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低头,丧尸便张嘴要咬他。
安疏已经扑到阳台的栏杆边来,脱口喊道“谢君宁”
谢君宁人还挂在外面,一只手支撑着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被丧尸拽得没脾气,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我在。”
见谢君宁还算安然无恙,安疏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一半,随即伸手道“把手给我”
谢君宁看了眼安疏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额头滑落了一滴冷汗,竟然还有心思笑了一下“下面可还有个累赘呢。”
他现在空不出手去对付它,好在丧尸自己也不能顺着他的腿爬上来咬他,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却又不肯放手,麻烦得很。
正僵持着,那中年女人竟然也趴到了栏杆边,往下看过来,心急如焚道“老许”
谢君宁低声道“他已经变成丧尸了。”
然而女人满脸焦急,转头抓住安疏的手臂,近乎哀求道“你不是说你是警察吗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你救救老许,救救我老伴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办我儿子怎么办求你了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如果要救人,两个肯定只能救一个。
谢君宁撑不了太久了,体力不同,她如果要这样拉两个人上来,就算和许母一起拉,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行。
而且许父已经异变,失去了为人的理智,万一把他拉上来的途中咬伤了人怎么办
安疏伸出去的手指蜷缩半分,被许母的声音吵的头疼。
谢君宁漠然道“闭嘴。”
许母被他吓了一跳,声音弱下来。
安疏低头看向他。
谢君宁道“不用纠结,我替你做决定好了。”
他微笑着,镜片下的淡色瞳仁冷漠,又好像蕴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我命令你,现在拔枪。”
“杀了他,拉我上来。”
许母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你在胡说什么不可以,不行你们不能杀他,杀人可是犯法的啊老天爷”
安疏手抖了一下。
谢君宁就这样抬着眼,与安疏对视了几秒。
他本不该出现这种失误。
他不在乎这只丧尸曾经是谁,也不在乎在许母面前杀了她的丈夫是否残忍即便她的丈夫已经异变,并不能完全称作是人。
但看见安疏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是犹豫了。
他想起这一世安疏的性格,其实和上一世差不多。却也差很多。
这一世的安疏和上一世一样,依旧沉默内敛,上天赋予她足够的自保能力,也给了她拯救别人的机会。
她的骨骼里早已刻下了警察的天性,所以她会因为这个机会而心生悲悯,过分地在乎他人的生死,甚至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哪怕是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许宕说要回来救他的父母,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起跟过来如果谢君宁不在,她也会孤身一人闯过丧尸群上楼,就为了救两个自己素未谋面过的陌生人。
谢君宁无法因此谴责她什么,甚至在她看过来时还会想起,能说出“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用枪”这种话,那么亲眼看见他杀了许宕的父亲,安疏会怎么想
大概会觉得他是个很冷血的人吧。
所以他犹豫了。
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犹豫,他差点重蹈覆辙,重复这一世的悲剧。
善良有什么用
没人会感念你。
谁知道你留下的那个人是会咬人的丧尸,还是会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安疏没有太多时间抉择。
她闭了闭眼,反手拔出腰间的枪支,垂眸看向他身下。
她的动作只顿了一秒。
随后扳机扣动,枪声一响,许母凄惨的叫声便戛然而止。
她扑过来阻拦的动作扑了个空。
谢君宁察觉到脚下的力道一松,随即过了几秒,楼底下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没了丧尸的重量拖累,他借着安疏手里的力道,很快重新翻回了阳台上。
许母呆滞地盯着楼底那片绽开的血色,足足怔了十几秒,随后突然腿脚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许母恍惚了许久,一直到被他们带着穿过了门外的重重丧尸下了楼、回到车上,看见了许宕,才终于回过一点神。
他们下来时并不顺利,好几个楼道里的丧尸听见声响追了出来,亏得一直观察着门口动静的许宕及时打开车门接应了他们。
匆忙之中来不及顾虑太多,安疏扶着许母上了后座,谢君宁便上了驾驶座,车门刚关上,一脚油门便踩了下去,猛打方向盘。
