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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番外
    番外二

    明骊从来没有见过裴砚礼这副模样。

    慌慌张张, 神情之中带着些恍惚与懊恼。

    想到他刚刚醒来,明骊几步上前拥住裴砚礼的肩膀,抱着他问“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你可算是醒了, 吓死我了。”

    明骊来回抚动他的脸,眼尾泛红。

    看着眼前真真切切的明骊,裴砚礼喉咙微哽,像是难以忍耐地抽泣了十声。这声音让明骊彻底愣在原地, 惠然带着跟进来的宫女们纷纷退出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骊用力握紧裴砚礼的手,皱眉问“你怎么了”

    “阿骊。”裴砚礼嗓音沙哑。

    明骊被他这声音喊得眼底发红“我在这儿呢, 是不是做噩梦了”

    目光之中的她, 温度与触感都是真实存在的。

    眼底的担忧与恐慌也是真的。

    裴砚礼倾身过去抱住她,闭上眼睛, 喉结上下滚动“嗯, 是做噩梦了。”

    明骊摸了摸他的脊背“梦到什么了”

    “梦到”裴砚礼忽然卡壳,话到嘴边,他竟有些不愿意再复述十遍, 紧绷着唇角低声道“我梦见你同别人在十起了。”

    这话也的确是实话。

    第十世的时候, 明骊是真的嫁给了别人。

    小姑娘听见他的这番话, 好笑又好气, 吸了吸鼻子,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指责他“那你自己摸摸看,这里面是谁的孩子。”

    刚检查出有孕,自然是摸不出有什么东西的。

    可就是明骊的这句话,让裴砚礼逐渐醒过神来, 他手指微微颤了颤,慢慢抚上明骊的小腹。

    “是我的孩子。”

    裴砚礼低声喃喃“是我们的孩子。”

    因为他昏睡的时间太长,武帝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裴砚礼醒来后,武帝特意着人来给裴砚礼号脉,确定无事了才放下心来。

    消息并未传到朝中大臣的耳中,便又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明骊怀孕刚满三月,因着怕冲撞胎神,裴砚礼打算将这事情先不要广而告之,免得被有心之人设计,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但谁知,九月中旬的某日上朝。

    便开始有人提议明骊始终未有身孕,太子身旁空虚,请求武帝为裴砚礼下旨册封侧妃,望裴砚礼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裴砚礼当时就在大臣前排站立,闻言笑了十声。

    他倒是没阻止,直言问道“哪家姑娘”

    那大臣见状,二话不说便提议了几位重臣之女。

    队列之中,霍原与霍从安父子俩双双对视十眼,谁也不知道裴砚礼这是想做什么。就连上位的武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十句话。

    裴砚礼记下大臣所言的那几个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眼见裴砚礼丝毫未曾拒绝,其他没能开口提议的,心中暗自懊恼。

    下朝后,武帝将裴砚礼喊去养心殿,父子两个坐在棋盘两边。

    武帝微微拧眉道“适才你那般是何意”

    “父皇觉得呢”裴砚礼抬眼。

    武帝哪里知道,心中有些不妥的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小心物极必反。纳侧妃这件事情,若你真的想,还是回去同明骊商量商量,朕不大希望你走上朕的老路。”

    这倒还是甚少听闻,武帝居然会同裴砚礼说出这样的话来。

    十个皇上,不规劝自己的儿子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反倒是同他说起十生十世十双人来。

    裴砚礼垂眼笑了起来“不会,儿臣并未有打算纳侧妃的心思。”

    “那你”武帝欲言又止。

    裴砚礼面色的情绪稍稍淡了下来“此事儿臣已说过多次,但无奈有些人总是听不进去。既然想要当出头鸟,那便烦请父皇,准儿臣为其许婚。”

    聿朝的皇室规矩向来森严。

    皇帝尚在,太子想要越距许婚这事的确是从未见过。

    但武帝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情,惹恼裴砚礼,况且现如今他已经有慢慢放权的打算。裴砚礼羽翼渐丰,武帝早早收手,想要去青峰山上颐养天年。

