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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收他进宫
    离开茶楼一段距离后, 云长清紧绷的情绪才渐渐放松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冯成仁和阿秀两人,暗戳戳地互换眼神。



    两人敏锐的从云长清的神情中察觉到异常,犹豫了好一会儿, 冯成仁上前, 鼓气试探道“主子, 您没事吧”



    云长清摇摇头, 沉声道“没事。”



    语毕后, 她忽又想到什么, 转头看向冯成仁, 问“成仁,你认识刚刚那男人吗”



    冯成仁自冷宫起就跟在李迎秋身边, 是李迎秋的心腹, 可看冯成仁刚刚的表现,似乎并不知情李迎秋和司空毅相识。



    果不其然,冯成仁蹙眉思忖几秒, 然后回“有点眼熟, 似乎是见过, 但奴才不识得是哪家公子。”



    司空毅没有进官场,又极少在京中行动, 与冯成仁鲜有的几次碰面还是在众臣家眷齐聚的宴会上, 冯成仁没记住他是正常的。



    想到那男人直呼长公主的名讳, 冯成仁小心询问“主子, 您与那人是旧友”



    云长清被问的一滞, 李迎秋与司空毅, 算是旧友



    她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司空毅一口一个迎秋,没有丝毫规矩可言。依照李迎秋傲然的性子能忍他到现在,若说没有不得已的原因, 云长清是不信的。



    没回冯成仁的话,云长清的思绪渐渐飘远。



    “主子”阿秀轻轻地碰了下云长清的胳膊,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云长清侧首“嗯你刚刚说什么”



    阿秀重复了一遍问话“奴婢说时辰已经不早了,还去刘伯那里吗”



    被司空毅这么一打岔,云长清已没了再去刘伯那里的心思。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云长清道“不去了,成仁,我与阿秀先回去,你去一趟长信侯府,将宋子宵传进宫,就说我有事问他。”



    之前一提起司空毅,宋子宵就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和司空毅同归于尽的架势,明显知道的内情比旁人多。



    云长清想从他这里问清过往的事,也免得每次见到司空毅都处在被动。



    冯成仁没多想,立时躬身应话“是。”



    回到宫中之后,云长清先去找了小皇帝,让他派人在外调查传播流言之人。



    等她从御书房出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本以为回到长丹宫就能向宋子宵问话,可回了内殿才知道两人还没进宫。



    云长清满面诧异,从长信侯府赶来皇宫最多两刻钟,按理说他们早该到长丹宫了。



    一侧的阿秀猜测“许是宋世子不在家,冯公公寻他又耽搁了些时间。”



    也有道理。



    云长清顺着阿秀的话点点头。



    夜。



    满殿寂静,阿秀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看到阿秀一脸苦兮兮的表情,云长清一颗心沉了沉“还是没有成仁的消息吗侯府那边怎么说”



    阿秀小心翼翼的接话“回长公主,侯府回消息说下午根本没有见到过冯公公,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冯公公的下落。”



    冯成仁没到侯府



    云长清心情更沉重了,她低声道“继续找。”



    “是。”阿秀忙不迭的退出了内殿。



    整整一晚,长丹宫的太监宫女们如履薄冰,生怕撞到云长清的火气上。



    天色由夜转亮,一晚过去,没有冯成仁的丝毫消息。



    阿秀担忧地看着来回踱步的云长清,她上前关切道“公主,您一宿没睡,身子会撑不住的。要不您先去眯会儿,奴婢在这候着,要是有冯公公的消息了,奴婢第一时间上禀。”



    云长清眉眼间难掩疲惫。



    平日里她虽然总嗔骂冯成仁,但她到这儿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两人又朝夕相处,冯成仁对她可谓是处处维护。



    这么久的日子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冯成仁不见了,她怎能不担心。



    云长清忍着倦意摆摆手“本宫睡不着,派去西城的人回来了吗,还没有消息”



    阿秀摇头“还没回来。”



    时间越长,云长清越担心。



    冯成仁一向不让人操心,就算遇到事情绊住了脚,也该知道往宫里送个信儿。



    眼看着到了早朝的时辰,云长清对长丹宫中的小太监吩咐道“本宫先去早朝,若有成仁的消息,就派人传话给本宫。”



    “是。”



    朝臣们按惯例汇报着政事,除却南疆一事,大堰这段时间国情还算安稳,汇报来汇报去也没什么大事。



    有意锻炼小皇帝,报上来的事情云长清放手没管,全由李景明自己做了决断。



    云长清在玉帘之后端坐入定,心思挂在冯成仁身上。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她顺着昨日出宫后的行径捋着思绪,一点一点猜测着冯成仁最可能遇到的事情。



    昨天在茶楼喝了半下午的茶,除却茶楼门口碰到的司空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等等,司空毅



