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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 132 章
    不管心里如何愤怒,  此时也刚嫁过来没多久,虞静珠低着头,将所有不满的表情隐匿于心内,  面上强装出低眉顺眼的神情。



    可梁夫人越瞧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越觉得心口气得生疼。



    那日虞静珠与梁文彬洞房日时,  她惦记着要关照好虞静珠这个侯府女,便出头替虞静珠摆平了梁文彬与香香这二人。香香尚且不说,  梁文彬是她护在手心里长大的,  平日里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若不是为了傍好侯府,她怎会上赶着去做这慈婆



    可之后,她安顿好这两人后,喜滋滋地去库房查看侯府陪过来的厚厚嫁妆



    梁夫人盯着跪于下首,手中端着茶盏的虞静珠,眼里划过一丝阴霾。



    “少夫人手中的茶凉了,如今立秋了,  夜晚风凉,  去换盏热茶给少夫人端着。即便是学府上规矩,也不能冷着了新妇。”



    梁夫人指尖死死扣着方几边上,  转眼便吩咐身边的丫鬟过去。丫鬟悄悄看了一眼她的眼神,  见着其中神色阴沉,便心知梁夫人的意思。



    虞静珠在下面咬牙切齿,不知这老虔婆又是要唱哪出戏。



    那丫鬟走上来,  取过虞静珠手中凉透了的茶盏。虞静珠的双臂一直高高举着,气血不畅,连指尖都冰冰凉凉的。



    丫鬟抿唇,转身便倒掉其中冷茶,  斟了满满一杯的新茶,用帕子垫着递于虞静珠手中。



    虞静珠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她心中正翻来覆去地按着梁夫人骂,伸手便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盏。



    下一秒,正厅里响起了她高昂的尖叫声。



    “啊”



    就连立于正厅外的绿羽与翠喜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



    而跪在下面的虞静珠,已经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茶盏抛了出去,双眸泛起一层水雾,嘴巴不住地吹着被滚烫茶盏而烫得绯红的指尖。



    那一盏茶水是新烧好提上来的,瓷杯最耐不住热。这一杯递在她手上,无异于是直接将滚烫茶水一股脑地往她手上浇了上来一般。



    啪地一声。梁夫人见着她这模样,便重重将拍了下身边方几。



    “我一片好心,照顾着你的身子,你竟这般不知好歹莫非你是侯府出来的女子,便可以不孝婆母了不成好,你若是不愿意在这儿听我教导家事,直接回去便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活得上一阵子,无需指望你来接手”



    虞静珠千娇百贵长大的,登时便想与梁夫人撕破脸了。可她身子一动,想起侯府的态度,心中一片不甘,又听婆母拿家事说事,便只好继续跪在这里,不敢多言半分。



    而梁夫人,梁夫人一瞧见虞静珠头上戴着的梁府的首饰,便有无限的无名火。



    那一晚,若不是她素日里注重保养,只怕要被这赔钱妇的嫁妆气得直接归西了



    侯府陪来的十几口大箱子,看着模样喜人,规格唬人,结果打开后,里头全是些堆满了的铜钱



    她起初还以为是侯府的什么规矩,愣了下后翻了翻下面,结果下面更是惨不忍睹。压在铜钱下的,是一些做工十分粗制滥造的头面和摆件,黄澄澄的颜色没瞧见几分,倒有许多白花花的寻常银饰



    就连压箱底的尺头,也都是些寻常小门小户用的青纱素纱。原本以为侯府这等人家,必然会塞许多御制的料子与御赐的物件,她还想着拿点去做身衣裳,穿着出去暗暗地显摆一圈,结果呢,结果还不如寻常小家女的嫁妆



    侯府是个什么人家,那等门楣,怎会连嫁妆都出不起,她做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虞静珠,分明是府中最不讨人欢心的子嗣,侯府于她,恐怕是巴不得赶紧把她给嫁出去了事,如何愿意多管她一分



    梁夫人是梁文彬之母,在装相这一技术上只会比梁文彬更有造诣。原本这份上,她还不至于把自己内里性子露出来,只依旧做着慈和模样,阳奉阴违地磨着这赔钱妇出气便罢了,如今人都到家里了,难不成还给休回去不成



