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第二日, 虞幼宜罕见地睡的很沉,几乎是天光全明后才悠悠转醒。
白蔷和湘竹过来时,虞幼宜还在面朝里侧躺在床上, 胸脯沉稳地一起一伏。
湘竹把窗前的纱帘略放了一些, 和白蔷对视一眼后默契地选择了不叫醒虞幼宜, 而是让虞幼宜再安心睡上一会儿。
大姑娘昨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了, 若是换了旁的娇小姐, 只怕是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
那日虞幼宜虽然气势不输以往,可白蔷和湘竹却是看的出来,虞幼宜心里其实已经疲乏的不成样子。昨夜也总算是和周大娘一干人放松了一场,合该好好休息一下。
到外面的阳光已经亮到床榻纱幔挡不住时,虞幼宜慢慢地翻过身来,揉了揉额头后睁开了眼睛。白蔷和湘竹一直在里间候着,见她醒过来后便过来侍奉着。
今日睡得久, 头稍稍有些许昏昏地发沉。虞幼宜洗漱后开口道“怎的这个时候了也没见你们过来叫我, 都快日上三竿了。”
白蔷笑道“大姑娘难得能睡得久些,奴婢自然是不会叫的。现下也还早,外头也并没有什么事。姑娘安稳地睡一会儿不妨事的。”
周大娘和英香是在庄子上做活做惯了的,天不亮便自发地爬了起来。周大娘闲不住, 干脆给李嬷嬷打了声招呼后去膳房帮打下手,顺便瞧瞧主家这边厨子们的手艺, 回去也好给庄子上的人露两手。
英香依旧是留在了琅玕阁,帮着刘嬷嬷和几个小丫鬟整理内务。
湘竹按着虞幼宜的习惯呈了盏温热的清茶来,虞幼宜接过时,听见她高高兴兴地开口。
“姑娘,羊家那边下了帖子,请姑娘过去作客呢。”
白蔷也笑了笑, “小婧静儿自是不必说,只怕是羊夫人想要好好谢一谢姑娘。”
“姑娘,一会儿咱们就过去吗”湘竹期待地开口,心里很是好奇羊府是什么样子。
虞幼宜微微一笑,轻轻抬起茶盏抿了口热茶。
想必是羊夫人知道她这遭回来难免还是
要受些流言蜚语,便想着下请帖请她过去作客。一是为了好好感谢小婧的事,二是为了让外人知道羊府的态度。羊夫人是在无声地帮她造势。
她虽很是乐意前去,但还有一事未成。
虞幼宜看向湘竹道“今日府上只怕是还有好些事,你去找人回了羊府,替我谢过羊夫人,就说我改日再亲自上门拜见。”
湘竹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被白蔷轻轻敲了下脑门。
李嬷嬷在院里隔着窗纱看到有人影晃动,便知道是虞幼宜起来了。她打着帘子进来,给虞幼宜福了福后坐在了旁边的矮墩上开口。
“姑娘醒了,今儿听府上的下人们闲话,说玉哥儿晚间不知是怎么了,一回院里便发起热来。偏生这玉哥儿昨夜昏昏沉沉的,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发了热。到了白日里,身边的青禾看他脸红的像虾子一般,这才请来了府医。”
虞幼宜一顿,虞玉发热了
她屏息片刻想了想,只怕是虞玉在静和苑见到许氏后说了些什么话刺激到心神了,加之夜里本就会吹些寒风。里外一凉,难免有些病痛。
湘竹给李嬷嬷端了杯茶水道“刘嬷嬷昨天心里不稳当,一直去静和苑盯着的,不如姑娘叫了来问问她。”
虞幼宜点点头,白蔷十指翻飞挽好虞幼宜的头发,依着虞幼宜平常的喜好缀了些精巧但并不繁复的珠花。湘竹得了吩咐后便出去叫了刘嬷嬷。
刘嬷嬷进来时,虞幼宜已经打整好了,平和地坐在矮榻上。
她给虞幼宜福了福后开口“姑娘,那许氏昨夜果然叫了花嬷嬷偷偷溜出去,想是去卖契子去了。老奴想着,多半是想补一些账簿的空缺,咱们可万万不能让她们得逞”
湘竹捏紧了拳头道“就是”
虞幼宜扑哧一笑,身边的李嬷嬷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
刘嬷嬷有些疑惑地看看二人,摸不到头脑。
李嬷嬷笑着道“放心吧,大姑娘早就料到了此事。那许氏纵然是身边留有些钱财,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填不了那么大的
空缺,只能走卖契子这一条路。”
刘嬷嬷拧着眉毛想了想,随后面上的疑惑之意转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大姑娘拿给老奴替换进去的那份契子是有问题的”
虞幼宜微笑道“正是,是我吩咐了前院靠谱的人去寻来的契子,里面尽是些亏钱无用的田产铺子,只怕许氏是连指缝都填不住。”
刘嬷嬷一拍大腿,也跟着笑道“还是大姑娘想的妙啊难怪,昨夜我看着那花婆子去的时候胸有成竹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却连两条腿都站不稳。后来隔着院墙都能听到许娘子的咆哮声,想是气得发疯呢”
