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慈安宫灯火通明。
吴太后本来已经歇下了,临时被叫起。她连榻都没下,只让阿颂把她乖乖孙女领进寝宫来。看到裴怡华的时候, 吴太后吓了一跳,她心疼抚着裴怡华的脸“我乖乖儿这是怎么了可别吓皇祖母啊。”
裴怡华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对劲, 向来明艳无比,风光无限的怡华郡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黯淡的时刻, 额边的碎发打绺,是她着急赶来慈安宫的证据。“怎么了啊”吴太后又问了一遍。
裴怡华把事情说了。“他就是被父王和我娘惯坏了,这事儿他也敢掺和一脚。我娘亲被他气的直接躺在床上喘不过气来, 本来就担心我父王, 现在还要加一个他。”裴怡华恨恨道。
也不看看现在府上多乱了,还到处乱跑, 竟然扔下一封信就出城了, 一点都不为家里长辈着想。也就是现在三鱼儿不在跟前,要是在跟前,裴怡华非得拿鞭子甩他一通,让他知道胡作非为的后果。
“去把皇帝请来, ”吴太后掌握了事态, 赶紧吩咐阿颂, 接着又担心扰了定康帝休息, 这段日子儿子事忙,本就休息不好, 让他在夜里走一走, 今儿就不用睡了。“算了,还是哀家去兴和殿走一趟。”
“太后娘娘”“皇祖母”阿颂和裴怡华都不同意,太后年纪大了, 走这一趟得遭不少罪。
“行了,别劝了,三鱼儿等着呢。”吴太后起身穿衣。
裴怡华站起身要跟着去,被吴太后拦住了,“怡华好好歇歇,平复平复心情,别太担心。”
裴怡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她其实挺冷静的。
定康帝还未休息,为君者,在家国遭遇如此大难的时候,他哪有心思安心睡觉。听到魏德贤禀报的时候,定康帝赶紧站起来,刚走下殿,就看到了吴太后,“母后,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裴宴被我们给惯坏了,”吴太后扔出一句话。
定康帝心里一咯噔,能让母后说出这种话,三鱼儿这是闯了多大的祸呀。“母后,您先别慌,和儿臣好好说说,鱼儿是我们贺家子孙,闯了什么祸我们家都顶不了”
“说来这事儿也怨我,望着他干了什么都当他还小。这次非得重罚他,让他长长记性才好。”吴太后气的直哆嗦。
“怎么了”定康帝看向魏德贤。
魏德贤轻轻摇头,他这还没得到消息呢,也没听说二少干什么事儿啊。今儿上午不是还进宫了一趟,多半天的时间难道还把天捅了个窟窿不成
吴太后直接把裴宴今日出城去都府军驻地寻爹的事情说了,“那孩子心大,这一路上有个病遇个灾,我们上哪找人去。要是万一跑错了路,跑到南边儿去,我娇娇孙儿可怎么受得了”
这下兴和殿的人可都听懂了,别看吴太后之前说的严厉,看似恼恨郡王胡闹,实则更多的是担心他出门在外受了欺负或者是犯了迷糊,怕他回不了家。
定康帝定神,“母后万不可过于忧心,我派了麒麟卫过去,只要鱼儿表明身份,谁敢惹他至于迷路,他身边有侍卫跟着,不至于跑到南边儿去。朕这就通知麒麟卫,让他们照顾好鱼儿。”
吴太后抓住定康帝的手,“你先给麒麟卫送信,确定鱼儿是不是到那了阿芝现在下落不明,要是再把鱼儿丢了,哀家就得苦尽了。”
“儿臣知道,知道,”定康帝把魏德贤叫来,下了口谕,魏德贤听令下去了。
“哀家知道你近来忙顾不上其他,但这事儿不能耽搁。还有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万不可,熬到这么晚熬坏了身子可怎么行。”吴太后担忧的看着定康帝。
“母后不用担心,朕都晓得。”定康帝笑着说道。
“国家大事,哀家也不懂,也没法给你助力。但是你是一国之君,如果熬坏了身体,这国家大事就得旁落他人之手,到时候你能放心”吴太后教训他。
“是,把您送回寝宫,我回来就歇下。”定康帝保证。
“不用了,大冷的天走一遭回来什么困意都没了,哀家明日还能在榻上松散松散,你可没有时间。哀家就回了,要是有鱼儿消息派人去慈安宫说一声。”吴太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魏德贤不久后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还在案前批阅奏折。“太后娘娘离开前专门派阿颂姑娘让奴才提醒您去歇息,还说太后娘娘怕影响您休息才专门来了兴和殿。”
“嗯,”定康帝放下手中笔,睨了一眼魏德贤,“传信给李志夏了”
“已经派人过去了,不过路况不好,最早也得明早消息才能送达。”魏德贤禀报道。
“嗯,再替朕送封信过去,告诉安李二人,要是朕的侄子受了委屈,他们就不用回长安了。”定康帝低声吩咐。
魏德贤赶紧应声,他其实有些理解不了定康帝,明明秦王但又对郡王宠的肆无忌惮。
定康帝也不解释,起身去了后殿。
夜更深了,裴宴的作死之路还在继续。他不忿都府军对他老爹的态度,提前半日赶过来,冒着被安柃木威胁的威胁,就是要把胸口的这口气抒发出来,让他在山口说几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哪有那么容易
此时他正坐在营帐中。为了安置他,安铃木让他的前锋骑尉,也就是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佟森,把自己的营帐让了出来。虽然只是骑尉,佟森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安柃木的养子,他住的营帐在都府军驻地是数一数二的。这也就是裴宴这个郡王过来了,就是麒麟卫李志夏过来也是新辟的营帐,让出来可谓是给足了裴宴面子。
要是裴二少好说话,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如果这样他大费周折的干什么呀一群人跟着他进账,他谁也不招呼,自顾自坐在上首,让都府军副帅和麒麟卫首领在跟前站着,这样的事也就不谙世事的纨绔子裴宴做得出来。
裴宴挑剔的看了看周围,敲了敲手下的桌椅,“我还没有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床板上就放一床褥子看着就硌得慌。”
