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玉与虞楚已经先行去了前厅。不管怎么说, 做父亲的在前厅等着,他们却迟迟耽搁着未免有些太失礼数。更何况这许老爷是许氏的兄长不假,但许氏只是个姨娘, 许老爷早些年便在许氏的撺掇下从许家分了出来, 现下算不得侯府的什么正经亲戚。
若要虞静珠和虞玉喊一声舅舅倒无事, 要嫡出的子女们喊他舅舅, 便有些没有道理了。
虞楚今时今日性情沉稳了许多, 虽心中十分厌烦,但只是转身去了。虞玉在后面给许老爷拱了拱手后也跟着虞楚前去。
此地顿时只剩下许氏母女,还有许老爷和秦氏。
许老爷见虞楚竟是一丝面子都不给他留,虞玉也不像往常那般对他恭恭敬敬的,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看着许氏道“怎么你当家,这些孩子还这么没有礼数。”
许氏揉着酸痛的手臂, 作出副愁容道“我也只是侯府的一个妾, 算的了什么呢。”
许老爷啧了一声,皱起眉头看着她,“今日满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和珠儿被那宜姐儿提去了官府。你身边那花嬷嬷也跑到我那儿去, 要我过来给你撑腰。究竟怎么回事”
许氏一听到花嬷嬷,眼神中便阴了几分。她今日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如今也不想再听许老爷提此事,便叹了口气,挑开话题。
“宜姐儿素来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况且她性子又张狂,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侯爷竟也不阻拦。哥哥, 我在这侯府过的日子当真是没滋没味的,现下全京城都看我的笑话。”
许氏只对着许老爷诉苦,却隐去这其中的缘由不谈,只一顿大说特说虞幼宜嚣张跋扈,心眼子小,看不惯她这个庶母,容不下她。
虞静珠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了许多。
许老爷听了,一双小眼睛登时便瞪了起来。
他重重啐了一口道“这宜姐儿好生跋扈你我虽是庶出,但我们二人好歹也是许家的子嗣。特别是你,来了这侯府屈居做妾,已经是自降身份了,如今还被一个小辈弄得如此没脸我一会儿跟妹夫说说,万不可如此纵容家中子嗣”
旁边的小厮传了话后见许老爷和许氏迟迟未动,心中不耐,只转向正作出一副愁容的许氏开口道“娘子,侯爷还在前厅中等着呢,请娘子快些过去吧。”
许氏听了小厮这话,后背立刻绷了起来,连呼吸都重了许多。许老爷看着她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有些奇怪,拍拍她的肩膀道“妹妹何必如此惶恐,一会儿我与妹夫仔细说说。妹夫平日里最是宠爱你,想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许氏见周围小厮都等着,她此刻便是想推脱也不行。她只好点点头,带着面如土色的虞静珠随着小厮走过去。
许老爷正要跟上,却被秦氏悄悄拉了一手。他转头与秦氏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秦氏看着许氏走远了些,这才压低声音悄悄道“老爷可是糊涂了那宜姐儿和楚哥儿是先柳太太的子女,他们的舅舅舅母自然是柳家人。老爷怎可妄自开口称作是她舅舅,岂不没得打脸”
许老爷哪儿听得下去这些话,只摇摇手道“你是个妇人,如何懂这些。我妹妹嫁进了侯府,我们自然就是亲戚。更何况这里的老夫人也是咱们许家的人,那丫头怎么就叫不得一声舅舅了”
秦氏本想着许老爷能听进去一些,谁知他仍旧如此糊涂,她心里又气又急。许老爷多年前便在许氏的撺掇下从许府分了出来,惹得许老太爷大怒,如今哪儿还有说“咱们许家”的份儿
她急的拉了他好几下,许老爷仍是无所谓。秦氏实在无法,只好道“老爷既心里有了主意,听不得我劝便也罢了。只是老爷叫侯爷妹夫,岂不是太过张狂了小姑子是进侯府做妾的,侯爷的正头夫人还是先柳氏,那是柳家的女子,哪有老爷叫侯爷妹夫的道理”
许老爷道“停停停,你不必说这些。你们小家妇人懂什么,我心中自有数。”
秦氏心里气得无可奈何,只好歇了气,与许老爷一道去了前厅。
许氏与虞静珠刚到前厅的院儿里,立刻有小厮上来低眉顺眼道“许老爷来了。老爷知道许老爷来了,已经吩咐了得力的管事给许老爷摆了桌茶点,许老爷请随小的去吧。”