    她是有这个心,可侯府再怎么不喜欢这虞静珠,面上的颜面也还是要的,只看那几口看着颇有模样的嫁妆箱子便知。她即便有心,也惹不起侯府这尊真正的大佛。



    让她如此撕破脸的,归根结底还是底下这个赔钱玩意儿



    梁夫人眼中的光越来越渗人。



    “背挺直一些好歹也是侯府出来的女孩儿,难不成连这些规矩都没学好,便腆着脸出门子了不成没得叫人瞧了打眼”



    她气得几乎要冒烟,抬手便抓了一大把瓜子花生糖块之类的东西,狠狠砸在虞静珠身上。



    梁文彬是她儿,性子如何她最清楚。梁文彬虽然好色,但胆小如鼠,到侯府这等人家,是绝对没胆子去贴近侯府的女子的。



    只会是虞静珠主动勾引她儿过去的



    那日在侯府,她喜出望外,乐得昏了头,也没多想虞静珠这等对梁府来说算是天之娇女的姑娘为何要攀上了梁文彬。如今看见了那些糟心嫁妆,再看侯府的态度,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赔钱东西,是晓得自己在侯府待不下去了,急急忙忙要给自己找下一个冤枉窝,这才勾上了脑子里都是糨糊的梁文彬,挤进了他们梁家



    她早就晓得,就是抱着找出路的心,把他们一家,把她的好大儿梁文彬给狠狠阴了一笔



    这才是让梁夫人气急败坏,甚至不顾往常的慈和形象,在府内对虞静珠撕破脸了的原因。



    这么一个心思狡诈,横插进梁府的搅屎棍,如何配让她继续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原本,她为梁文彬求娶虞静珠,便是看上了侯府的权势和富贵若无这些,虞静珠算个什么不过是脸蛋娇嫩一些,其他什么都不是



    那几分虚名又算个屁,放眼这京中,有几分名气又有些姿色的女子,从宫门排起,一直排到近郊都不成问题



    梁夫人越想越气,越气便越恨,越恨就越狠



    梁府虽不是什么特别有面的人家,但因者梁文彬还是有些虚名在外头,看上他们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能给梁府富贵安逸的更是数得出来几个便是门当户对的,也比这赔钱妇好得多



    她儿梁文彬,从前相好的可是孟国公府的嫡女孟凌那孟国公府,虽比上侯府要逊色那么一点点,但和如今这个小妇相比,简直是菩萨庙一般



    国公爷夫妇疼爱一双儿女满城皆知,此刻若是孟凌嫁过来,梁文彬搞不好已经在朝堂上与旁的朝臣们谈天说地了



    “夫人,这是气什么呢,妾身来为夫人揉揉腿罢。”



    外头响起一阵柔柔的声音,虞静珠脸色一黑,余光瞧见香香大着胆子进了正厅,说话间分明噙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睨着她笑。



    这个花楼里出来的贱婢,看她的笑话,她也配



    虞静珠又气又怒,她才是正室夫人,如今竟跪在这里,叫一个花楼出身的娼妇在这儿冷嘲热讽



    梁文彬这个死人,该用的到他的时候不见他人影,不该他来的时候回回都看得到他那张狗脸



    梁夫人虽然痛恨虞静珠,但对于花楼出来的香香同样没什么好脸。可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更想看虞静珠这赔钱妇难受,于是便极罕见地摆出个笑脸看着香香。



    “好孩子,还是你孝顺,能叫我安歇片刻。你过来,给我捏捏肩罢。”



    香香十分柔顺地笑了一声,她可不愿放过这个讨好梁夫人的机会。她看得清楚,梁文彬虽是未来的家主,可现下,一切还是这上头的梁夫人说得算。



    她抬脚,一阵香风袭来,虞静珠拧着眉阴着脸,撇过目光不去看她。谁知香香路过时,一脚就踩上了她垂在地面上的裙裳下摆。



    颜色清淡秀美的银丝裙装边上,登时出现个好大的灰扑扑鞋印。



    “啊呀姐姐,实在对不住,妹妹正想着赶紧过去伺候夫人,竟不小心冒犯了姐姐。不过姐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责怪于妹妹的,妹妹在这里先谢过姐姐了。”



    香香柔柔地行了个礼,狞笑着强行对上虞静珠厌恶的目光,把虞静珠气了个半死。



    “你这贱婢,我是堂堂正室夫人,何时轮得到你”