    此人的模样闪进云长清的脑海中,使她整个人一激灵。



    云长清的思绪转得飞快,他们在茶楼前与司空毅纠缠时,冯成仁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客气,难不成是得罪了司空毅



    依照司空毅疯子般的性格,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云长清打定主意,散朝后就派人去司空府一探究竟。



    但未等到下朝,长丹宫的小太监就匆匆忙忙跑来了。



    玉帘之后,小太监轻手轻脚地上台阶凑到云长清身侧,附耳压低声音道“禀长公主,侍卫在京西找到了冯公公,现正在回宫的路上。”



    云长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追问“人可安”



    “听来回禀的侍卫说,冯公公好像受了点皮外伤,但无大碍。”



    心里的一块大石豁然落地,她眉目松缓下来。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此时大殿中朝臣正禀着政事,云长清朝小太监挥手,示意他先下去“回去后再说。”



    侍卫从宫外带回来的不止冯成仁,还有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乞丐站在冯成仁的身后,头低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缝里,从骨子里股透着拘谨胆怯的劲儿。



    云长清一进长丹宫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冯成仁。



    不同于出宫时的体面,此时冯成仁的裤子小腿位置已破成条缕,那模样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紧跟在云长清身后的阿秀一进殿院,就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她小跑上前“冯公公呜呜呜,这一晚上你去哪里了公主担心了你一晚上”



    冯成仁闻声含泪回头,看到不远处的云长清,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急慌慌地起身,一瘸一拐地朝云长清扑过去,哭嚎的嗓音硬生生压过阿秀的声音“公主啊奴才还以为此生就要见不到您了”



    “天怜奴才心啊让奴才回到了长公主身边”



    云长清“”



    见冯成仁没事,她便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云长清一边躲开冯成仁伸过来的手,一边打量着冯成仁浑身上下,嫌弃问“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冯成仁抹掉眼角滚落的几滴眼泪,满腹委屈道“昨傍晚您让奴才去找宋世子,可奴才还没到侯府就遇到了一群小贼。”



    “那群小贼好不讲道理,抢了奴才身上的银子不算,还要抢奴才的裤子奴才不肯干,这几个小贼就合伙来扒奴才的裤子”



    想到昨日的情景,冯成仁更委屈了,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奴才为保命愿意舍财,可,可扒奴才的裤子不行死都不行”



    候在一侧的小太监闻言,气得脸都红了,同为宦官,他最能明白冯公公的心情。



    若昨日是他遭到这种事情,怕是恨不得和那群小贼来个鱼死网破



    身为残缺的男人,心里本就自卑,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将自己自卑的源头给露出来,拼死也要护住



    冯成仁继续道“奴才反抗得激烈了些,那群小贼就对奴才拳打脚踢的,硬生生把奴才打昏了过去。”



    “要不是这小乞丐路过救下了奴才,奴才就真的见不到公主了哇”



    阿秀心惊不已,她拉着冯成仁看了又看“冯公公,你现在怎么样”



    冯成仁反过来宽慰阿秀“别担心,我就是挨揍的位置有些痛,但好在没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



    话语一顿,冯成仁忽想起来什么,他忙回身去拉小乞丐,对他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长公主行礼”



    被点名的小乞丐一脸胆怯,可人不仅没上前,反而往后缩的更深了。



    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里面盛满彷徨无措。



    冯成仁恨铁不成钢的拽了一把小乞丐的胳膊“来的时候不都说得好好的你怕什么呀,长公主是好人”



    说到“好人”两个字时,冯成仁刻意咬重了字音。



    还边说边瞄云长清,见云长清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冯成仁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这个高帽没戴好,长公主好像不吃这一套。



    罢了,索性直言。



    冯成仁不再拐弯抹角,他敲定主意后,面上露出讨好地笑“公主,这小乞丐对奴才有救命之恩。他在外无依无靠,过得很是不好。”



    “奴才、奴才斗胆求公主收他进长丹宫。”



    云长清淡着神情没接话,反倒是阿秀轻呼一声。



    阿秀看了眼小乞丐,又匆匆拉着冯成仁往一侧走了几步,她背着小乞丐小声道“冯公公,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小乞丐进宫,可是要”



    可是要为宦官,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回正常的、普通的男人。



    顿了顿,阿秀又道“三思而后行啊何不给他点银子,再安排个养家糊口的活计”



    冯成仁轻叹一口气“我最开始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可他不愿意,后来我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进宫,他反倒点头了。”



    知道阿秀的迟疑,冯成仁又道“进宫意味着什么,我都是跟他讲清楚了的,他点了头我才带他进的宫。”



    如此,阿秀也只好熄了话音。



    云长清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望向小乞丐。



    小乞丐看起来年龄不大,整个人瘦瘦矮矮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与人对视的眼神彷徨又湿漉,着实惹人心疼。



