要钱多么不妥,就说说您现在的这副嘴脸,让我看了觉得可怜又可悲。阿裴不欠宁远伯府的,别把所有事情都当做理所当然,想当也可以在说话之前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配不配得上你伸出的这只手和说出的这些话。如果您自个儿都觉得不配就别说了。

    我们是年纪小。走过的路恐怕都没您老吃过的盐多。但谁都不是傻子。两万两银子,撒出去能听个响。放到善堂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在您这儿伸手就来要,张口就要拿,您好大的脸面另外,阿章仁厚,您不能这么坑他。”

    裴宴只能听着,又一次见识到安沂的伶牙俐齿,甚至裴宴这次更震惊。为什么放着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不做,怎么偏要往泼辣方向转变呢虽然裴宴还是觉得可爱,尤其这些爽利泼辣的言语中句句都是对他的维护,好似这个世上唯有他是最好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的。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谁都爱听好话,没有人能经得住甜言蜜语的攻势,尽管其中,有些地方极大地夸大了他的好,与事实不相符,但裴宴选择无视。因为当他在做一件事情,能在一个人心中得到“最好”这个评价,足矣。

    与裴宴对比,肖令宽的脸色已经难看的让人无法直视,刚刚安沂说话的时候他就想反驳,被安沂摆手制止了。现在他倒是想反驳,不过喉咙里一口气憋着没提上来,被噎住了。想想也对,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这么说教,而且说的句句都敲在他的软肋上,是最不想听的那些话,谁都受不了的。

    “你你滚”肖令宽指着安沂说道。

    “我尊敬您是长辈,可您毕竟不是正经长辈。我自会离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不会强留一步。”安沂并没有放在心上。

    肖章扶着肖令宽,没有说话。虽然话糙,但他觉得安沂说出的道理是没错的,两万两银子,都够阿裴在秋水阁搬二十块石头了。虽然他们常去古玩一条街,但真要算起来每次去秋水阁挑石头也会隔上个把月,就是因为这一千两银子难凑啊,真当他们挥金如土呢

    他爹确实有错,这个肖章不否认,但安沂有些话确实说的太冲了,再怎么说他爹辈分高呢,看把他爹气的。所以他决定和两个小伙伴冷战一刻钟。

    当然,他觉得他爹现在多气气也好,因为一会还会有更猛烈的暴风雨。如果刚开始他还打算替他爹隐瞒,毕竟家和万事兴,他再不想看到他娘伤心,哪怕只是欺骗,只要他娘高兴,肖章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安沂说的没错,他爹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变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阿裴,这事儿就以你说的办,就拿出我的那部分分成,本来就是白得来的东西能换到两万两,也是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帮扶我。”肖章趁着肖令宽不能说话,笑着说道。

    这话肖章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就算他们白白得了两万两银子。那可是两万两不是两百两,不是两千两,是两万两。这是他的银子,是因为兄弟相信他才得来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祖母,母亲和阿姐之外的人染指,老七给他等着,什么苏姨娘,那两万两银子怎么吞进去的,到最后都得怎么给他吐出来。

    裴宴颔首,“我知道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某就告辞了。”钟绍荣笑咪咪的说道。

    他一直都在那站着,平静看戏。看了这么一大圈,钟绍荣松了一口气,幸亏幸亏他没有娶肖蔷,幸亏他不是宁远伯府的女婿。

    宁远伯府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和他调查所得的讯息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虽然宁远伯府没指望,但起码家主是个能承事的,十几年来能知疼撑得住宁远伯府这个破败的爵府已经很是不容易。但是他全看错了,眼前的宁远伯哪有一点家主风范,甚至连他那个被传纨绔的儿子都不如。

    现在钟绍荣奇异的有些感谢裴宴了,如果不是他左转右转设计了这么一大通,他根本不可能摆脱肖家。

    “慢着,詹士的银子不要了”裴宴似笑非笑。

    不是已经和分成相抵了

    “钟詹士想多了,”裴宴脸黑,也不想想他费那么大劲儿,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两万两银子就想给他买回去,想的怪好。

    “本来就那点分成,钟詹士就不要算计了。”

