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两支，递过去一支,“抽吗”

    封无过坐起身，伸手接过,“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抽几次,就会了。”庄珝替他点上烟,也给自己点上，“不常抽。偶尔抽一支,也还好。”

    封无过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却呛着了。他缓了缓咳嗽,掐灭烟头,躺了下去，抬起手背盖住眼。“算了，不抽了。我大概真喝多了,后劲儿上来了。有点困，我睡会儿。散场的时候叫我。”

    庄珝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微微点点头，默默抽着烟。

    时间真的很奇妙。当初抽烟抽得愈发上瘾的人为他戒了烟，曾经劝别人戒烟最讨厌烟味的人反倒抽起了烟。一年多的时间养成的习惯,他花费了数倍的时间都没有戒掉。

    这支烟到底没有抽完,他抽了几口,把烟熄了。他脱下礼服外套,闻了下,没闻到烟味，轻抖了两下，无声地给身边躺椅上的人盖上。

    然后,他自己也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下，缓缓阖上眼。

    这样并肩而躺，头顶繁星，像极了回不去的昨天。

    宴会大厅的另一边。

    顾臻面色难得有些严肃，不过还是在克制自己尽量冷静，免得被人看出端倪。他顺手端过一杯酒，走到被众星攒月的颜玉律身旁，“生日快乐。”

    “谢谢。”

    两人边交谈着边往庭院人少的地方走去。

    因为身边有个3s的aha，顾臻并不担心谈话内容会被偷听。“你让我查的资料发你了。时间太短，查得并不详细。但就现在查到的，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让我查他了，而且，我觉得你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辛苦了。”

    “这么客气”顾臻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颜玉律自然注意到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在找上顾臻帮忙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所以并不意外。

    顾臻还是觉得今晚有点不真实，“你真的不是算了，当我没问。”

    “嗯。我不是真正的颜家人。抱歉，骗了你。”

    这是颜玉律第一次对自己说“抱歉”，顾臻有点受宠若惊，他拍了拍脸，“倒也用不着道歉。反正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都是颜玉律，从来不是什么颜少。你是不是真正的颜家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要你别灭我口就行。”

    颜玉律笑得极淡，“谢谢。”

    顾臻“你这么客气我还真不习惯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颜玉律目光落向一处，没有回答。

    顾臻也没再追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家那位你不赶紧去解释一下误会这玩意儿，拖久了容易多生波折。你别拖着拖着给自己多拖出一个情敌。”

    唉。像他这样的感动帝国好室友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不会。他不是个会吃回头草的人。”

    顾臻点点头，“那还好嗯回头草你是说你家那位和庄上校以前”

    后面的话在颜玉律警告的眼神下自动消音。但“回头草”这三个字的瓜有点大，吃得他有点上头

    颜玉律收回目光，长睫微垂，掩住眸中情绪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有沦为回头草的可能。

    一楼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私人图书馆。与客厅背景墙完美融合的隐藏式房门设计，如果不是熟知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里还藏着一间“暗室”。

    门铃声响起。

    房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颜夫人对小煊说“你先出去吧。”

    颜玉律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门从里面推开。

    出来的小煊对颜玉律点头微笑，“少爷，生日快乐。”

    颜玉律长眸微敛，“谢谢。你也是。”

    小煊有些惊讶，“少爷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哦。不好意思那是我记错了。”

    “没关系。贵人多忘事。正常。”

    小煊说着，向外走去，擦肩而过时

    “你刚刚那句解释有些多余。”

