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姐姐在这里面可以打通讯电话吗”
祁荼锦笑得莹莹如玉,像是朵招蜂引蝶的花蝴蝶,漂亮得实在惊人。
“他们允不允许跟我并没太大的关系,姐姐我啊,可最讨厌遵守别人的规矩了,我在的地方就应该遵守我的规矩呀,你说是不是呀小云云”
祁云抿了下唇瓣,很无奈的样子。
“多少还是应该注意一些的。”
“不要罗里吧嗦的,你又不是你哥,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学得和你哥一样罗里吧嗦的”
“姐姐,你知道父皇和母后现在在哪里吗”
祁荼锦摆了摆手道“他们现在不在这里,还有一部分族人在原来的地方,如果所有鱼都过来的话,不用我再威胁,这颗星球应该就直接坍塌了。”
祁云点点头,小声道“你和哥哥现在在干什么”
“在谈判啊。我所有的口水昨天都已经浪费完了,今天当然是你哥哥来和他们谈判啦。”
“谈判”
“对呀。小鱼,你要知道虽然你哥哥心里面大部分都是你,但还是有臣民的哦,这么多的人鱼总不可能生活在大马路上对吧小宝贝。”
祁云理解她的意思。
他对此没有意见,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见姐姐和自己的族人。
“姐姐,我现在想去见你。”
他上次见到姐姐还是千年前,分别之前的过程也很糟糕那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他想,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见姐姐一面。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亲人。
“唔我等会会议结束后就去见你,你乖乖呆在医院里不要乱跑,离会议结束应该还有一个小时,正好是中午,你想吃点什么我顺道给你带过去。”
“我都可以。”
祁云的手晃了一下,露出了旁边围成团的猫猫们。
祁荼锦眼尖地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人。
她突然一摸下颔,旋即开口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其实漩涡还可以带点小的东西过来,我顺便把你的小伙伴带了过来。”
祁云一冷,“小伙伴”
他没有小伙伴呀他的伙伴最年轻的都有一百多岁啦。
姐姐所说的小伙伴是指谁啊
祁荼锦面上笑加深了。
“就是你一直都很想见的伙伴啊。等我把它们带过去,你见了就知道了。”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云只好乖乖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猞猁凑过来蹭蹭他的手臂,“祁老师的小伙伴祁老师会把你的小伙伴介绍给我吗”
祁云点点头,欣然答应下来,“当然会的呀,不过我还不知道姐姐说的小伙伴是谁,所以要等她过来之后我才能介绍你们认识。”
猞猁温顺服帖地蹭了蹭他的手,“祁老师的朋友一定和祁老师一样。”他不着痕迹地拍祁云的马屁,“能和祁老师做朋友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祁云没有说话。
他的朋友啊好像整个人鱼国的鱼鱼都是他的朋友。
而他们人鱼,脾气都不怎么好诶。
尤其是血脉越纯正的人鱼性情越冷漠。
只能说,崽崽这个想和人鱼交朋友的小愿望应该是不能实现的了。
几只猫猫挨在祁云身上蹭蹭贴贴,祁云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站在一旁的秦戈。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有别人在的时候,秦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沉默,始终安静地站在一边,像一头遇见了天敌的雄狮,只能收敛自己的爪牙,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心里升腾上一点怪异的情绪。
不知为何,以往明明很正常的画面,今天却一直教他牵动心神。
大约是因为,秦戈的样子瞧起来不太寻常。
他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祁云想。
祁云把几只躁动的猫猫安抚住,他看看时间,默默算着姐姐会过来的时间。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听秦戈想跟他说的话。
找了个借口让几只猫猫暂时退出病房,祁云看向秦戈。
“秦上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秦戈点头。
祁云看着他,他的目光一排澄澈,干净得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连花瓣尖尖上的露水都不曾有。“你现在可以说了,如果这些话不能被别人听见的话,我已经请他们全部出去了。”
秦戈却沉默着,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上将还有别的顾虑吗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就算是秘密,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秦戈垂眸看着他。
祁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好像蕴含了很多东西。他有些奇怪,秦戈眼睛的颜色是天空的蔚蓝,可里头藏着的东西太多了,以至那层蔚蓝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像是即将下雨前的天空一般。
祁云有些茫然。
“上将”他又唤了一声。
秦戈张嘴,说出的却不是他原本相对祁云说的话。