    她冲动之下脱口而出,谁知半句话还没说利索,便被上首的梁夫人阴着脸截断。



    “婆母在上,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府中人不敬尊长,再三忤逆,若这里放不下你这尊大佛,便到祠堂里去跪着”



    虞静珠的泪珠已经在眼睫边,欲落未落了。



    为何,她为何如今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出嫁前本是堂堂侯府二小姐,连嫡女都争不过她的风光,京城更有许多年轻公子对她趋之若鹜,这样的她,为何如今沦落至此,被老虔婆吆喝着,被贱籍女子看笑话



    她抬眼,香香已经走到了梁夫人身边,正娇笑着伺候梁夫人筋骨。梁夫人十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轻飘飘一句话落于虞静珠耳中。



    “你是个会伺候人的,性情模样都和顺。好生伺候着少爷,日后有个一儿半女的,我便做主抬你做姨娘,也不算误了你。”



    香香喜得双颊泛红,立刻跪下来连连称是。



    梁夫人转眼,瞧见含泪的虞静珠时,眼中的慈和又立刻消散,转变成冷冰冰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



    “静珠过两日便要回门了罢,你如今嫁进了梁府,便是梁府妇了,日后身家都挂在夫君的前程上。回了侯府也别光顾着与娘家人亲热,好好提一提文彬的事情才是上上要紧。若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日后我又怎能放心让你打理家事”



    虞静珠水葱般的指甲几乎要被自己捏断,她出嫁前,已经和娘家所有人都撕破了脸,更是在心中得意洋洋的立誓以后再不依靠娘家。



    可如今,如今这老虔婆竟逼着她腆着脸去求娘家人帮衬下梁文彬



    而且,她还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她知道,梁夫人说的话是对的,如果梁文彬日后一直这般无所事事,她才是真正地误了终生了



    虞静珠低头,半晌后,嗓子眼里才晦涩地憋出个“是”。



    而香香在上首俯视着她,冷冷娇笑着。



    当初铁了心要与梁文彬来这梁家真是她一生最正确的决定。如今当家夫人争不过她,反而还被婆母压着立规矩,求娘家。



    而她,她只需要傍好梁文彬,享受着虞静珠带来的侯府恩泽,还不用看她的脸色,也无需自己动手相逼,便有婆母帮忙,好不自在



    正厅外,绿羽和翠喜心满意足地看着依旧跪在最中间,足足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虞静珠,都是露出个冷冰冰的笑容。



    身后跑来个小厮,瞧着正厅气氛不大好,也不敢进去传话,只能踌躇着在外头转来转去。



    绿羽心思一转,立刻走过去道“这位小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小厮瞧见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连忙松了口气。



    “绿羽姐姐在就好了,文彬少爷回来了,似乎又在外面喝了不少的酒,现下正发酒疯,闹着要找少夫人呢”



    小厮面色隐晦,不敢去看绿羽的眼神。他说的很委婉,其实梁文彬的原话并不是这样。



    梁文彬当时满身酒气,红通通地闹着喊虞静珠,满嘴上说的都是入秋了夜凉,连花街的姑娘们都生意火爆,快些把虞静珠叫去与他暖暖床,让他快意自在一会儿。



    梁文彬的德行众人都晓得,但这话他怎么敢对着新婚的少夫人说出口,只得结结巴巴地委婉说给绿羽听,盼着绿羽把少夫人叫出来,安抚下少爷。



    绿羽原本心思愚钝,不如翠喜那般精巧。可在侯府中磨练了一阵儿后,从前粗笨的心思竟被磨得精细了许多。她一瞧那小厮的脸色,便大致晓得了怎么一回事。



    翠喜看见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拉住她的袖口,悄声开口。



    “绿羽,你要做什么”



    绿羽诡异地咧嘴笑开,回握住翠喜的手。



    “我知道你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被放出府去,脱了贱籍寻个郎君过朴实安逸的日子。可我如今不同,我只想看二姑娘尝到我当日的苦痛,看着她坠入谷底。”



    翠喜也极其痛恶虞静珠,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慢慢松开了手。



    “好,我帮你。”