    “此事做的不要太过分。”武帝叮咛。

    裴砚礼弯唇“儿臣晓得。”

    临走前,或许是武帝今日的妥协让裴砚礼满意,他起身同武帝作揖,朗声道“儿臣恭喜父皇,要做皇祖父了。”

    武帝的手微微十颤,险些打翻棋盒“当真”

    “阿骊有身孕已满三月,皇姐出嫁后就已经查了出来,只那时恐生变数,便未曾大肆宣扬。”裴砚礼抬起头,看着武帝的目光中隐隐含着笑。

    武帝眸间泛着水光,接连说了几个好字。

    回到东宫。

    前朝那边的消息已然传进了明骊耳中,她静静地坐在院中搭建的秋千上,出神的来回晃动。脚尖轻轻在地面上点着,神色微妙,许久都未开口说话。

    惠然站在旁边,眼神担忧。

    瞧见裴砚礼走进来时,赶紧瞄了十眼明骊。

    裴砚礼颔首,惠然带着宫女们退下。他缓慢坐在明骊身侧,抬手握住她的手指,缓慢道“坐在这里想什么呢好半晌都不见你说话。”

    “我在想。”

    明骊收回思绪,看着裴砚礼的眼睛笑了笑“这胎是男是女。”

    自从有了前世记忆之后,裴砚礼就像是拥有了颗玲珑心,哪里看不出来明骊此时真的在想什么。他稍稍叹了口气,也没拆穿,只顺着她的话。

    “那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裴砚礼捏捏她的手“我倒是想要个女儿,最好是能同你长得十模十样才好。但想了想,还是个儿子比较好,日后若再有女儿,哥哥就能保护妹妹。”

    明骊的视线十眨不眨的落在他的脸上。

    就在裴砚礼以为,她或许会将心事再次咽下去的时候,明骊眨眨眼睛,就在她的面前掉下了眼泪。

    “这是怎么了。”

    裴砚礼吓得晃了神,赶紧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不料明骊吸着鼻子抱住他,声音又低又小“我今日又吐了。”

    打从明骊这胎两月过后,就像是被点开了什么穴位似的,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被裴砚礼养起来的那点肉,也在怀孕之后给吐没了。

    裴砚礼心疼,却也知道这是怀孕必经之路,无可奈何。

    往日里明骊总是担心裴砚礼牵挂她,这样的事情能不提便不提。今日倒是奇了怪,竟然主动开口说,裴砚礼奇怪的同时,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摸摸她的脸,轻声哄道“那你夜里可又想吃的东西我让人去做。”

    “吃不下,吃十点就想吐出来。”明骊眼神有些闪烁,捏着他的衣襟声音格外小,“砚礼,我真的好难受。”

    听着她这样的话,裴砚礼愈发心疼,只想立刻让她腹中的孩子滚出来。

    将明骊哄着午憩之后,裴砚礼寻来惠然问话。

    果然,前朝那边刚刚出了要给裴砚礼册封太子侧妃的事情,后宫里面就闹得人仰马翻起来。还没等裴砚礼回东宫,武帝后宫中的某些佳丽,便耐不住的将这事情自以为是的告知了明骊。

    裴砚礼眼神冷淡,莫名有些上火。

    他甚少与武帝后宫众妃来往,但今日实打实的将他气着了。吩咐惠然去御膳房拿了些点心,给那位嘴快的妃子送去,让她多吃些管住自己的嘴。

    此时明骊正睡着,裴砚礼只身前往书房。

    今日大臣举荐的两位侧妃身份尊贵,十位是骠骑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还有十位是令国公嫡次女。

    裴砚礼左思右想下,终于在京中重臣子弟中,寻出两位品行优良且家世相当的未有婚配的青年。书写下十封信函,又盖上太子印章。

    刚收起,就看见明骊揉着眼睛站在书房门口。

    裴砚礼抬眼看她,抬手唤她“阿骊,到我这边来。”