车身转了个弯,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随即飞快冲了出去,甩掉了身后一众面目狰狞的丧尸。
许宕扶住许母,脱口而出问“妈,爸呢”
车子背对着许父坠楼的地方,许宕在车里关上了车窗,听见声音也不敢开窗去看,根本没想到那重物落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安疏扶着腰间的手枪,闻言沉默下来。
许母见到他,愣了上十秒都没能说话,看上去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许宕急得冷汗都滴下来了“妈你说话啊爸人呢”
“死了。”
许母抓住他的手臂,布满细纹的脸上浮上一层灰败的颜色来,看上去死气沉沉,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死了他死了”
许宕怔了一下,喉咙里的声音卡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出门买东西,我们也没关门,这些怪物就那样闯进来,我们都吓疯了,你爸拿着椅子和他们打,他受了伤,把我赶进房间,反锁了门不准我出去”
“然后他们就进了门,这个女警察说她认识你,是来救我们的。可是她亲手拿枪杀了你爸爸”
许母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眼眶通红,拽着许宕的胳膊晃道,“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亲眼看着你爸从七楼摔下去,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求他们救救人”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面色隐隐狰狞,许宕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的头晕,任由她摇晃自己的肩膀,一时呆愣,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怎么可能他们安疏姐和谢哥他们救了我,是好人,怎么会杀了爸爸妈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没听见枪声吗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好人什么好人好人会为了救自己而不顾别人的性命”许母双目赤红,豁然转头看向一边的安疏,“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车里的气氛一片死寂的沉默。
许宕动了动唇,一时无言。
安疏低着头,别在耳后的一缕长发因为连续上下楼而散落下来,滑到脸颊边,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许母一听这话更加激动,“你能把我老公的命还回来吗”
“容我插一句嘴,”谢君宁凉凉地开口,“当时那种情况,您老公已经变成丧尸了,他不死,那死的就是我。”
不知情的许宕闻言又懵了“所以所以到底是”
“他变成了感染者,两个人都挂在外面,我的力气只能救一个上来,并且也无法确保他感染后会不会突然咬人”
安疏压低声音解释,随后定下结论道“两者选其一我选还活着的人。”
许母反问道“什么是活着他不算活着吗”
安疏顿了一下,低声道“他是丧尸。”
许母恨不得站起来怼到她面前,反应极大地反驳道“他是感染者他只是病了”
“如果你不杀他,他明明还有救的等治疗的方法出来了,他明明还能被救的”
“亏你这死丫头还是个警察,你怎么有脸做警察的你们公安人员就是这样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的吗”
“别拿警察这个身份随口道德绑架。”
谢君宁再一次打断了她。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许母一眼,语气漫不经心,眼里却带着三分刺骨的寒意,唇角的弧度虚伪得就像一张面具。
“就算真的有错,让她开枪杀人的是我,你道德绑架她干什么”
许母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恰好与他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登时一个激灵。
男人掩藏在镜片下漫不经心的目光,带着一种泯灭人性的冷漠,看得她脊背生寒。
许宕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几分事情经过,恍惚道“妈爸变成了丧尸刚刚掉下来的是他”
许母抖着唇,满目哀怨“不然呢就是他们害得你带来的这两个人害得”
她哭喊了一通,见没人理她,终于崩溃地叫起来“造孽啊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要遭这种罪你杀了我男人,那我就掐死你没人性的死丫头给我去死”
许宕慌乱道“妈”
许母尖叫着拳打脚踢,眼角眉梢全是刻薄怨恨的影子,那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安疏。
安疏猝不及防被她扑过来,下意识往后倒过去躲避她抓过来的手,原本并不想要反击,然而下一刻却忽然捏住许母的手腕,制住了她的动作。
她皱起眉,倏地问道“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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