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裴砚礼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王爷不知, 您昏迷的时候,娘娘怕极了,将郎中送走之后独自一人坐在外头的台阶上, 哭得不成样。”惠然用帕将桌面擦干净, 低声轻叹“娘娘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掉过眼泪, 今儿倒是头一遭。”
裴砚礼垂下眼。
见他这样, 惠然缓慢退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裴砚礼飘渺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之后, 明骊才从外面走进来,她端着铜盆走近,站在床边。
“给你擦把脸就赶紧休息吧。”
明骊将帕拧干,覆在裴砚礼的脸上,力道轻柔的给他擦拭着,随口问道“眼下官银的证据已经拿到手了, 咱们何时能回京”
裴砚礼闭着眼睛思忖片刻, 握住她的手道“可能还得一段时间。”
“为何”明骊皱着眉,不解道“若是眼下回去, 或许还能赶紧让师父给你瞧瞧身,再继续拖着,我怕出什么事情。”
裴砚礼揉捏着她的手指头“不会的。”
且不说现下不是回京的好时机, 县令家人那边没能得手, 只怕是那批人眼下要对他们动手了。况且周云生那边的情况, 裴砚礼还没有查清楚。
他明白明骊心中所想的, 但这次却不能如她所愿了。
简单沐浴了,明骊躺在他身边,侧着身静静看着他。
裴砚礼扬了扬唇角“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今日陪秦夫人去密道的时候, 发现书房里面有机关,但是我就想到那天金铺里,那只玉如意。”明骊声音很低,将这事情同裴砚礼说清楚。
她轻轻叹了声道“玉珣查出结果了吗”
“还没有。”裴砚礼吃了药,这会儿感觉好多了,他看着明骊“只不过姜国那边来了消息,好像是说你当日被绑走的这事情。”
明骊有些疲惫,睁大眼睛问“什么”
“姜王把那些信函给我带了来,据说都是慧贵妃的书信。”裴砚礼抬手,拂过她的脸问“阿骊,番回去以后,新仇旧账都帮你算,你想如何”
这话的意思便是全权由明骊做主。
她并非善良到旁人欺压到她头上来都不会反驳的人,于是道“这个先不急,待你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裴砚礼轻笑,心道他们果真是夫妻。
往明骊跟前凑了凑,亲吻她的额角哄着“睡吧。”
等明骊睡着后,裴砚礼这才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右腿,盯着明骊近在咫尺的脸,想到适才惠然说的那番话,心尖酥麻,抚着她的脸蛋“阿骊啊。”
一声轻叹从口中溢出,他低声喃喃。
许是头天太累,翌日醒来后已经日上三竿。
明骊伸手探了探身边的人,发现裴砚礼竟不知何时不见了。瞬间睁大眼睛坐起身,正要出声喊时,裴砚礼从外面走进来。
他仍旧照常行走着,好似昨日那出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影响。
明骊掀开被,坐在床沿边问“你的腿可好些了”
“没事了,昨日吃了药今日已经差不多了。”裴砚礼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喉咙。”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惠然快步走进,手中还拿着封信“王爷,王妃,这是京里来的。”
“可是二姐姐送来的”明骊放下杯赶紧接过来。
撕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霍含枝给她的回信。
上次明骊在信中直言,让她多留心近来京中会发生的事情,谁知霍含枝看到信函之后,直接就去调查了最近宫里的情况。
不出明骊与裴砚礼当时所想,宫中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平。
吕皇后真的身不适,如今卸下执掌大权,彻底交给了周太后,而慧贵妃最近仍旧为裴缙奚所焦心,似乎并没有旁的举措。唯独先前不怎么让人注意的十一皇裴宥骏,最近很是不安分。
频频与朝中大臣来往,就像是招揽人心。
看到这里,明骊眉心微敛。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梦到前世素未谋面的人,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人一定有问题。后来在宫里面又遇见他和他身边那位太监,明骊心中愈发生疑。
将这封信给裴砚礼看过后,只见他面色很是难看。
明骊捏了捏他的手,心中多少明白。
毕竟在她说那些话的之前,裴砚礼的的确确是将裴宥骏当成是年少时的自己,帮助过他很多。可眼下的弟弟变成狼崽,很有可能日后会反咬他一口,大抵任谁都会心中抑郁难平。
如今他在江州城中,纵然拿捏了那边的消息,也没办法做什么。
明骊便只能给霍含枝回了封信,告知她暂时先暗中盯着裴宥骏与裴岑远,切莫打草惊蛇。
这样的书信往来只传了一次,霍家就出了事情。
裴砚礼收到消息时,他两副药都已经喝下,右腿的毒素似乎也隐隐压制住。
九月底,霍含枝的这封信推迟了约莫四天,等到收到的时候,明骊才知道霍原的其中一幕僚叛变,将当初裴岑远下江州如何受霍家所摆布之事传到了吕皇后耳中。