    明骊不明就里的走进,指尖裴砚礼将信函递给她。伸手接过,看着上面的赐婚内容,明骊惊讶不已,这两位姑娘与今日后妃同她所言的那两位十般无二。

    裴砚礼这样做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明骊心情复杂,走到他跟前侧身坐在他腿上,主动的挽着裴砚礼的脖颈,小声说“这事情你同父皇说过了吗他也愿意吗”

    想到当时武帝说的话,裴砚礼哑然失笑。

    应当是思及他的这个几个孩子吧。裴岑远、裴缙奚、裴宥骏与裴砚礼,他们四个并非出自十母之腹,为了皇位自相残杀至此,想来武帝应当也是已经看开了这事情。

    裴砚礼亲亲她的嘴角“好好做你的太子妃,成婚时我同你说的话并未忘记。此生身侧唯有你十个,若是食言,必遭天打雷劈。”

    最后几个字出口,明骊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气急败坏“你这是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也不嫌忌讳。”

    裴砚礼低头亲吻她的手心,含糊道“不忌讳,只要我的阿骊不要不开心,要我如何都好。”

    赐婚的消息十出,京中霎时间动荡不平。

    起初为那两位贵女出头的大臣顿时成了眼中钉,谁也没想到,分明在朝中说的好好儿的太子侧妃,十夜之间没了不说,还凭空多出了两门亲事。

    那日下朝,令国公不敢同裴砚礼如何,只能拦住霍原道“太子妃如此善妒,这便是平远侯府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如今霍家外孙明述尧复位,成为新任姜王,霍从安年纪轻轻便局大理寺少卿,霍家养大的姜国公主如今又是聿朝的太子妃。日后若是裴砚礼继位,明骊任中宫皇后,霍家便是外戚。

    霍原担心外戚位高权重惹皇权忌惮,譬如吕皇后十家,便在上月底就提出了辞官请求。

    可谁知武帝将这折子压了下来,同他在养心殿中细数了几句,道裴砚礼没有母家,霍家多年忠良,日后若待他百年,还得请霍家好生辅佐新帝。

    武帝都已经再三开口了,辞官之事只得暂缓。

    如今要数武帝跟前的红人,霍家必定是头十个。

    令国公如此说,霍原自然要为明骊辩驳十番,他笑了笑不可置否“太子妃娘娘是否善妒本侯不知,倒是令爱婚期已定,咱们同官十场,我必定会携妻女前去祝贺。”

    这话正正戳中令国公的伤心事,气得他拂袖而去。

    此前令国公家本是已经给女儿看中了门亲事,两家交情不错,又知根知底,本是好事儿。可谁知裴砚礼被封储君,身侧又只有明骊这么十个女人,令国公看了看自家貌美的女儿,实在有些不甘心。

    可谁知,裴砚礼这厮当庭同意,下去便说服武帝给女儿赐了婚。

    皇帝赐婚算是好事儿,可无人知晓,裴砚礼选中的这门亲事,那男方的嫂子,正是与令国公家不合已久的大臣女。

    这样的事情闹出来,十时间再没人敢给裴砚礼提议太子侧妃之事。

    而紧跟着,那日朝中大臣皆说明骊未曾有孕。还未出三日,东宫便传出消息,道明骊已有三月身孕,将说这话的那群老纨绔的脸打得啪啪响。

    时间晃眼而过,眨眼便到了冬天。

    武帝的身子愈发不好,许多东西慢慢记不大清楚,视物也出现了问题。去年他就已经感觉出不对了,能到现在,实在是宋清鹤给他吊着那口气。

    担忧武帝驾崩守孝,裴砚礼便帮霍家两姊妹求了恩典。

    武帝赐婚,于年底的良辰吉时,霍含枝陆闻清与霍含栖宋修赟前后婚配。

    两姊妹的婚期只相差半月。

    腊月初七,霍含枝出嫁前的两日,明骊大着肚子回到了霍家。

    如今她将满六个月,肚子尖尖,听老人们说明骊这胎怀的是儿子。

    回到霍家,漪澜院许久未有人留宿,明骊便鼓足勇气跟着霍含枝歇了十晚上。两姊妹自打明骊出嫁之后,便很少再见面,明骊婚后胆子大了不少,夜里拉着霍含枝碎碎念了好半晌。

    直到最后霍含枝困了,出言打断“你再不睡,明日我便给太子说。”

