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荼锦同神明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成功了。
祁云想,交易都是有代价的,姐姐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他此刻正站在一片黑暗中,思绪也像是周遭暗沉沉的环境一般。
他的族人同他一样,经历了一场新生。
只是他们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在姐姐心里,最想复活的她的家人,而她最放不下的当时是被自然给予了最多宠爱的祁云,她的信念影响着这场交易。
这也就导致了本该同其他人鱼一样,待在时空的缝隙中静静接受成长的祁云,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未来。
并且因为某种原因,他提前苏醒,清醒着进行了这场新生。
那便是未来的人类挖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人鱼知心。
那颗心属于祁荼锦。
人鱼之心是不会随着人鱼的死亡而枯萎的,人鱼寿命有三百年,而他们死了之后,身体会立即化为灰烬,就好像祁云在很久之前听过的那个童话故事。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小美人鱼,在朝阳下化为一堆绚烂的泡沫,消失在大海深处,不会有人知道她曾存在过。
自然不允许人鱼参与进人类的生活中。
因为人类太过于弱小,人鱼的爪子轻而易举便可以将他们撕成碎片。
自然而然的,他们死后的尸体也不被允许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一直以来都找不到任何有关人鱼的东西的原因。
而祁荼锦的骸骨是唯一留存在这个世上的,这也代表着,那条约束人鱼的规则正在渐渐消失。
直至一百年后,祁云出现在这片大陆上时,这条规则才被真正的破除。
约束他们生命的规则已消失不见,他们的灵魂经历了上千年的孤寂与日复一日的痛苦。
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生命。
而那份合同只约束着他们的第一次新生。
他们的第二次生命,从祁云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祁云的眼睫微颤。
半晌,他睁开眼,如同一只蝴蝶振翅,即将从短暂停留的花瓣上轻飘飘地飞起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紧接着是挂着药水瓶的铁管,以及连接着他的手臂的输液软管。
他醒了。
祁云有些愣怔。
现在似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窗外有金灿灿的日光透进来,撒在了他的床铺上,如同蜂蜜一般浓稠,能凝为实质般将他围绕其中。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祁云很喜欢像这样的晴朗天气,可人鱼并不喜欢,他们更喜欢暴风雨,因为他们能在风雨中呼风唤雨、肆意歌唱。
他以前居住的海域,便是在一片一年四季都被阴沉笼罩的地方。
祁云很少能见到像这样好的天气。
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出生时正好是猎鹿计划开始研发的时间点,那个时候人类大部分已经搬到了外星,仅剩的那些人类为了性命着想,是不会擅自来到未开发的区域的。
这也就意味着人鱼上岸碰到人类的概率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
小王子那时候经常趁着哥哥姐姐不注意偷偷溜到岸边,去看他喜欢的毛绒绒。他记得,在姐姐的成人礼前一天,他也曾偷偷上浮至巫女禁地的岸边。
他在那里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猫。
小王子原本是想将猫猫带回海底的,那可是他问了这么多毛绒绒里,唯一愿意跟着他回家的。
可是他没有将毛绒绒成功带回家。
祁云伸手按了下额头,这些记忆对于他而言是很久远的事情,他活着和死后加起来的时间有足足千年,他的记忆也有足足千年,如此庞大的记忆,教他在回忆时也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先不想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来着
对了猫猫
他有一只正儿八经的猫猫啦
祁云坐起来,目光在病房内环视一圈,动作倏地一顿。
不远处的沙发上靠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纯黑的西服,只有领口是灰的,两条笔直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合拢搭在腹部,双眼闭,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只是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安稳。
男人皱着眉,面色冷硬,即使闭着眼也让人感受出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情绪,
这个人是
祁云的目光落在了他笔挺的身形上。
是帮助过他的好心人,名字叫秦戈。
他的猫猫生病的时候,也是对方的下属林右三番两次地帮助他。
“秦上将”
祁云唤道。
几乎是在他一开口的瞬间,对方便像上了弹簧的机器一般,仿佛触发到了某种命令程序,倏地睁开眼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交错在半空中。
祁云有些不太习惯的别开视线。
“”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经历第二次时,心智不全,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孩一般,而那个时候,他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的,似乎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戈站起身。
他坐着时还不太明显,一旦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便彰显出来。
祁云看他时已经要俯视了。
秦戈这样看人时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像是紧盯住猎物的雄狮一般,庞大的身躯伫立在那,仿佛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祁云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地道“上将,嗯你有看到我的猫吗姐姐出现之后我好像一直没有看到它,我现在想见它。”