不过庆幸的是,霍含枝格外警惕,在幕僚想第二次通风报信的时候,将人彻底拿下。
前些天玉珣偷偷潜入金铺,直到看见那玉如意,才知道明骊口中的熟悉为何意。那玉如意上的花纹,是与姜国王室的壁画有异曲同工之妙,若不是姜国人,只怕没人能看得出来。
玉珣循着裴砚礼交代的找到了密室,里面藏了诸多金银财宝,却始终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直到这日,明骊带着玉珣闲来无事上街。
偶然之间又去到了金铺,买了东西还没出门,玉珣脚步微顿,偏头下意识看向掌柜。两人目光对视,掌柜笑了笑,扬唇问道“怎么了”
玉珣目光轻闪,摇了摇头。
掌柜便也没在意他那奇怪的眼神,温声对明骊道“娘娘日后怕是要有一段日见不着我了。”
明骊看向他“为何”
“内人身体抱恙,我想带她回趟老家,这一来一回,等娘娘回京恐怕都无法再见面。”掌柜言辞之间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可惜。
明骊笑着又同他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待到出门,他压低声音同明骊道“公主,那人脸上戴着。”
“你说什么”明骊睁大眼睛。
玉珣模样严肃,不经意间又回头瞧了一眼那人,这才低低道“属下怀疑,他应该是姜国人。”
闻言,明骊的脚步骤然顿住“当真”
“若是属下猜的没有错,他应当不是回什么老家,应当是回姜国。前几日我听说姜国那边来了人,恐怕是姜太后着人安排他回去的。”玉珣紧皱着眉。
明骊先前就知道了那玉如意是姜国那边的图文,眼下听玉珣这样说,明骊只感觉自己后背生冷。
姜国与江州这边到底有什么交易。
这是明述白的手笔,还是姜太后
回到府上,将事告知裴砚礼。
等到夜间想来个瓮中捉鳖,把那人抓住时,到地方才发现金铺与后院早已经空了。裴砚礼与玉珣去了金铺那条密道,里面也不知何时就被人搬空。
裴砚礼偏头,不经意察觉到掉落在角落里,没被人发现的一本册。
走过去捡起来来回翻看,才从中看见不甚明显的字迹,那是近几年来周云生同姜国那边的交易,上面一字不落的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可惜只有一半,无法证明伙同周云生做这事情的人是裴岑远。
裴砚礼合上册,淡声道“不用再搜了。”
“殿下”陆三诧异回头。
裴砚礼拧着眉道“他们做的太隐蔽,如今只能从周云生那儿入手了。”
近来堤坝已经完工,徐大人正是打算近期回京复命。
趁他回去前,裴砚礼找到周云生,借着这个由头在周家给徐大人办了场宴席,义上是为他送行,但实际上裴砚礼心中有衡量。
这日天气格外好,周府里喜气洋洋。
裴砚礼同周云生站在一旁,他笑了笑道“前几日王妃去逛街,没想到金铺的那位伙计已经走了,听闻周老先生同那位关系不错,你可知是何事”
周云生摆摆手“哪里来的关系好,不过就是素日来往的多了些罢了。”
“这样吗我倒是听闻那铺里的东西大多都搬走了,金铺隔壁的那家店道,说是掌柜的老早就在搬东西了,本王还以为周老先生知道所为何事。”
裴砚礼这话说出来,偏头去打量周云生。
果不其然,他脸色骤然变化“当真”
裴砚礼挑眉“自然是真的,本王何必骗你。”
见裴砚礼不似作假,周云生的面色隐隐变得难看起来,裴砚礼正想要问一句的时候,忽然听偏院那边传来声音,道走水了。
裴砚礼大惊,还不等他说话,周云生就朝后院奔去。
那动作格外熟稔,就好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裴砚礼偏头给陆三使了个眼色,对方心中会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前院这边动静不太大,裴砚礼站了会儿,前去寻找明骊。
可不知怎么,四处都不见人的踪影。
直到走到了拱门口边,听见旁边有人惊呼了句“天哪,那不就是淮安王妃休息的屋吗”
裴砚礼脚步微顿,脚锋一转走过去“你说人在哪里”
那妇人大抵是被裴砚礼的眼神吓到,心中惊了又惊,最后指了指那边的屋。
裴砚礼顺着角度看过去,没想到正好是那间冒着青烟的屋顶,他当即甚至来不及多想,抬步就要朝那边赶过去。走到门口时,到处都围着周府的下人,有的手中提着水桶,有的手中拿着铜盆,各自都在忙活着灭火。
看着火势逐渐变大的屋,裴砚礼脑空白,抬腿就要朝里冲。
时刻,旁边有仆人发现他的动作,急忙伸手拦住“淮安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在被他拦住的这小段时间里,裴砚礼亲眼看见木门在火势的冲击下崩塌,不仅如,而且还隐隐有越来越旺盛的趋势。
他目眦欲裂,挥开仆人的胳膊瞪大眼睛喊“阿骊”
“裴砚礼”迟疑的声音从后传来。
裴砚礼僵硬了一瞬,偏头看过去,只见明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歪着脑袋再看他,神情像是有些许不解。
迟钝着步伐走到明骊跟前,裴砚礼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你不是在那个屋里面吗”
明骊点了点头,随后抚了抚袖口道“衣角被人弄湿了,我只好让人带我过来换身衣裳,不过我换好就离开这里了。”
她走回前院之后才发现,这边居然走了水。
而那屋正好就是适才她待过的地方。
思及,明骊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抿了抿唇,迟疑的问道“难道你以为我”
面前的裴砚礼没等到她把话说完,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