    钟绍荣:“”您把您手里那些分成称作一点儿,那他手里那些算什么一点儿的一点儿。

    裴宴才不管钟绍荣,他看向玄一,“去隔壁钱庄,拿了我的信物兑银子来。”

    裴宴其实身价奇高,不过他自身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就是最近他偶尔提起自己往年得到的红封都去哪儿了要知道,他每年都会从各种各样非常多的长辈那里收到见面礼,年节礼,过节礼等各种红封。小的时候更深,他随便在宫里走一圈,出明宫都能有半箱子金豆子,他都抱不动的。

    十多年积攒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经红昭提醒他才想起来的何侧妃都给他存进了钱庄,拿着信物就能兑换。

    信物其实就是裴宴别在腰间的那块玉佩。知道它竟这么有用之后,裴宴就把玉佩摘下来直接交给了玄一,这么贵重,要是他弄丢了怎么办还是玄一那里保险,而且用的时候他只要吩咐一声,还方便

    玄一回来的很快,钟绍荣接过银子立刻就离开了。

    他在宁远伯府耽搁的已经够久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虽然有可能会错过家中大戏,但是他的的确确不觉得后悔。真正的认识到肖家是多么的不堪,他才更有信心面对以后的生活,先前对温巧的不如意瞬间消散,他现在觉得自己或许能谋求一个更温馨的未来。

    钟绍荣高兴,走到大街上自然要多说几句。因为要营造出两家是和平解除婚约的局像,责任还在自己继母这一头,所以临出宁远伯府的大门,他专门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露出几分愁眉苦脸。

    宁远伯父的不好,他一句都没提,处处都透露着全是自己的错。而他身边的小厮则扮演一个拆台的角色,说明家中亲父继母的不堪。

    不知道是上天帮助他还是怎么的,正巧这时候赌方大张旗鼓去中加讨债的消息正好反传回来,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又联想到现在钟绍荣身后的这十万两银子,经过脑补每个人都在心中编造出一个故事。

    “钟大人你赶快回家看看吧,你继母要把宅子抵给赌坊的人了。”说出这话的在长安城住了几十年了,对于钟家的事并不陌生,也知道那栋宅子原是钟少荣母亲的嫁妆。

    男方私动女方家产是被人耻笑的,尤其现在一个继妻都敢动原配的家产了,人群自然是义愤填膺。

    钟绍荣眼中闪过冷光,还真被裴二少说着了,事情真的就如他猜测的一样。他垂头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颜色,然后消失断了线一样往前倒。

    “少爷你怎么啦”小厮大叫一声,撕心裂肺。

    “那是我娘的宅子,我不孝啊。”钟绍荣挣扎着往上站,这就是要往家里冲。

    这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钟少荣从一开始就占据了舆论的上风,此时看他这样众人更是同情,接连纷纷表示要替他讨回公道。

    大家簇拥着钟绍荣往前走,钟家战争开始了。而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裴宴和安沂提出了告辞。

    “抱歉,我刚刚话说重了。”安沂看向肖章,真诚道歉,“你要怪我这段时间不理我我都接受,我也可以让你逮着我爹说回来。”

    最后这句是实话,也是安沂私心向,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在言语上胜得了他爹,她绝对要和那个人做朋友。

    想想安大人日常严肃的表情,肖章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别说带着安大人说教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和安大人说超过三句话。

    “我也可以的哦”裴宴凑热闹,他爹最是开明,要是说出这个理由,相信他父王很乐意协助他们。

    “阿裴”肖章气急败坏,这根本不是让他出这口气,这是想气死他啊。

    “阿章,话糙理不糙,我亦觉得安沂所言极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肖伯父,但今日他给我的感觉不大好。”裴宴沉声说道。

    今日的肖令宽给裴宴的感觉处处透着违和。首先,如果肖令宽真是这样一个人。那就说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全部都是在演戏。既然演戏已经演到这一步了,为何在最后这紧要关头要如此激进的败露自己的目的和人性

    得不偿失。

    如果肖令宽本人一直是先前他们认识到的肖令宽,那今日反常又说明什么

    当然,裴宴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性这个东西,能够通过某种刺激加以扩大,却难以更改。