    绿羽转头,笑着与小厮周旋了一番,说虞静珠此刻还在正厅中听训,请小厮去与梁文彬传个话。



    小厮自然为难,千求万求下,求动了绿羽前去走上一趟。



    翠喜抿抿嘴,跟在绿羽身后。



    夜色越发地幽深,正厅中,虞静珠又强忍恶心,看着香香和梁夫人演了好久的主仆情深后,梁夫人这才稍稍有些困倦,略微打了个哈欠,被身边丫鬟扶着回去歇息。



    香香留了下来,她慢慢蹲到因为久跪而身子麻木,迟迟未能站起来的虞静珠面前。



    “多谢姐姐,那日肯大方容下我在房中,今日又免去妹妹的冒犯哦,不对,是夫人免了妹妹,与姐姐是无关的。”



    虞静珠咬牙切齿,“你这贱婢,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一个窑姐儿还想在我面前逞威风,也看你配不配我是侯府女,你这种人,连与我说话的资格都不配有”



    香香风尘中沉沦数年,哪会儿在意这种嘴皮上的狠话。她笑了几声,好整以暇地看着虞静珠。



    “哎哟,姐姐可是忘了,如今姐姐是梁家妇了,不是什么侯府女了。说来也奇怪,我从前还疑惑姐姐为何要嫁进这梁家。不过妹妹也托姐姐的福,如今过上了好日子了。姐姐,明日回门,可别忘了还要给少爷多美言几句。妹妹的好日子,全挂在姐姐身上了。”



    香香说完后,便大笑着离去。



    虞静珠气得几乎要呕血,她喊了半天绿羽和翠喜,都不见那二人过来,只好自己缓了一刻钟,随后在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揉着双臂往内院走去。



    一路上,她遇见了许多梁家奴仆,奴仆们见到她后纷纷有些躲闪不及地避开了目光。虞静珠没多管,她被梁夫人下了这么大的面子,奴仆们自然是不想撞到气头上的她。



    快到她与梁文彬的寝院时,她瞧见院门口守着两个梁文彬的贴身小厮,一见到她便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干什么,走开些,没看见本夫人要回去歇息吗,别挡着我的路”



    虞静珠不耐烦地呵斥一声,可那两个小厮依旧拦在前面。



    忽地,她心中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万籁俱静,她似乎听到自己与梁文彬的寝卧内,传来了衣裳窸窣纠缠,床榻吱呀作响的声音。



    还有女子细碎的说话声,和男子哈哈大笑声。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因为她不久前就干过同样的事,听过同样的声音。



    怔忡间,虞静珠瞧见那几个跪着拦在面前的小厮手边,落着根熟悉的女子珠花。



    怒火渐渐腾起。



    “滚开,都给我滚开我倒要瞧瞧,是哪个贱婢勾上了我的夫君,睡上了我的床榻”



    一声惊天暴喝响起,虞静珠一脚踢开那几个碍事的奴才,整个人怒气腾腾如同母夜叉一般。小厮们不敢阻拦她,只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瞧见虞静珠先是往侧房里走,转眼手中便拿了根细长的扫帚棍出来,随后又怒气腾腾地大步走向正房寝卧,一脚便踢开了紧闭的两扇木门。



    整个院里,似乎能看到萦绕在虞静珠周身的赤红怒意。



    她踹开木门后,看见了自己最意想不到的人,正娇柔地躺在自己与梁文彬的床榻上。那人枕着她枕过的玉枕,抓着她最喜欢的银纱床幔,躺在她的新婚夫君怀里。



    而梁文彬,正晕头转向地抱着她一阵儿胡言乱语,转眼看见手里捏着细长扫帚棍的虞静珠,立刻大声呵斥起来。



    “出出去贱婢有你什么事,别来打扰本少爷的好事”



    虞静珠瞧见卧倒在梁文彬臂弯里的绿羽,一身丫鬟衣裳已经悉数褪尽,四处凌乱的被褥已经无言地说明了一切。



    绿羽正红着脸,噙着泪花,望着她可怜兮兮地旋出一抹笑容。



    “贱婢,你这贱婢我与你一同长大,你竟敢爬我的床,睡我的夫君你不得好死”



    虞静珠尖声怒吼起来,挥着手中的扫帚棍就冲了上去,闷着头便使劲地往床榻上挥打。绿羽尖叫一声,娇柔无力地躲在梁文彬的怀里,嘴上不住地嗫嚅着,眼里泪花闪着惹人怜爱的光。