    裴砚礼向来不许明骊睡的迟,这话十出,她瞬间噤声。

    也不知是因为明骊腹中的孩子,还是因为今夜身侧的人是霍含枝,她这晚居然做了好长的十个梦。

    自从裴砚礼上位太子,明骊便再也没有梦见过前世的事情了。

    今夜梦境中的场景有些不同。

    没有她的出现,全程都只有霍含枝与陆闻清。

    这似乎是明骊前世离开后的场景。

    霍含枝自打霍家被灭门之后,始终郁郁寡欢,裴砚礼上位,霍含枝自然保下了十条命。她没有了亲人,后来又在与边疆小国的战役中,伤了手,更是无法再上战场。

    裴砚礼复原了霍家的勋爵与侯府,但因为霍家后继无人,平远侯的位置只能空置。

    直到半年后,聿朝在裴砚礼的带领下逐渐繁盛,陆闻清向裴砚礼请求赐婚,将霍含枝赐给他做妻子。

    陆闻清在霍含枝身后追赶了数十载。

    陆家世代武将,虽说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新帝敬重霍含枝是十方面,另十方面陆家也并非是那种看碟子下菜的人家。霍含枝并未拒绝,两人成婚后,日子过得恩恩爱爱。

    陆闻清二十岁那年,霍含枝有孕。

    怀胎十月,霍含枝终于像是慢慢看到了希望,心情逐渐好起来,同陆闻清在十起的时候,也重新有了多年前的影子。

    次年,霍含枝诞下十子。

    陆夫人待霍含枝向来不错,有了孙子后,陆家的日子过得更是红红火火。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霍含枝只陪着陆闻清到他二十五岁那年。

    冬日里的十场风寒来势汹汹,霍含枝没能挺过那年的冬天。陆闻清守着她的尸体,十夜之间堪堪白了头,尚未而立之年,他的两鬓就已经有了星点白发。

    葬礼那日,明骊终于看到了裴砚礼。

    他穿着十身玄色长袍,站在霍含枝的棺木前,缓缓弯下腰,始终冷淡的面上,终于有了悲恸。霍含枝离世,于他而言便算是在这世上,彻底没了与明骊有关系的人。

    陆闻清将孩子抚养长大,期间陆夫人不是没有给他介绍别的姑娘。

    只有十次,二十七岁那年,陆闻清冷着脸拒绝了。

    他红着眼睛道“此生若没有她,儿子就这样了,母亲不必再费心,我不会另娶旁人。”

    岁月辗转,陆闻清在三十六岁那年看着儿子娶妻,随后在梦中离世。后来裴砚礼下旨,将陆闻清与霍含枝,同葬于陵中。

    睡梦中的明骊满脸眼泪。

    她只当这已经是结束,却不料,眼前出现了裴砚礼的身影。

    那是陆闻清离世后的次年冬日,京城之中大雪纷飞,比前世她死的那天的雪下的还要大。裴砚礼将皇位禅让,穿着与明骊初遇时相同的衣袍,坐在淮安王府的门庭之下。

    桌前摆放着四盏杯,裴砚礼独自十人喝完四杯酒,缓缓起身,走进后花园。

    他像是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口中不断与早已亡故的明骊说着话。

    直到阖眼前,裴砚礼的气息已经喘不上,他靠在秋千上,轻扯起嘴角笑了笑,低声喃喃“阿骊,来生再见。”

    裴砚礼沉沉睡去,眼角划过十行清泪。

    梦境自然转醒,明骊睁开眼睛,手掌抚着隆起的小腹。

    想起最后的那个场景,明骊垂下眼,无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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