许氏的手攥了起来,许老爷也算是她娘家人,虞景这安排是个什么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这不就是不耐烦见她娘家人,随便找人应付一下打发出去么
如今他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了。
秦氏一听小厮的话便深深蹙起了眉,心知侯爷一定是不耐烦许老爷这般了。偏许老爷平常惯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他见小厮这么说后,直言道“不用不用,我与妹妹一同进去热闹热闹。算起来我和妹夫也许久未见了,也趁此机会与妹夫叙叙旧。”
许老爷说完这些话后便一个迈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前厅,许氏不发一言跟在后面。小厮阻拦不及,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
许家是个高门大户不假,但许氏这庶出兄妹俩却都不是个省心的。尤其是许老爷,如今已经离了许家,压根就算不得侯府的什么正经亲戚。他三天两头打着连阳候大舅子的名号在京城里招摇不已,又时不时腆着脸跑来侯府美其名曰与亲戚之间热络热络。侯府上下除了许氏那边的人,没一个看得上这便宜大舅子的。
许氏自然是知道侯府中的人怎么想。可如今她做的事被捅出来了,她一时片刻没想好在虞景面前怎么请罪。许老爷是外客,少不得要帮她说几句话,侯爷当着许老爷的面,想来也不好重责她。
秦氏在后面连连给小厮说了好几句对不住,才跟着几人进去。
正厅里,虞景如往常一般在上首坐着,只是神情很有些疲惫。下面虞幼宜等人安静地坐在一旁,或抿口茶,或摇摇扇子,都在等着许氏和虞静珠的前来。
未见到人影,先听见一声嬉皮笑脸的男声,是许老爷边叫着妹夫边扶着秦氏进来了。许氏和虞静珠很是反常的低眉顺眼跟在后头没说话。
虞景一皱眉,敛去了眼中浓浓的不耐烦。这许老爷时常操着连阳侯府的名声在外头大肆招摇的事他是知道的,他心中极为不喜此人。
“唉哟,妹夫,许久不见了。妹夫看着精神不错,这侯府也还是那么气派。”许老爷自认为很亲切地给虞景打了招呼,又一边如同在自家一样随意地一屁股坐在一旁。
虞景冷着脸皱眉道“许弟,说话还是要有分寸些,你妹妹只是我府中的姨娘。”
许老爷一滞,有些不悦道“妹夫这话我便听不得了。念白是侯府中的姨娘不假,可到底咱们虞许两家都是亲戚,如今作得这么生分做什么。那外头的人知道了,指不定以为是妹夫你嫌贫爱富,不愿认我这穷亲戚了。”
许老爷说完,便抱着手闭眼靠在椅背上,神情上依旧带着不悦之情。这一番话惹得虞景更加不耐烦起来,只开口道“许弟今日来府中又是为着何事”
许老爷这才捻了捻胡子道“这满京城都在说侯府的姨娘和二姑娘被提到公堂上的事,我自然也不例外。我妹念白也是侯府的人,出了事也是丢了侯府的颜面,这不,我特意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虞景脸色有些阴沉了,没有开口说话。虞玉皱起了眉道“舅舅,这些都是我们侯府的家事,舅舅无需为这个挂心。”
许老爷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才开口,“玉哥儿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亲娘是侯府的人,我是你亲舅舅,侯府的事自然也是我们家的事。这有什么问不得的,真是。”
说罢,他又开口道“我这妹妹吧,最是个好脾气,所以才被人常常欺辱了去。不说别的,得了我妹妹这么个厚道人,也是咱们侯府的福气不是也偏就是我妹妹这种慈和人,才忍得下这宜姐儿这般行事不受管束的姑娘家。”
秦氏在旁边拼命拉着许老爷的袖摆,许老爷也不当回事,好大派头地说了一顿乌七八糟的话。
白蔷和湘竹在后头听着满眼冒火,虞幼宜笑了笑,开口道“可不是么,原先我一直疑惑许姨娘怎的如此一个人,如今见了许老爷才了然。这一家人,自然都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许老爷一怔,反反复复把虞幼宜这句话来回嚼了许久后才回出味儿来。他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长辈说话,哪儿有你一个丫头片子插嘴的份儿什么规矩,难道我妹妹平日里就是这般教你的你”