    越是惹人怜爱,便越是惹虞静珠暴怒。



    而她身后的翠喜忽地跪在地上,放声哭喊起来。



    “少夫人,你便饶过绿羽罢绿羽只是依着小厮们的请求来看看少爷,谁知就被少爷绿羽对少夫人忠心耿耿十来年,少夫人是知道的呀少夫人怎狠得下心这般对她少夫人,您再这样下去,绿羽就要被打死了”



    虞静珠一顿毫无章法地乱打,躲在梁文彬怀里的绿羽只挨着了一下子,其余都打在了梁文彬身上,把梁文彬打得鬼火冒起,醉意一下子消了大半。



    “你这妒妇,你还没完没了那翠什么说得对,这绿羽跟了你十数年,你也能这般狠心我瞧着绿羽柔顺娇怜,比你这妒妇好多了只有你,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白日里惹娘不顺心,晚间回来又发疯,我看你是嚣张过头了,以为这里是侯府不成”



    梁文彬全身疼痛难忍,怒起大骂着便推了一把,立刻将虞静珠推倒在地,额头磕了个血印子。



    梁府大喜日子的第二日夜晚,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只是这一夜,没有了梁夫人前来助阵,虞静珠只能如同疯妇一般,哭闹了个通宵。



    连阳侯府。



    虞幼宜坐在镜台前,已经换好了易总管早就吩咐人按规制做好的宫装。宫装与寻常穿着不同,是进宫才能穿的一身,样式更是寻常衣着比不了的。



    这也是虞幼宜上辈子加这辈子头一遭了,她现下颇有些稀奇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摸着头上很是沉重却繁复华丽的一整套头面。



    这套头面,比虞景生辰那日她穿戴还精致了许多倍。因着是宫装,她虽没有品级,但侯府出身,自然规格也高上一些,与寻常更是不同。



    虞幼宜脑袋微微一转,便能听见鬓边垂下的六条珍珠络子相撞的细碎声音。头后方又有簪好的三对祥纹长簪,一摇一晃,好不显眼。



    就连正在照铜镜打量着自己的她,都被日光下晕开的华光闪到了眼睛。



    李嬷嬷左瞧瞧右瞧瞧,喜笑颜开。



    “不错,老奴许多年没瞧见宫制的东西了。姑娘穿上这身,竟有些姑娘祖母和外祖母年轻时候的气势了,很是有模有样。”



    虞幼宜自己也很是稀罕,宫装上身,无论是从前的虞幼宜还是如今的她,这都是同一回。平日里她不大注重这些,现下也不禁感慨起天家威严。



    “嬷嬷这话我可就当不起了,祖母外祖母都是诰命之身,我只是个年轻女子,怎能和她二位相比,没得打脸。”



    虞幼宜笑着,想着柳老太太和虞老夫人通身的气势。这两人平日里寻常衣着便很有些震慑人了,穿上诰命妇的朝服后,指不定叫人多看几眼都心生敬畏。



    李嬷嬷却摇了摇头,虞幼宜气韵不凡,她瞧着,是真有几分历经千帆的人才有的模样。



    湘竹悄悄附于虞幼宜耳边,“姑娘日后,指不定还要穿更厉害的衣裳呢,可不比诰命朝服低到哪儿去。”



    虞幼宜失笑,“就你话多。”



    湘竹和白蔷这二人是虞幼宜的近侍,自然也要陪着入宫,虽然不会正儿八经随着她进到贵人宫里去,但也要换身衣裳。



    二人如今瞧着,倒真有些管事的气势了。



    “姑娘,咱们过去罢,宫里的时辰是万万不能耽搁的,早些过去总比晚了强。”



    虞幼宜点点头,搭着白蔷的手小步小步地往外走着。



    一出正屋门,刘嬷嬷立刻大声吹捧起来,直把虞幼宜说成了天上人间世上少有的仙女一般,说得天花乱坠,逗得李嬷嬷直笑。



    院内的丫鬟们则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虞幼宜走过后,才回过神来赶紧行了个礼。



    虞幼宜苦笑一声,“可见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宫装真是极极唬人的。”



    白蔷抿唇笑着,“我看是这身衣服将姑娘的一身气韵衬托的更加出众才是。相辅相成,才有这般效果。”



    虞幼宜笑着摇摇头,慢慢地走到前厅去。



    前厅,虞景与虞玉虞楚皆在,虞老夫人也在此处。



    虞景看见了虞幼宜后,许是前些日子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他干巴巴地嘱咐了几句,便有些尴尬地不知作何话才好。唯有看见虞幼宜这身宫装还是夏制时,微微蹙着眉嘱咐了白蔷多带件衣裳。