湘竹听了后也乐了起来“自作孽,她也有今天”
白蔷还记得李嬷嬷方才说的话,开口道“白日里听闻二少爷发起热来了,刘嬷嬷可知道些什么吗”
一说起这个,刘嬷嬷眼睛顿时一亮,眉飞色舞起来。
“哎哟,提到这个可就有意思了。许娘子这人,也算是作孽过多,闹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那夜我看着玉哥儿提了个小食盒进去,说了些什么没听清。但没过一会儿,里头就传来打碎了碗的声音。之后又听二人争执了些什么,后来就看见玉哥儿沉着脸提着食盒走了。”
她回忆起那夜许氏恶鬼般的嘶吼,虽心里并不可怜她,但觉得也没那么好笑,便收起了方才的神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姑娘是没听到许娘子说的那些话,连我听了都忍不住咂舌,哪儿有亲生母亲这般说自己的儿子。玉哥儿走出静和苑了后,都还能听到许娘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说起来也是不成体统,竟说玉哥儿是贱种,窝囊废,不仁不孝的白眼狼之类的,实在是难听。我若是玉哥儿,只怕当即心里这份母子情就断了。”
李嬷嬷皱眉道“往常见她最是疼爱她那一双儿女,玉哥儿又是她的大指望,何至于此”
虞幼宜垂下眼帘,手指摩挲了下茶盏,轻声叹了口气。
许氏固然是虞玉的亲生母亲,可这十几年来,她只顾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日后的荣华富贵,却全然没想过虞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虞玉这个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没有让许氏教导的原因,性子还是很正直。她冷眼瞧了这么久了,比起那些功名利禄,虞玉看着是更在乎手足之间的情谊的。只是他还有些单纯,经常被虞静珠当枪使,耍得他团团转。
也是可怜。亲娘暗藏祸心逼着他上进,多年来府内兄弟父母之间其乐融融,朝夕和睦的的场景也被自己的亲娘一手打碎。
长这么大,突然发现亲娘不是什么良善人,亲姐也只是把自己当做筏子使,虞玉那种单纯正直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受不住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虞幼宜淡淡道“先前外祖家送来了许多补品,一会儿白蔷取一些来,送去二弟那边让他好好养养。”
白蔷点了点头。
刘嬷嬷心里回想着许氏骂得那些不堪入口的话,又连连叹了两三口气才止住。
一旁的李嬷嬷忽然想到另一事,向虞幼宜开口道“昨夜有些晚了,便没来得及和姑娘说。王婆子和我闲聊时,随口提到花嬷嬷从前是个唱戏的,也不知许氏怎么会和她搅合在一起。王婆子说,是从前许氏亲自把花嬷嬷接到身边的。”
虞幼宜一怔,戏子
她蹙起眉来,重新回想起记忆里柳霜岚和虞景吵架时提到的戏子。按说虞景那个反应,二人提到的戏子应该是个男子。
柳霜岚离世约莫十年左右了,那戏子年纪应当也还在壮年。花嬷嬷是个年老的,不知是否和此事有所关联。
虞幼宜的直觉告诉她,能被许氏接到身边的应当不是什么普通小人物,只怕手里捏着掌握许氏生死的把柄。
她叹了口气道“在庄子上呆了十年实在是太耽搁事,侯府从前的事情皆是只知道个一星半点。如若有呆得久一些的人问问,想来会明了很多。”
众人一顿,目光纷纷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刘嬷嬷。
刘嬷嬷正喝着茶,看着几人这副模样不禁呛了一嗓子,咳嗽了几声后把腰板挺直了些坐着。
“大
姑娘直问便是,我也算是在侯府呆得久的,是先太太入府前就已经在府里的,许多事情还知道一些。如今既跟了大姑娘,老奴必定是知无不言的。”
虞幼宜笑道“嬷嬷果然是个明白人。我先前出去过一回,听闻京城头些年有个极有名气的优伶,刘嬷嬷可知道一些这事吗”
刘嬷嬷努力想了想道“老奴是个粗人,也不太懂那些达官贵人的喜好之类,但在主家呆得久,也听过一些。头些年是有个极有名的男戏子,我虽没见过,但听说生得极阴柔俊美的。”
虞幼宜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轻轻开口道“嬷嬷可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
刘嬷嬷哼哼了半天,努力在自己脑海里回忆了半天,“老奴也记不太清,而且那戏子对外的名号也是他的花名,想来和他的真名是无甚干系的。”