虞景重重拍了一下身边的矮几,沉着脸道“够了”
许老爷被惊了一跳,随后慢慢地道“妹夫平常也该多管着些,哪有闺阁姑娘家这样的。”
虞景已经是一点儿耐心都不剩了。他霍地站起来,背着手黑着脸看向许老爷,一字一句地开口。
“许弟,我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宜儿素日里端庄稳重,便是有什么不是,自有我来指教。还有,日后注意着规矩,勿要脱口便称妹夫,本候的正经大舅子是柳老将军的长子,不姓许。”
许氏在一旁越听脸色越阴。
许老爷闹了个大红脸,也一下子站起来道“侯爷,我妹妹嫁进你府中操劳十年,被你家大姐儿提去官府,你也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反倒是和我对上来了。罢罢罢,侯府嫌弃我这门子不显贵的亲戚,日后我便也不来了,免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许老爷说完,便一甩袖出门去了。秦氏急的不行,想要去追许老爷,又不愿与虞景生了嫌隙,只能挺着肚子给虞景拜了拜,急急地道“侯爷勿怪,我家老爷是担心侯府有什么事,来之前多吃了两盏酒,二两黄水下去昏头转向,这才说出这许多不像样的话来。侯爷切莫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胡乱说的糊涂话。”
虞景心头对许老爷厌烦至急,可这秦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此刻又有了身子,也不好太过苛责,便皱着眉头道“实在是太不像话弟妹平常也该约束着些。”
秦氏急的眼圈含泪,又无比内疚地给虞景福了福。虞景随意指了个丫鬟,扶着秦氏慢慢出去了,这才坐下。
许氏心如乱麻。原本指望自家兄长替她说几句话,没想到他这个猪脑子竟是说出些这样的混账话,反而惹得虞景更加不喜。说便说了,还和侯爷置气,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捱着虞景。关键时候一个二个全是些靠不住的
虞静珠不停地在一旁拉她的袖子,被她不耐烦地挥开。
虞景坐下后,沉默了好半晌,这才看着虞幼宜开口道“今日之事,原本可以关上府门好生解决。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是一定会给你好好出口气的。你平日里也知晓些分寸,如今到偏要拉着许氏和珠姐儿去官府。如今可好了,这满京城都知晓的沸沸扬扬,侯府的脸面是一分都不剩了。”
虞静珠原本慌乱无比,只以为这次必逃不过罪责了,现下听着虞景的话又心头一喜,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她立刻抹着泪小声道“父亲说的正是,大姐姐今日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妹妹尚未出门子,如今在官府走了一遭,以后可还怎么有脸见人”
虞景猛地抓起身边的茶杯就往虞静珠身上甩去,虞静珠吓得尖叫一声,立刻闭上了嘴。
众人听他大声怒吼道“你还不闭嘴我还没和你算你的那些烂账,你倒是有脸先怪起你姐姐来了你倒还知道未出门子的姑娘的脸面,依旧做出这没皮没脸的事来我看你是心有不满,才黑着心肠把亲生手足推到火坑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虞静珠吓得立刻从座椅中起身跪在地上,“爹爹,爹爹明鉴,女儿实在不是有心的女儿只是见着外面的那些人害怕极了,这才急忙关上了府门女儿,女儿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大姐姐的”
虞楚看着跪在地上吓得不停求饶的虞静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是有意的么我与二弟亲眼见到你主动支使着身边的人关上了府门,把差一点就要进府的宜儿生生地关在了外头。二妹,你就别扯谎了”
虞静珠依旧跪着狡辩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大哥只是护着大姐姐才这样说”
虞楚霍地站起来,朝虞景拱了拱手道“父亲,可否听儿子一言。”