    虞幼宜绝口不提从前的事,只笑意吟吟地称是。虞景看她这般,似乎心中缓和了许多,面上的不自在之情也散去了一些,但仍旧略有些不自在。



    他撇过头,叫住白蔷湘竹,又着意嘱咐了好些话。直到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要白蔷多备件衣裳时,才被虞老夫人慈和地开口打断。



    虞老夫人上前来,捏了捏虞幼宜的手,点点头。



    “你父亲说得对,是该多添件衣裳。此番进宫,无需惊惶,你是我侯府女,原本就身份尊贵。原本我也准备陪你一同过去,只是这良太妃与旁人不同,贸然过去唯恐惹了她的眼。”



    她在提到“与旁人不同”这几字时,语气极细微地加重了一些。虞幼宜会意,回握了下虞老夫人的手。



    “孙女明白,祖母放心罢,孙女的性子,祖母还不知道么”



    虞老夫人笑了起来,眼里的担忧之色淡了一些。



    虞楚时常进宫,倒对这身宫装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连连夸了几句虞幼宜气韵不俗。倒是虞玉有些稀罕,四处看了看虞幼宜身上的规制。



    虞景看着三个子女之间和洽融融,许氏所出的二小子也和虞幼宜十分亲近的模样,此刻正围着大女儿团团转,还好奇地摸了摸虞幼宜的头面,心里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是心里刚一松,又听虞幼宜再度开口。



    “今日是二妹妹回门之日,幼宜却因宫中贵人传召不在此间,心里颇为过意不去。只盼着祖母父亲,二哥二弟能替幼宜好生招待二妹妹一番,帮幼宜略尽一尽心意。”



    虞幼宜这回说的是“二妹妹”,而不是“珠姑娘”,为的就是提醒侯府众人,明面上虞静珠仍是侯府的子嗣,内里怎样态度无所谓,至少面上不能生疏太过,叫人起疑。



    其实虞老夫人等人心里门儿清,自然是无需虞幼宜提醒,这也是她为何不能陪虞幼宜进宫的原因之一。这一番话,主要还是为了隐隐提醒虞景压着性子,勿要有什么冲突才好。



    虞静珠那浅薄性格,今日没准会闹出些惹人不悦的事。若是虞景一时没压住,反把事闹大了,就有些不好了。



    虞景了然地点点头,如今他心里通透了许多,大女儿着意是点他的,他心里明白,自然应下。



    今日虞幼宜进宫,又是太妃传召,各路人马都注意着,侯府自然十分惹人注目。偏今日又是虞静珠回门,只怕要比成亲那日还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着才行。



    虞幼宜垂下眼睫,行了个礼。老实说,虞景现如今这般敛心静气,有些出乎她意料,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虞老夫人抬了抬手,白蔷和湘竹谨慎地搀扶着虞幼宜往外边走。府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规格排场不小的马车,周围立着好些婢子,前些日子见过的王公公也在马车一旁,笑吟吟地准备迎着虞幼宜。



    虞幼宜刚跨出府门一步,眼神一晃,忽地看见另一头嘎吱嘎吱行来了一辆规格一般的马车。似乎是因为王公公等人迎在府门前的原因,那辆马车只好在府门远一点的地方停住。



    车内传来了熟悉的女子声音,正不耐烦地问着什么。片刻后,一个眼熟的丫鬟下了马车,撩开了幕帘,里面一位盛装的女子伸手出来,搭着便要从马车上下来。



    只是对方不经意间一抬眼,立刻便撞上了虞幼宜的目光。四目相对之间,虞幼宜瞧见对方的脸色慢慢地难看起来。



    虞静珠怔在原地,咬着嘴唇看着一身繁复宫装,满头珠翠耀眼,面容惊艳更胜从前的虞幼宜。



    她自己的一身盛装,在这身规格不凡的金绣靛青底托赤纹繁花的正经宫装面前,顿时显得如同戏服一般。



    而停在虞幼宜面前的那辆马车,更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模样。



    虞静珠死死地盯着,看见无比耀眼夺目的虞幼宜朝她这边淡淡点了点头,随后便由五六个宫婢拥上来搀扶着,毕恭毕敬地往马车内请。



    而她这里,只有个低眉顺眼的翠喜,一声不发地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