    肖章皱眉,“你们俩都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裴宴点头,和安沂并排往外走。

    “你说阿章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想我刚刚说的话确实有点儿过了。”安沂有点小懊恼,没办法,只要关于阿裴,她很容易激动。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时拉都拉不住呢。”裴宴笑。“不用担心。阿章平常虽然反应慢了些,却是个重情的,听到这话,还是从你我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好受。不过,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作假的,你既诚信道歉,他又知道错在肖令宽身上,总会想通的。而且,他有一个好祖母又有一个好母亲。”

    “嗯。”安沂闷声应了。

    “怎么又不开心不是说了阿章这边无事。”裴宴轻轻拿下安沂抓头的手。

    “阿裴,我平常不这样的,我刚刚只是有点小激动。”安沂似乎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裴宴。

    裴宴:“”这会儿让他该如何回答看着对方眼里亮晶晶的期待。裴宴最终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们阿沂平常是个好姑娘。”温柔似水,重话都不敢说的那种。

    安沂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甩掉裴宴往前走。娘亲说既然阿裴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两人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走那么近了,否则会给阿裴留下不好的印象,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姑娘。而且,在阿裴面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黏着他不放了,娘亲说男子最讨厌这类行为,安沂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过娘亲的话她还是听的。

    裴宴笑着跟上去,现在后知后觉的有了女儿家的矜持是不是太晚了点儿他其实并不在意。

    今日是腊八节,天儿也不错,街上都是行人。裴宴在宁远伯府耽搁的太久了,给谢毓的腊八粥已经冷了,但聚福楼还是得去,不仅要去,还得尽快去。

    虽然和谢毓相处时间不久,但裴宴能感觉到对方是非常非常看重他的,谢毓表现的还不太明显。毕竟舅舅对于常年不见的外甥有几分溺爱实属正常,舅甥这可是正经的亲戚。但是舅舅身边人表现的不要太明显,下人反应的永远是主子的态度,可见舅舅平常没少提他。

    安沂倒没觉得有什么,除了因为已经说透身份在裴宴跟前有些扭捏,这还是得数着时间段来的,想起来扭捏会儿,想不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窝在一起腻在一起。见其他人的时候,他可沉着冷静的很,总之人也不知道她是姑娘,她以男装示人十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舅舅身体不妥,他的侍卫稍稍给我提了提,却也没有细说。何家的情况你知道,所以今年就有应该会在拱辰巷过节。”

    “都说文清先生文采斐然,在咱们大夏朝都是数一数二的,真想看文清先生参加来年的进士宴,到时候大杀四方,岂不快哉”安沂托腮,眼中都是憧憬。

    进士宴,顾名思义就是未取得进士及第名号的新科进士们举办的宴席。当然参加的不仅是新科进士还会邀请世家名流,名门大儒一同参加。

    每年的进士宴都会有一个主题,春意打头,以花为题,曲水流觞,击鼓传令,甚至还会直接以“杂”为主题,宴会上杂书杂知识,出现了各式古怪的诗词歌赋和罕为人知的那些人事物。

    文人,一个“文”字,涵盖万千,只有你想不出的没有它包括不进去的。文人总是能想出千万种点子得趣,四月春暖,各种花争奇斗艳,正是好时候。

    当然也有可能是噩梦,新科进士正是意气风发,想着要成就一番事业,光宗耀祖的时候,被当头一棒打醒,那滋味不要太爽。不然你以为为何要请世家名流和名门大儒难道是为了抬你们,只是想搓搓新晋进士们的锐气罢了。

    裴宴这辈子只参加过一次进士宴,他输了,输给了温衡。虽然内心不服,但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没有办法和世家经心培养的温衡相比。

    上一世谢毓是没出现在这次进士宴上的,不知道这次舅舅有没有趣儿

    “那我到时候问问舅舅,如果可以让他带我们去玩儿。”前提当然是谢毓的身体允许。但其实说句实话,裴宴也是好奇的,何文清的名声太响亮了,年少成名,一直到十年后还没是盛名依旧,不是谁都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嗯。”

    裴宴到聚福楼的时候,谢毓果然已经派人在等着了。

    “表少爷可是来了,主子早就派我们在这等着了,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就知道您路上有事儿耽搁了,正要派人去迎您呢。”管事说道。