安柃木瞪眼,想说你屁事儿不少,被佟森不着痕迹的拦住了,他看向裴宴“郡王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如果能让您满意,我都会尽力去做。”这位爷就是想找事根本没有和谁讨论的意愿,现在如果和他理论,不是正合他意。
“看出来了”裴宴抬头看向佟森,然后漫不经心敲了敲桌板,“小爷不乐意住这。”
不乐意就滚出去呗,当是驻地欢迎你呢。安柃木眼睛都要冒烟了,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李志夏,对方不应和不反驳,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那郡王想要怎么解决”佟森不动声色的询问,他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定定的看着裴宴。
“威胁我呢这是”裴宴看着他腰间的弯刀,“把他武器给我解了,当着我的面儿跃跃欲试,背后就该想着要我命了。”无理取闹的话让裴宴说的理所当然。
周围一个动的没有,佟森在都府军驻地相当于少帅,谁敢轻易动他。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啊”裴宴不慌也不忙,“安副帅怎么说。”
“郡王,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由头,佟森是都府军重要将领,您直接让人解了他的兵器,恐难以服众。”安柃木沉声说道,抬头却看到裴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进驻地之时说的话,还真是没错。安副帅你是真把都府军当成自己家了这都府君都指的是长安是我贺家,可不是副帅你。”裴宴越过安柃木看向李志夏,“李首领觉得呢,我要解了他的武器,可行”
“郡王命令,自然可行。”李志夏顺着说道。
“那就有劳李首领了。”裴宴说道。
李志夏抬头看向裴宴,他并不想掺和进这些,或许这些无根据的发泄能让二少心情轻松些,但对于找到秦王了解事态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任何益处。单靠几句话就能制住安柃木,这也太小看都府军副帅了。另外他们离开长安时可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让他麒麟卫配合郡王行事,现在他没有站在安柃木一边,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对方如此得寸进尺。
李志夏又看了眼安柃木,对方明显已经被惹恼了,如果这时候他出手可能还会让安柃木忌惮,毕竟如果都府军队对麒麟卫动手,那就意味着叛变。如果他不出手,裴二少就得为从山口到现在所有的行为负责。李志夏瞥过裴宴,十三岁的少年脸色丝毫不变,嚣张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这是多大的自信,让他如斯平静。
“属下当然遵郡王命令。”李志夏笑着说道。在他说话的同时,身后的麒麟卫已经走到了佟森两侧,解了他腰间的兵器,把他押了下去。
“李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柃木对李志夏怒目而斥。
“副帅,今儿天已经晚了,先让郡王歇下,具体的事情明日再谈可好”李志夏淡声说道,“郡王意下如何”
“当然好,不过我可不敢住在这个营帐中”裴宴抬高下巴,“我父王来时住在哪里,把那个营帐收拾出来给我住吧。”
营帐内气氛有些怪怪的。
裴宴“怎么安副帅有困难”
“去给郡王收拾,好好收拾一下。”安柃木吩咐道。
裴宴这才满意了,“谢过安副帅。”如果忽视他嘴角的嘲讽,语气听起来倒是真诚。
三人就这么干等着,直到外面禀报说营帐已经收拾好了,裴宴才带着自己的人径直过去,左右看了看,觉得满意就把不相干人等撵了出去留下一句“我要休息了”。
出了营帐,安柃木一肚子气,他回头看向李志夏,“李统领竟然听令于一个毛头小子,难道离开长安时,皇上就给你下了命令”
李志夏当然能听出安柃木语气中的试探,他看了眼后面的营帐,“那倒没有。”
安柃木脸色一黑,这是私自离开长安到他的驻地作威作福来了,真以为自己被封了个爵位就天下无敌了是,秦王府是厉害,但也得看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不是,秦王到了他这儿不也没翻过天去,何况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我劝副帅三思后行。”李志夏突然插话,“今天郡王连着说了几遍副帅把都府军当作了家军,要是你想把这句话变成皇上对你的印象,你尽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安柃木皱眉看向李志夏,如果皇上对他这种印象,他无疑会失去皇帝的信任,像他这种只因为和皇帝亲近才走上高位的人,如果失去了帝王宠,就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安柃木看向李志夏,总觉得对方是在给他下套。
“郡王和秦王不同,郡王是长安有名的纨绔子,亦没有接着秦府的可能,太后和皇上自小宠着,到都府军一趟就出了意外,你让天下人怎么想”李志夏转身走了。
安柃木站在原地,看了看身后营帐,又看了看已经离去的李志夏,咬牙跟了上去。
“主子,人都已经走了。”玄一把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裴宴轻轻点头,他松了一口气,躺倒在榻上,“现在就看皇祖母怎么发挥了。”
玄一一边检查营帐,一边低声问“少主早已经预料到李首领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只是赌皇伯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裴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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