“我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样说实在很糟糕,又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等我想好了应该怎么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再同你说,好吗”
秦戈垂着眸子,在心内想,也许会有人替他把这件事告诉祁云的。
他又想,他还真是卑鄙,分明是自己撒的谎,可最后却要别人来替他做这个坏人。可他连做个彻底的坏人都做不了,就连卑鄙都是小孩一般的卑鄙,透着股子幼稚。
他的确卑劣,他也不在乎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这份卑劣。
但这却是分人的。
他想在他在祁云面前一直是干干净净、清风霁月的。
他应该干干净净的,这样才能待在干干净净的祁云身边。
只是待在他身边也好。
祁云歪了歪头,轻声道“好。”得到想要的回答,秦戈的目光从蓝白条纹床单上转到他面上,他迎着那双澄明的眼,唇角轻轻一弯,蓦地笑了。
祁云一楞,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秦戈笑。
这种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秦戈笑。
认真说起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秦戈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
祁云的想法,唔他很喜欢秦戈这样呀。
人就是要多笑笑嘛。
多笑才对嘛,一直板着个脸的话,不仅很丑,而且看着也不让人喜欢呀。
祁云认真揣摩了一下秦戈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有一种冰山化开的感觉,他的思绪短暂断开,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说话,秦戈也没有打扰他。
两人安静地待在这间病房里,窗外的花园内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现在貌似正是这种花的花期,芬芳的香气顺着窗户的缝隙源源不断地传来,渐渐充斥了整个病房。
暗香浮动中,秦戈望着面前人。
祁云这次醒来,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人分明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但是举手投足、动作间透露出的不同却让人清楚的意识到,面前的人和之前那个有些傻愣愣的祁云不太一样。
一如祁荼锦所说,他长大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了。
房门倏地被人敲响。
祁云从走神中回神,“进。”
推门进来的人是祁荼锦,她换了一身鲛绡织成的水红色衣裳,淡金色的长发也被挽起来了,这和祁云记忆里的姐姐简直一模一样,从装扮到动作。
姐姐是巫女族的祭司,她通常穿的都是淡金色或银色的长跑,头发用一支乌木的簪子挽起,那只簪子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鲛人族和人鱼族的特殊职业者都有一只。
祁荼锦身后还有人。
祁黎冶。
他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目光短暂地在秦戈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个人和祁云之间的事,他倒是略有耳闻呢。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那还真是多亏了祁荼锦说漏嘴。
祁黎冶身后,被赶出去的猫猫又乌泱泱地涌进来,挨挨挤挤地蹭在一起,脸上写着一大个“怂”字。
祁云弯了弯眼,眼角两滴平白显得妖艳的朱砂痣在他笑起来时便被弱化了存在,从足以勾魂夺魄的存在骤然间变得普通了起来,同他脸上的五官一样,所有的五官都感觉像是普通的,但是细细看起来却会教人察觉他脸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多余的。
大抵最多余的便是经常黏在他身边的那几只讨人厌的猫。
祁黎冶看向秦戈的目光里好像是含了刀子的,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割开来,恨不得现场给他来一段什么叫做扒皮抽筋。
真是怎么看他都觉得很碍眼。
秦戈抬头,目光在此时和祁黎冶对视。
谁也不让着谁。
一个认为祁云始终是自己的弟弟,外人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取代他在祁云心目中的形象的。
一个认为祁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自己的了,自己也是对方的了。
祁荼锦看看秦戈,又看看身旁的祁黎冶,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祁云的身上,眼睛一眯,笑得见牙不见眼,倒像是真的很高兴一般。
“小云云,怎么只顾着看你哥哥都不理我了”
祁云并不与她争辩,乖乖唤道“姐姐,你们看完回了吗”
祁荼锦很有甩手掌柜之风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反正负责这件事的又不是我。不过我觉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还要他来有什么用你未免把你哥想得太废物了一点,嗯虽然他有时候是真的废物。”
她的话刚出口时,祁云便有些紧张地看向祁黎冶。
姐姐虽然看着好相处,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不管是谁站在她面前,她想说的话都会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从嘴里出来。