虞景对虞静珠的怒意不止,下意识地大声道“你说”
虞楚转过身来,看着虞静珠,“侯府的颜面,不是因为宜儿上官府而丢尽了,而是生生地被二妹妹散尽了今日在外面,岂止只有我和二弟看见了,那外面还有赶来的柳叡表弟,国公府的孟大公子,以及庆王爷,他们通通都看到了”
虞楚冷冷地看了眼许氏,又看了眼虞静珠,继续道“姨娘和二妹真是好算计,只想逼死宜儿,侯府的颜面对你们来说能算的了什么柳叡表弟是我母亲的娘家人,国公府和我们侯府有婚约在身,庆王爷更是皇室宗亲。我倒要问问你们二人,究竟把侯府至于何地”
虞景站在上首,听着虞楚的话身形有些佝偻。他不明白,他的父亲老连阳候挣下这份家业,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数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这侯府的荣光。可他这几个子女,却个个都不尽如意。
宜儿幼时因柳霜岚与他生分,楚儿从前有才气却放纵自己,玉儿虽老老实实,可也说不上有什么多耀眼的地方。
而珠儿,从前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乖巧可爱又贴心懂事的女儿。可这些日子渐渐地揭开了那层外皮,却是如此的恶毒不堪,枉顾人伦,不敬长姐,漠视手足。
宜儿回来后,楚儿慢慢地重新回了正道上。一家子女重新承欢于膝下,且变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他心里极其满足,觉得总算不枉顾了祖宗的恩泽。
可如今,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连阳侯府摆明了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端庄的大女儿变得激进冲动,而乖巧的二女儿变得歹毒不堪。
虞幼宜看着虞景的脸色,就知道虞景心里还弯绕着没有想明白。
她站起来,给虞景行了个大礼,站在他面前缓缓开口。
“父亲认为女儿报官是因为心里气不过,才一腔愤怒不顾侯府颜面,决议要把许姨娘和二妹拉到公堂之上”
虞景慢慢抬起头来,声音略有些沙哑,“此举势必会让侯府颜面尽失,你往常是个多么明事理懂利害的人,实在不应该做出如此决定。”
虞幼宜沉声道“父亲错了。”
虞景一怔。
虞幼宜心里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易总管扶着虞景坐下,这才开口道“就如同大哥所说的一样,今日之事,将军府,庆王府,国公府的人皆在。先说将军府,是女儿的外祖家。如今母亲已然仙逝,将军府悲愤,若不是只剩女儿和大哥这两个母亲的骨血在,只怕早就和侯府翻了脸了。这些,想必父亲心里是有数的。”
虞景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若是女儿出了事,外祖家岂会轻易揭过外祖父虽年事已高,可圣上依旧复了他原职,虽只是个虚名,但足以可见外祖一家的分量,而外祖母又是太后亲封的诰命。女儿出了事,外祖一家必然会告到御前替女儿讨个说法。父亲想想,连阳侯府会如何”
虞静珠见局势对她不利,忍不住高声道“大姐姐到底人没出事,何故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
虞景睁开眼指着虞静珠怒斥道“谁让你出声了,你给我闭嘴”
虞幼宜冷冷地看了一眼虞静珠,继续道“此为第一层。其二,庆王是皇室宗亲,又是圣上心腹。发生了这种事,势必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到时,就算文武百官不指责侯府,圣上也会为着伦理纲常亲自问责,少不得要说上父亲一句嫡庶不分。”
虞景脸色猛地一沉,心中立刻跳了一下。将军府的人追究,圣上也要怪罪,两番重击下来,连阳侯府怎还能安然无恙
“其三,国公府与我们府上有婚约,女儿出了事,国公府势必会作废婚约。而连阳侯府作为被退了婚的人家,府上子嗣又出了那样的事,是一定少不了受人闲言碎语的。不说女儿,就连大哥和二弟,以后也不要想与什么好人家议亲了。”
虞景道“此话不假。可既然如此,更应该把这小妇和珠姐儿做的这等丑事捂住,悄悄地在府里解决,岂不更能免去这些麻烦”
虞幼宜心里又叹了口气。