    小乞丐在云长清的目光下无所适从,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衣摆。



    回到小乞丐身侧,冯成仁鼓气央求“公主”



    云长清缓了一口气,正起神色问小乞丐“你想好了吗进了宫,可就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小乞丐浑身透着胆小畏怯,他不敢和云长清对视,只低着头重重点了点。



    冯成仁一脸祈求,眼巴巴地看着云长清。



    云长清没正面回应,只是蹙着眉头摆摆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实在碍眼,下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



    顿了顿,她又补充“带他一起下去,找身干净的衣服给他。”



    这是允了



    冯成仁喜上眉梢,拉着小乞丐跪地谢恩。



    云长清坐在小竹亭内,身侧的茶炉冒着腾腾热气,茶香从壶内飘了出来。



    一杯茶还没饮完,阿秀就急急忙忙得跑过来了。



    “公、公主那小乞丐,他他”



    云长清侧目“他怎么了”



    “她是个女子”



    说话间,拐角处出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来人年岁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二三,身板瘦瘦小小的,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拦腰攥住。



    这小姑娘一脸拘谨地提着衣摆朝云长清走来。



    冯成仁紧跟在她身后,两人至云长清面前,两膝一屈跪下了。



    恐云长清误会,冯成仁膝盖才落地便一连串的解释“公主明鉴奴才也是才知道小乞丐是女子,绝非有意欺瞒”



    说着,他弯身叩首,额头咚的一声碰地。



    小乞丐神情惶然无措,畏怯地看向身侧的冯成仁。可冯成仁恭敬跪在云长清面前,并未安抚她的情绪。



    片刻后,小乞丐吸气闭眼,豁出去了一般“不管冯公公的事,是、是草民骗了冯公公,长公主要怪就怪草民,要罚就罚草民”



    云长清神情淡然,抬眼看了下视死如归的小乞丐,她道“为何要骗”



    小乞丐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给自己打气,她颤着声音说“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是,是冯公公没认出草民是女子,草民又想进宫,就将错就错了。”



    小乞丐不懂怎么样才可以进宫,但在她的印象里,男子不管是找活计还是其他,总比女子来的容易。



    “为什么想要进宫”



    小乞丐咬了下唇,踌躇几秒后如实道“草民流浪够了。草民曾听老乞丐说,宫里有吃不完的粮食住不完的屋子,冬天还有厚衣服穿,冻不死人。”



    朝不保夕,食不饱腹。



    就是她做乞丐流浪时最真实的写照。



    她救下冯成仁时,并不知他是宫中人。



    只是看他穿着打扮还算阔气,盘算救下他以后,等他清醒了可以赏她半两银子两顿饭。



    云长清打量着小乞丐,盘算着她所言是真是假。



    小乞丐皮肤枯黄,脸颊两侧因消瘦而微微内凹,下巴尖尖的,愈发衬得她眼睛大。



    倒不似作伪。



    阿秀内心不忍,道“公主,要不就将她留下”



    冯成仁随着阿秀的话又重重一叩首,哽着声音道“奴才不敢欺瞒公主,早先见这小乞丐时奴才就觉得她亲近,所以才会带进宫,如今知道她是女儿身,奴才心里更疼她了。”



    “奴才、奴才伺候公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公主什么,今日,就求公主看在奴才伺候多年的份上,留下这小乞丐”



    冯成仁父母双亡,这世上的亲人只有个失散后便下落不明的妹妹。找到妹妹是冯成仁的夙愿,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算起来,冯成仁的妹妹应该和这小乞丐差不多大。



    见冯成仁泪湿衣襟,云长清知道他这是想到自己的妹妹了。



    “公主”



    云长清心里轻叹一口气,问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草民叫碗儿,不、不知自己多大。”



    云长清从藤椅上起身,往竹亭外走。



    经过冯成仁身侧时,停了下“人是你带进来的,规矩要好。”



    “奴才叩谢长公主”



    自此,长丹宫多了一名小宫女。



    据长丹宫的小太监说,冯公公为新来的小宫女重新取了个名,叫冯五月。冯公公对这冯五月是真真好,走哪都带着。



    短短一个月,新来的小宫女像是变了个人,不光水润肤白好看了,连举手投足间的底气都足不少。



    有变化的不止冯五月,还有这暗涌诡谲的朝堂。



    秋风过耳,夕阳染红大片云彩,在天空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夕阳的微光映在瓦檐宫角处,既温柔又无情。



    夕阳西下,驿使扬鞭策马到宫门。不顾疲惫与身上灰尘,一下马便执着令牌急匆匆进了宫。



    穿过宫殿玉阶道,踩碎了满地淡金色,温柔眨眼不复。



    署名为萧白安的一封厚厚书信,放到了御书房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