虞幼宜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刘嬷嬷是在内院做事的,原本就不常出去,况且这些主人家喜欢的乐子她也不甚懂。到底那么多年过去了,记不清也是常事。
她开口道“我知道了,劳烦嬷嬷记挂着,如有什么想起来的便与我说。
刘嬷嬷点了点头,随后便退出去做自己的分内事了。
虞幼宜在内间稍坐了一会儿,外头来了个丫鬟,赶过来匆匆道“请大姑娘安,侯爷在清点府上的库房了,大姑娘可要过去吗”
虞幼宜目光一转,淡淡道“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拿给父亲,一会儿便过去。”
前院书房内,虞景身边排排站了四五个管事的,正拿了几大本账簿单子等细细地查看。虞景坐在书桌后面,面色很是有些难看。
虞幼宜提着一个小食盒,身后湘竹白蔷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抬了三四个木盒子,跟在虞幼宜后面一同来了书房院里。
易总管正在急匆匆地一会儿出一会儿进,他见到虞幼宜后愣了一下,立马换上标准笑容道“大姑娘来了,可是来找侯爷的侯爷正在里头忙呢,有什么事我替大姑娘说一声。”
虞幼宜微笑着摇
摇头道“不了,我进去看看父亲。”
易总管刚想出声委婉阻拦下,忽地想起面前的这位是虞幼宜,不是虞静珠。且照理说,大姑娘日后嫁出去了也是要主掌中馈的,为出府前接触学习一下也是常理。于是便作了个揖,引着虞幼宜前去。
身后的几个婆子是不好进来的,白蔷和湘竹便留在原地看管着,只虞幼宜一人跟着易总管进了书房。
虞幼宜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唰唰唰的翻页声,还有管事们紧张的报数声。她笑了笑,偏头与易总管道“听着确实是忙得很。”
易总管笑着称是,额头上却暗暗流着汗。大姑娘这句话听着没什么毛病,语气也实属平常,可怎么想都不是那个味,听着倒更像讽刺一般。
易总管在书房外敲了敲精致考究的雕花木门,里面传来虞景沉沉的声音,这才推开了两边的门,引着虞幼宜进来。
虞景心里正想着事,倒没想到虞幼宜会过来,还提了个小食盒。他面色缓和了些,平和出声道“宜儿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虞幼宜笑着道“并无什么事,只是看着父亲忙碌,过来给父亲送碗莲子羹。”
她把食盒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矮几上,轻轻揭开盖子,拿出那一碗温热的莲子羹,并着勺子呈给虞景。
她心里还记得,从前的虞幼宜唯一一次鼓起勇气来和虞景亲近,便是做了一碗莲子羹来。只是那时有许氏和虞静珠在挑拨,那碗莲子羹到底没有送到虞景的手上。
如今这一回,也算她借着这副身子圆一圆虞幼宜从前未完成的事罢。
虞景看虞幼宜端出一碗莲子羹来,正巧喉咙有些干涩,神情和善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眉头紧锁。府内一应杂事繁多,好在大女儿总归是个懂事的,从不需他操心。
虞幼宜在虞景吃着莲子羹的空档开口道“父亲在查账簿和库房单子”
虞景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事,招手把她唤过来道“正巧你来了,你也跟着管事们学一学,日后总要用到的。”
他脸色又沉了几分
,“静和苑那个小妇是个不堪用的,后院交给她,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你若还上手,日后便替为父照管着这些。有你帮忙,为父也烦恼心许多。”
虞幼宜嘴角上翘了翘,福了福道“女儿谢过父亲。”
有虞景的吩咐,管事们立刻拿了一本厚厚的账簿给虞幼宜。虞幼宜摸着这厚实泛着墨香的厚本子,心中有些感慨起来。
没想到又摸到了这些熟悉的东西。上辈子家中长子成了家后,她便撒手抛开了管家权。如今算来,也有几十年没有摸过这些东西了。
好在虽然许久没有经手这些,但一翻开,还是迅速找回了曾经的手感。
翻着翻着,她也有些忍不住咂舌。这京城的显贵人家果真是不同,瞧着她上辈子在辽东的一大家子已经算是十分富贵了,但比起侯府的开支,还是逊色了一些。
单下人们的吃食用度,便是高出寻常富贵人家四五成出来。精米精面的支出更是个不小的数字,另外的一些东西也都用的不是次品。
怪道常听人们说,那等显贵人家的主事丫鬟婆子,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几分。
旁边的管事们原本分出了几分心神,预备着给虞幼宜讲解稍许,却见虞幼宜目光稳重神色平常地翻看着账簿,时不时还会用纸笔清算几步,不禁有点哑然起来。