    “处理了点儿事,确实耽搁了时间,舅舅呢我给他赔罪去。”裴宴笑着说道。

    “主子在房间呢,今儿起的早,又折腾了一番,刚刚困倦,奴才好不容易把爷给劝回去了。”

    裴宴点头,“我带了腊八粥过来,现在有些凉了就不喝了,去厨房端几碗新的过来。我和阿沂陪舅舅喝点,然后咱们回拱辰巷。”

    就是腊八拱辰巷这样的地儿怎么可能没有腊八粥,所以裴宴并不担心。

    管事应了一声,派人去办了。有什么说什么不磕磕绊绊,他倒是欣赏表少爷的性子。

    裴宴留了安沂在包间,一个人去谢毓跟前尽孝心。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人老了心态就特别年轻,总得让人哄着。裴宴觉得谢毓已经提前进入了那个状态。

    他今日晚到舅舅表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不得劲儿,他得殷勤的跑几趟。

    裴宴轻轻敲了敲门,听见谢毓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推门进去,“舅舅,我来了。”

    “跑哪去了”谢毓抬眉。

    “去了宁远伯府,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的。”裴宴不欲多说,说句实话,刚刚在宁远伯府的经历对他而言并不愉快。

    “和肖家小子闹矛盾了”这是谢毓第一反应,在他金鱼儿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小伙伴之间吵吵闹闹。他也不想想他像裴宴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还有不是他看鱼儿亲,肖家那小子天生少了份魄力,这样的人只适合忠君不适合做主,就他也斗得过金鱼儿谢毓咋就这么不信呢

    裴宴摇头,他和阿章有什么矛盾可闹相反通过这件事情,他越发觉得阿章是个可交之人。

    “那就是肖令宽那老小子给你们气受了”谢毓伸出胳膊,等着大外甥给他穿衣。

    “舅舅为何这样说”裴宴任命的结果罩衫给他往身上套,都是男子,虽然裴宴每伺候过人,不过穿穿衣服他还是会的,末了还给舅舅在前面寄了一个漂亮的死结。

    “嘿嘿。”裴宴无辜的吐舌头。

    谢毓也不在意,不过让裴宴继续伺候是不行了,他指了指旁边的管事,还是在行的来吧。

    “如果肖夫人是一介男子,肖家早已经不是如今这个模样。”说到这里,谢毓讽刺的笑笑,“不过有肖令宽这个拖后腿的在,肖家能挺到现在,肖夫人已是不容易了。”

    “舅舅早就知道肖令宽的为人”谢毓离开长安可有几年了。

    “他惯是会装,又有肖家这个不可能浮起来的壳子做掩护,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和你爹当年和肖夫人打交道,好奇细查之下才发现了点儿端倪。”

    原来父王也知道裴宴瞪大眼睛,都不告诉他。

    谢毓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外甥心中所想,“你父王那是想锻炼你的,都告诉你有什么意思,有些事儿还是得自己经历的好。”

    裴宴苦笑,合着这都是锻炼他呢。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给他一个教训,以他的惯性思维想问题,以他记忆中的人的样子作为自己的认知是不对的,原主到底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很多事情认识的都很片面。

    等一切准备妥当,裴宴陪着谢毓出来。没想到谢毓和安沂相处的还不错,两人说说笑笑,到时把裴宴忘在了一边。

    本来裴宴都打算好了,先送安沂回安家,再来接舅舅一块回拱辰巷。不过这边刚推碗,那边事儿就来了。

    裴宴走出门,“怎么了”什么事竟然还要单独把他叫出来说。

    “主子,俞婕妤要抱养十三皇子。”

    裴宴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玄一口中的俞婕妤是俞心惠,不知道她迎合了定康帝哪份心思,妃位连升,现在的身份确实是能抱养其他皇子了。

    但为何是小十三俞心惠有什么目的

    “十三皇子非常抗拒,听说正在闹绝食。”玄一觑了一眼少主,十三皇子在府上最省心不过。

    呦呵

    他们小十三出息了啊,闹绝食瞧他多大的本事,就那样更瘦猴似的身体还闹绝食,怎么不上天呢

    “安排马车,我即可进宫。”裴宴吩咐一句,进屋给舅舅和安沂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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