话音还未落,秦戈已走到他的近前。
离得近了,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祁云完全笼罩。他只得仰头望着秦戈。
从秦戈的角度看过去,祁云的眸子一片清澈,虹膜变色器在他入院时便被护士给取了下来,现在他的瞳孔是赤红的,像一枚血红的宝石,浸泡在清澈的溪水之中,经历了数千年的洗涤与沉淀,饱含韵味。
不是他熟悉的浅蓝色。
眼神却是他所熟悉的。
醒来的人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祁云。
秦戈伸手,做了一个祁云万万没想到的动作。
他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祁云一愣,好心人怎么突然把他抱住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他的猫猫出了什么事,好心人正在安慰他
他没急着挣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小声道“上将,你抱好了吗”
秦戈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却一点点收紧了。
像是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小王子正要开口,秦戈却先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近距离,足够祁云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面部表情。
秦戈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良久,他在一片寂静中开口“你想看你的猫猫”
祁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愣了下点头,轻声道“嗯,我的猫猫没什么事吧”
“他没事。”秦戈停顿了会儿,而后他张了张嘴,目光顺着祁云的面颊缓缓滑落,落在了一片雪白的床单上。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迎上祁云略带疑惑的目光,秦戈的喉结再次滑动了一下。
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祁云有些好奇他想说什么。
“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很抱歉欺瞒了你这些日子,我”
“砰”的一声,病房的们被人猛的推开了。
秦戈的话被打断,他掀起眼皮,祁云的视线连同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起门口。
门外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
又或者说,门外的猫猫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白虎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是小小狮子进来的只有四只猫猫,乔伊斯和狞猫不在这支队伍里面,也没有祁云最想看见的猫猫。
祁云有些惊喜,下意识唤道“崽崽”
“祁老师”小狮子唤道,他的声音里满是依赖,像是终于见到了大家长的小朋友一般。
祁云伸手接住了跑过来的猞猁,反手就是一顿揉搓。
“怎么没有看见乔乔和柠柠吉祥呢”他软着声音问道。
猞猁抬头瞄了一眼站在床铺另一边的秦戈,有心想要告状,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软绵绵地跟他撒着娇。
白虎道“我来的时候问过狞猫了,他说他不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乔乔在挨骂,他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擅自跑到了会场里面,还险些被抓起来当人质。”
祁云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等着他们接着往下说,可是白虎却在这时候停住了。
雪豹从最后面走出来,温声道“祁老师不用太担心,吉祥没有受伤,他现在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不过比起这个,祁老师要不要问问我关于你姐姐的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王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忙追问道“姐姐和哥哥,还有其他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雪豹温温柔柔地笑着,那笑意里好似藏着什么一般。
“祁老师把终端给我。”
一分钟之后,祁云看在光屏上看见了祁荼锦笑盈盈的脸。
看她那头的背景,她似乎是在什么装潢精致的地方,不断有谈话的声音被收录进来,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现在的祁荼锦同会场内的不太一样,反而更像一切都没发生之前。
她笑眯眯地开口“哟,醒了呀”她的目光在祁云身上打量着,“看着恢复的还不错,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祁云乖乖摇头“没有的。姐姐你现在在哪里”
祁荼锦把终端那远了一点,她似乎正坐在一把转椅上,脚微一蹬,绕着现在在的地方转了一个圈儿,将她所在的地方完完本本地展示给祁云看。
祁云看见了哥哥,还有族里的大臣,以及不太熟悉、但是在帝国的电视上曾经见过的脸。
这好像是在皇宫
没错,坐在哥哥对面的人便是当今的皇帝。
圆桌边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
大抵是太多人看向这里,原本正在同帝国的皇室谈论的祁黎冶侧目,冰冷的眸光随之投过来。
“哥哥。”
祁云喊了一声。
祁黎冶的目光放柔和了一些,微颔首。
祁荼锦朝桌角一蹬,身体被转椅带动往后滑,远离了圆桌边。
“你哥在跟他们谈判,至于我在干嘛很明显我是在看好戏啊。”
“”
雪豹温和道“祁老师的姐姐和哥哥很厉害,他们谈判了近二十个小时了,帝国的高层一点便宜也没占到。他们真的很厉害。”
他说了两遍厉害这个形容词,后一个厉害尽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快要完结了,讨亲亲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