“非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出事,受奸人暗害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不提国公府,外祖家必定会要求侯府严惩不贷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圣上看在外祖家的份上,更是会降罪侯府。父亲觉得女儿告上公堂不妥,但却不知这是惟一的良策。无论外祖一家和圣上怎么做,为的都是严惩许姨娘和二妹妹。上了公堂,既能平复了外祖家的愤怒,又能让圣上看到侯府公正严明,处事不惊。”
“可若是父亲非要悄悄地捂起来办,外头的人只看到女儿受袭,而侯府宁事息人,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便不是要求秉公处置那么简单了。大蔺礼法森严,嫡庶不分,妻妾颠倒的罪名,父亲应当知道侯府的下场。”
虞景听了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满慢慢消散,反而变得十分后怕起来。虞幼宜分析的合情合理,条条是道。连阳侯府就算是再尊贵的人家,也顶不住将军府和圣上的怒火。哪怕将军府和圣上不怪罪,也逃不了悠悠之口,让人们更加觉得连阳侯府毫无规矩可言。
而究其根本,这一事端的始作俑者就是许氏。这个无知小妇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全府上下做出此等丑事,害得全府陷入不仁不义的流言中。
更何况,宜儿何等聪慧懂事的一个孩子,若是毁在了许氏的手里,他有什么脸面面对霜岚的灵位
虞静珠看着虞景的脸色,心里已然觉得大大不妙,立刻磕头求饶起来。
“父亲,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儿没想到这些,当真只是害怕极了,才做出此等糊涂事。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是有心要害大姐姐的”
虞玉攥着拳头,看着虞静珠此时的嘴脸,只觉得心凉无比。他大声道“二姐姐,咱们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里头小厮家丁护卫无数。莫说是那一群人,便是再来一群也伤不到二姐姐分毫”
虞景并不理虞静珠的求饶,阴着脸沉声道“把这孽畜当时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尽数带过来。”
小厮们应了声,不过一会儿,立刻把虞静珠身边的绿羽翠喜以及马嬷嬷捆了来带到正厅中央。又有几个结实的家丁自觉地拿着板子来,静静地立在一旁。
绿羽和翠喜满眼的惊惶之色,马嬷嬷也不住地挣扎着,被小厮照着膝盖窝狠狠踢了一脚,立刻跪倒在地上。
虞景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问你们话,你们如实招来。若有任何一个胆敢欺骗隐瞒的,就在这院中即刻打死家眷如有在侯府中做事的,也统统打发出去”
虞静珠一滞,立刻暗地里阴森森地看了一眼三人。
虞景看着这几人道“二姑娘今日在堂前,是怎么个情形”
三人额头冒出汗来,恐惧的眼神在虞静珠和虞景两人之间来往不定起来。虞景冷冷地一抬手,旁边的家丁立刻抱着板子狠狠地往三人身上招呼过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许多板子便落了下去。
马嬷嬷岁数不小了,这些年来又是虞静珠的奶妈子,一直被当成半个主子伺候的,旁边的家丁几个板子下来就晕了过去。绿羽和翠喜被打得直哭叫起来,下半身渐渐沁出血来。
翠喜受不住,立刻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家丁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翠喜含着血道“二姑娘,二姑娘支使奴婢们关上府门,说要看着大姑娘清誉尽失身败名裂。后来,后来前院的小子们来开府门,二姑娘也拦住他们,不让他们打开,耽搁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二姑娘说,说这会子大姑娘恐怕已经被拖下马车,再无力回天了。”
虞景越听面色越阴沉,最后直接拍桌而起,看向虞静珠。
虞静珠尖叫道“父亲别听这些奴才胡说,她们是在污蔑女儿”