    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小煊猛地回头看向颜玉律的背影，眼神裹着阴鸷的黯色。

    颜玉律似乎对背后如有实质的阴冷一无所觉，径直走了进去。

    复式造型的书房空间极为宽敞，足有数百平，满墙都是书架，中间是宽敞舒适的读书区。正对着门的背景墙划分出对称的两侧悬梯，分别通向两侧的办公区。

    这个书房，他小时候也来过。因为这一楼的书，除了这几年夫人新添的，其余的他都看过。谈不上喜不喜欢，任务而已。

    只不过，除了拿书还书以及被抽查的时候，他鲜少被允许待在这个特别为颜家人设计的书房。

    他目光扫过一楼当初特别为颜家小少爷设计的读书区，淡淡笑了下。

    小时候，因为不小心在一楼的座椅上坐了下，引起一向温婉的夫人歇斯底里地怒吼。之后，就像他这十几年来一样同样的错误，他再没有犯过第二次。

    “上来吧。”颜夫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他径直上了二楼，唤道“夫人。”

    “不陪宾客就算了，也不去陪陪你的未婚夫”颜夫人透过单向玻璃望向露台，“我怎么觉得二殿下对你的未婚夫有些关心过了头了你们年轻人的品味，我是越来越不懂了。”

    “夫人，颜家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颜夫人转过身，轻笑，“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在今天之前，当然没有关系。可你们都申请婚姻登记了，那就是颜家的人了。”

    “您一定要这样吗”

    诛人诛心。某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实则根本就不会记仇。那人的雷区明明就那么大一点，面前这位却有本事能那么精准地触雷。

    他焦急又耐心地等着那人的伤痕愈合，面前这位却这么轻易地就撕开还没结痂的伤口

    颜夫人反问道“我怎么了我的确答应过你，婚配由你自己做主。我食言了吗”

    颜玉律手指紧绷，“父亲的优势在五位上将中是最大的，结果已经注定。为什么一定要多此一举”

    “什么叫多此一举能够碾压性胜利，为什么要险胜”

    颜夫人就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声音轻缓，“我曾经说过让你娶了他，这话我自己都差不多忘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实施到最后。我本来还想夸下你做得很好，可你今天的举动，真的令我很失望。

    “要做颜家人，就要提前适应规则，我这还没怎么样呢，你该不会就心疼了吧”

    书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别闹了。这次，我不与你计较。”颜夫人挥挥手，“行了，下不为例。你出去吧，外面宾客多花点心思陪陪。”

    她面前的人，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令行禁止”，站立在原地没有动。她微微颦眉，不悦道“怎么”

    “其实，我不只是今天才令您失望吧单我不是您亲生儿子这一点，对您来说就是原罪了。”

    颜夫人愣了下，“你想说什么”

    “以前，我有时候真的很费解，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令您满意。我以为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您才不满意。然后，我加倍努力做得更好，结果您却更不高兴。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不是我那些事做的不对，而是做那些事的人不对。”

    颜夫人面色不佳，“所以，你现在是在向我诉苦，表达你的委屈你还记得是谁救了你吗”

    颜玉律的微笑挟着一丝怀念，“自然记得。是夫人您。”

    “很好。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忘了是颜家给你的碧海蓝天。没有我，你现在怕还是在垃圾星挣扎吧怎么众星拱辰的日子过习惯了，就忘了小时候的狼狈是吗”

    颜玉律眼帘微垂，“您救过我，我很感激。我曾经也很努力想要回报您这份恩情。可后来我渐渐明白，让您满意，真的太难了。做得不好，您会觉得是我辱了您儿子的名声，您自然不会高兴。做得太好，您会觉得是我霸占了本该属于您儿子的荣誉，您还是不会高兴。可是夫人，”他抬起眼，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您儿子当年失踪，与我无关。害你们母子分离的人，又不是我。”

    “与你无关”颜夫人温婉的笑容不复存在，“如果我儿子还在，你以为颜家还会有你的位置吗你的名字怎么来的，你不会忘了吧”

    颜玉律自嘲地笑了。“记得不能再清楚。颜玉律严于律己，去掉己。”

    谨言慎行，严于律己，不需要有自我，只需要做一个配得上“颜家少爷”这个身份的工具人。

    作者有话要说封哥作者你赢了，真的是垃圾星淘来的。

    作者所以说让你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