明骊微微仰起脑袋,心口跳动的格外重。
听见他说“你吓死我了。”
明骊睁大眼睛,这是有史以来,面对裴砚礼心跳的最厉害的一次。
她缓缓地伸出手,安慰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没事了。”
陆三跟着周云生一直去了后院。
他实在是不太明白,着火的是偏院,为何这人会忽然跑到这边来。
直到从窗户外面看见他打开衣橱,从里面翻出两本册,陆三这才明白过来,或许是适才裴砚礼那番话刺激到了周云生。担心火势的同时,更担心这几本册出什么问题,他太慌了,好些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与算计,自然坐不住。
等到他安心走后,陆三悄无声息的溜进去,将东西悄悄拿了出来带走。
待到傍晚回到县令府中,裴砚礼翻看过后才发现,那正是与裴岑远做交易的账目明细。裴砚礼看完都有些惊讶,他着实没想到,裴岑远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可是至于那些钱都拿去做了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眼下得来了这证据,那便是得在周云生察觉前回京了。
一旦有了这个打算,裴砚礼便不再多忧虑。
次日趁着周云生尚未反应过来,在江州城中以徐大人的义建立施粥棚,彻底转移了江州城中人的注意力。等到周云生察觉到不对劲,裴砚礼与明骊已经启程,与来时的路不甚相同,他们走水路回了京城。
一行人在路上耽搁了两三日后,彻底远离了江州。
船上。
惠然将裴砚礼的药煎好,明骊抬着碗走过去。
刚进门,就听见陆三与裴砚礼的对话。
“殿下起先不是说,得等渠阳那边有结果以后再回京吗”
裴砚礼翻着手头的信函,指尖点了点,淡声道“王妃最近总是因为本王的伤睡不好觉,若是再不回京,本王都不知她会担心成什么样。”
“王爷待王妃,可真是情真意切。”陆三失笑着摇头。
裴砚礼抬眼,挑眉看他“为何这样说”
陆三笑起“往日属下听公说起过,王爷定然不会陷入情爱之中,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成婚这样久,属下从未见殿下同王妃红脸,照您往日的脾气,也实属不易。”
对他的这番话不置可否,裴砚礼并没有反驳。
但在他心里,却是想着这一路走来,明骊待他有多好。
当年明骊若没有出现,他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赐予自己的。
但是这些话裴砚礼不好同别人说起。
只挥了挥手,陆下。
门口的明骊见状也没躲开,只当自己刚刚过来,同陆三笑了笑,提步进了屋。
“喝药了。”
明骊将药碗放在他跟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这几日感觉如何”
裴砚礼碰了碰碗“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说完话,他直接拿来碗仰头几口喝了下去,在之前裴砚礼总是会跟明骊讨价还价,今日这出倒是乖得很。
明骊笑了起来“今日这样好说话”
“自然。”裴砚礼放下药碗,声音低缓随口道“我若是不好好吃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是你真的就得回京另嫁了,我可舍不得。”
明骊闻言,好笑不已“我那日是逗你玩的,这么斤斤计较。”
“倒也不是斤斤计较,就是我会在心里记着。”裴砚礼弯腰凑近她,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角,莫其妙的开口低声问“你今日,有没有更喜欢我一些。”
明骊愣在原地,片刻后像是明白了过来。
想到赐婚前的那次冷战缘由,她弯起唇角摇头“你就这么小心眼吗。”
裴砚礼亲着她还要边说话,含糊道“嗯,你随口说的一句话,我可能都得记上一辈。所以你以后说话的时候,定要小心些,不然的话我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明骊被他这样逗笑,掀起眼皮慢慢看着他。
忽而伸手,勾着他的脖主动亲了亲,而后问道“甜不甜”
裴砚礼伸手扶着她的腰“甜。”
明骊笑了“喜欢你。”
裴砚礼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就好像是被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击中似的,他喉咙干哑,迟疑的问“你刚才说了句什么”
“我说。”
明骊与他鼻尖对着鼻尖,柔声开口“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去喜欢过别人。”
那一刻,裴砚礼只感觉自己脑里面炸开了花。
这句话他好似已经等了很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裴砚礼的胸腔里泛着酸水,甚至连眼眶都没忍住想要落泪。
他扣着明骊的后脖颈,倾身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写完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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