虞景死死盯着虞静珠,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虞静珠只看到虞景的嘴巴一张一合。
“那丫鬟所说,是不是真的”
虞景看着面色青绿的虞静珠,依稀还能看到些她幼年时的女儿娇态。那时明明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恶鬼的模样。
这还是他女儿吗
虞静珠被虞景这个模样吓得愣着,嘴唇微微颤抖,却没发出一声。
虞景一声暴喝,“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他仿佛是气得狠了,也不等虞静珠出声,立刻怒道“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拖出去再拿藤条来,给我狠狠抽这个虚假伪善,残害手足的孽女”
小厮们把晕过去的马嬷嬷和哭喊着求饶的绿羽翠喜二人拖了下去。又有两个婆子上前来,手里拿着柔韧细长的藤条过来。
藤条打人不如打板子那般伤筋骨,但却最是疼痛难忍。尤其是浸过水的藤条,柔韧不已,打在身上时会紧贴着皮肉划过。几藤条下去,皮肉翻起那都是常事。
因此法子只伤皮肉不伤筋骨,且若是被打的人身上穿着衣裳,疼痛依旧不减,但皮肉不至于翻起。故而许多人家责罚有身份的女子时,都会选用此法。
虞静珠看着犹如恶鬼罗刹般地婆子,头疯狂地摇着,直喊道“爹爹,她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在诬陷女儿,爹爹饶过啊”
话音未落,婆子们已经扬起藤条狠狠地抽在虞静珠的肩膀乃至后背上。虞静珠登时只感觉钻心刺骨地痛,忍不住在地上滚来滚去躲着藤条。
虞景怒喝,“还敢躲按住她,狠狠地打”
婆子们得了吩咐,又立刻牢牢按住虞静珠,使她不得动弹半分。雨点般的藤条落下来,刚开始虞静珠还能大声尖叫,到后来只剩下神智涣散的求饶声。
许氏看着有气无力的虞静珠,还是起身过来哀叫一声在虞景面前跪下。
“侯爷,珠儿也是你的女儿,侯爷怎么忍心看她这样啊侯爷,饶过珠儿吧,她还小,十几岁的丫头,哪懂得那些是是非非,她只是小女孩心性,糊涂之下才做出那样的事,侯爷,侯爷你”
虞景虽对虞静珠怒极,可此刻心中最痛恨的还是许氏。一切事端,都由这个无知妇人而来。虞静珠一个姑娘,若没有养在她身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卑劣的模样。先头的事还没有责罚许氏,如今她又胆敢暗害虞幼宜,而且出手便是把虞幼宜往死里设计,阴毒至极
十几岁,他这四个子女哪个现在不是十几岁的年纪有谁像这孽畜一般,被教的心思阴毒枉顾手足
虞景一个扫腿踹开许氏,大声怒叱道“你这阴毒小妇,还敢在这里替这孽女说话求饶这孽女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来人,给我按着她一起打”
虞静珠已经晕了过去,婆子们停了手,上前来又把许氏按倒在地,狠狠扬起藤条来抽在许氏的身上。
许氏在后院得意了这么久,哪受过这个苦,鞭子一落在她身上,许氏便尖叫了起来。
“侯爷,侯爷你听妾身说,妾身真的不是要暗害宜姐儿,是那婆子自己心术不正,才害的宜姐儿如此”
虞景斥道“到如今这份上了,官府已经断出了结果,我听着都羞臊的慌,你还敢在这里不知悔改,依旧狡辩再给我打狠狠地打”
许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过,在全府所有人的面前被按在地上打。而虞景也不再听她的辩解之词,反而怒意更胜。她趴在地上,皮肉伤钻心地疼,心内羞愤恨不得去死。
“侯爷,侯爷景哥儿我与你年少情谊,与你作妾,替你生儿育女十多年,又操持后院数年那么多年的情分,难道侯爷你全部弃之不顾了吗”
虞景没再开口,只是面色依旧很是阴沉。
许氏被摁在地上,嘴里仍旧不断地说着些想要虞景念旧情的话。
众人忽然听到虞幼宜出声,“姨娘如今还在念着这些,自己不觉得腻味么”
她上前一步,拿出包在手帕里的镯子递给虞景,淡淡道“这是那婆子在公堂上拿出的证据,是许姨娘收买串通她的信物。”
虞景接过,一言不发地把帕子打开。登时,无比熟悉的并蒂莲纹玉镯展露在他眼前。
深翠色的内环,上头清楚地篆刻着一个小小的“柳”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太快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