也因此,很少有人鱼敢在她面前晃悠。
哥哥是整个人鱼国唯一敢和姐姐对骂的人。
可这回,他的担忧却落空了。
祁黎冶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一个字也没说,突然变成了个哑巴。
祁云有些奇怪。
祁荼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中一点波动也没有,含着笑意询问“看什么呢”
祁云一愣。
祁荼锦歪了歪头看着他,“怎么,担心你哥跟我吵架”
祁云不会撒谎,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祁荼锦盯着他看了两秒,突兀笑开了。
“他现在可不敢跟我怼。他要是骂我一句,回去了他就得挨族法。”祁荼锦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他身上已经有了一条了,反正都是要挨打,换成是我才管不了这么多呢,先骂了再说,至少骂了我会比较舒心一点。”
族法
哥哥做了什么需要挨族法
祁荼锦像是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笑眯眯道“当然是要挨的,他们所有都得挨。”她笑得更加灿烂了,面上满是幸灾乐祸。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挨,我的小宝贝,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到头来我一个人就可以替他们受罚吧”
“哎呀,我倒是想的,但是天道可不是很喜欢他们。”
祁云一楞。
天道
他几乎要忘了。
天道给了人鱼族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也让他们承担了那一份千钧之重的责任。
人鱼没有承担好这份责任。
是该有惩罚的。
人类的惩罚已经呈现在了他们这种天生自带的、精神上的病症上了,而人鱼却因祸得福,藏在了时空的缝隙中,躲过了那一次的所谓的神罚。
千年前的那场灾难是自然之怒,并不算的是自然的惩罚,它只是撤走了它于深海设置的结界。
真正的自然是万物都无法战胜和抵抗的。
不论他们是谁。
只要他们生于自然,长于自然,便逃脱不了自然所降下的惩罚。
只是姐姐
姐姐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是唯一不用受惩罚的那个,也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皇室血脉,但她用自己和自然做了一场交易。
祁云恍惚记起了那滴血液凝聚而成的泪珠。
是滚烫的。
它的感觉是滚烫至极的,好像是一滴岩浆,可那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它只是一滴冰凉的泪水。
不普通的事它所蕴含的东西。
祁云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
死是很疼的,他现在还记得那种几乎将骨髓打碎了,又一快快重新拼凑起来的感觉,他好像融化了,被融化在这骗一汪温柔的海中、被溶成了无数的碎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祁云还记得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那时候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什么会比这还痛了。
祁荼锦遭受的却比他要多得多。
祁云的鼻腔酸酸涩涩,胸膛肿胀,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里面,教他难受得紧,可却又无法将这份难受述之于口。
头顶突然被人揉了两下,动作很轻柔,却透着股少见的温柔。
“是不是傻”祁荼锦问着,“你忘了,对于我来说什么才是最疼的”
祁云抬头。
他现下鼻尖红红、眼眶红红、面颊也是红红的,眼里迅速聚集气了泪珠。
祁荼锦轻轻“嘶”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还是个泪包包,不到两句话就哭了。你哭了我还要费劲哄你。”
她若有似无地抬眼,看了眼秦戈。这一眼很快,除当事人之外病房内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祁荼锦突然笑了。
秦戈眼皮骤然一跳。
一般祁荼锦露出这个笑容,那就代表接下来有人要遭殃了。
祁荼锦笑靥如花,“这样,我也不是很会哄人,我让你最喜欢、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过来,看见它们,你应该会很开心的。”
她一连用了三个“最”,语气也格外加强了,倒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
祁云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勉强将未成形的小珍珠悉数憋了回去。
祁荼锦道“不知道是什么”
祁云有些茫然地点头。
祁荼锦面上的笑持续扩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笑盈盈地望着祁云“当然是”
秦戈眼皮跳动得前所未有的的厉害。
“你的宝贝兔兔们啦。”
秦戈松了口气。
宝贝兔兔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呢,没什么值得大不了的,要是祁云在外面有了别的毛绒绒等等,毛、绒、绒。
秦戈“”
兔子也是毛绒绒啊
而且兔子的毛比猫毛要软得多
兔子还可以揣进口袋里,随时随地带着走
这他妈
这他妈不就相当于第二个乔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