这大姑娘,不是在庄子上长大的吗,怎么看起这些来这般的游刃有余。便是他们这些做了许多年管事的人,偶尔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还要翻来覆去看上三四遍才看得明白。
有个年长些的管事看了虞幼宜许久,抱着自己正在看的那一本上前来,指了个有些不大合规矩的地方给虞幼宜看了看,“大姑娘可有见解”
虞幼宜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后便开口简短精准地说出了这里的错漏,随后又低头翻看着自己手里的账簿本子。管事们面面相觑间,她已经放下了第一本,开始查阅起第二本来。
管事们交换了个眼神,这大姑娘是个厉害的。这些账簿,寻常的闺阁
小姐看不了一刻钟便已经晕头转向了。大姑娘游刃有余不说,还极有效率,不比他们差上本分。
虞景也注意到了虞幼宜的动作。原本他只想着虞幼宜从没接触过这些,合该学习一下,就也没指望虞幼宜能查出什么来。
能耐耐心心地在这坐上几刻钟,便已经是很有进步了。没想到虞幼宜神情自若,丝毫不手忙脚乱,甚至连管事们手里的账簿也一样看得明白。
他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女儿着实是个有本事的。先前看着很有份心胸,又很是明白种种利害关系,没想到就连管家之事也上手的很。
虞景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老父亲般的自豪感,眼角眉梢颇有些骄傲的模样。但他又不想在管事们面前太过于喜形于色,于是就强行压了压,仍作出一份平稳威严的样子出来。
易总管在一旁看着,也大呼惊奇。
要知道,虞幼宜在庄子上十年,许氏可是从来没有给她请过什么教导先生教她些本分东西的,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摸索,没想到竟也是这般的厉害。
虞幼宜看完两本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沉了沉。
果然如同她所想的,账簿上有很大的漏缺。单看每月的记录还看不出什么,可积少成多后,这个窟窿可不是一般的大。
难怪许氏急急忙忙地让花嬷嬷去卖田产契子,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这捅的漏子太大。没有一大笔银钱是定然补不上的。
管事们的脸色也很难看。翻阅这数年来的账簿,许娘子的院里每个使银钱的地方都比旁的院子记录的要高一二成。
若是单一条记录高些便也罢了,可每项支出都高那么一二成,一月下来便不是个小数目。这积年累月下来,更是骇人。
几人面色难堪,都悄悄抬眼看了看虞景,心里斟酌着怎样开口。
虞幼宜却是没有管事们那些心里担忧的。她直截了当地对虞景张口道“父亲,女儿略看了一些,府中其余地方都还正常,只有后院的的银钱几乎超出府中内
务的一倍有余。其中犹属凝香轩最甚,每月开支都要虚高一些,更有些没来头的支出记录。这银钱,是对不上数的。”
虞景心里为大女儿骄傲自豪的美滋滋情绪立刻被这等消息压了回去,一张脸更是慢慢黑了起来。易总管在旁边缩了缩脖子,不敢贸然出声。
虞景明显不悦的声音转向管事们道“是否如同大姑娘所说这般”
管事们低了低头,都没敢说话。那位最年长的站出来,赞同地看了一眼虞幼宜后给虞景做了个揖,随即开口。
“确实如同大姑娘所说,凝香轩每月的记录都要比旁的地方高上一些。若是单按月看,倒是还好。可若按年来结余计算,凝香轩的漏子已经不是寻常之数了。”
另一个查看库房单子的管事忽然颤抖着跪了下来,声音惊惶无比。
“回侯爷,库房里少了十数件金贵物件。另外另外先太太的陪嫁里头的东西,如珠宝首饰类,以及各色玉石摆件,还有许多金银之物。除却难以搬动的大件外,其余的一件都不剩了,只剩下昨日大姑娘带回来的那个镯子。”
易总管背后一凉,两眼发黑,满心的不可置信。
若说管家的妇人平日里在自己手里漏点银钱,其实都是平常事。哪家的大夫人不悄悄积攒些银钱给自己的子女呢。
况且主掌一家中馈,许多开支便会自己经手。只要悠着点,多些少些也都无伤大雅。便是清点账簿点出来了,也无人会说什么。
这一条,已经是大户人家中默认的不成文的一个定例了。
若是许氏收敛着,只是偶尔漏些小钱,但在大数目上不弄虚作假,好好管着府上库房的东西,按例登记造册,无人会说什么的。
可她这实在是太嚣张放肆了些
从许氏手中漏出的银钱,超过府中内务的一倍有余。府中内务本就是开支的一个大头,超出十年来的一倍有余是个什么概念,都能在京城稍好一些的地界置办一个体面宅子,另外再买上些良田铺子了快赶得上一些外放京官们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