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隐了下去, 一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双眸中方才还慈和的眼神变得有些漠然。此时的模样,立刻让虞幼宜回想起这位是在深宫中厮杀到今日的人。
正殿前, 传话的宫娥眼神也有些不好看。妃嫔拜见太后, 原应该是在殿外等候太后传召方可动身进殿。可这良太妃, 竟然还不等太后张口,便已经走到了殿前。
虞幼宜眼眸微转, 衡安郡主仍旧是寻常模样, 只是脸色看着有些不甚高兴。而皇后已经收敛起了方才与太后调笑的神色,静静地坐在远处一言不发。
长公主神情最为不耐,一双秀美温和的眉头此时蹙得比太后还要紧上几分,摆明了是与良太妃不大对付的。
宫铃摇晃,锦帛相擦,虞幼宜敛下眼神,同样如同皇后一般静静地站于太后身旁,并不发话, 等待着这位似乎有些嚣张的良太妃的到来。
她最后一眼瞥了下太后垂在身边的手。看来太后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有些忌惮良太妃, 论理,良太妃这般嚣张, 太后便是当场降下罪责也没人能说什么。可太后只是脸色有些冷漠, 却并没有说其它。
殿外闪过几丝流转华光,虞幼宜低着头,瞧见层层叠叠的金紗附在淡色云锦之下, 一双缀了许多华美宝石的绣鞋映入眼帘,前方投下一轮长长的暗影。
她冷眼瞧着衡安郡主的模样,与衡安郡主一般行了个大礼,却并未出声。
皇后也无声地行了个礼, 只是个寻常见面礼,不及二人郑重。
长公主一声没吭,似乎仍旧坐在一旁,和太后一般静静地看着来人。
“妹妹怎的这时候过来了,看来四小子今日可算是得些闲了。”
太后的声音响起,分毫没有方才那般漠然的情绪,而是依旧温和。只是这吐出来的话似乎有些隐隐所指,不甚亲切。
皇后原本时常会接太后的话,现下却敛眉坐在一旁,不出一声。
良太妃似乎是不怎么在乎似的,她双眸一转,看着前面的虞幼宜,语气十分惊异地出声。
“可是虞家长女么,我在宫中左等右等没等到这孩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没想到原来是在太后这里,可真是碰巧了。”
衡安郡主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晓得了虞幼宜在这边才过来的吗,装什么偶遇呢。
太后笑吟吟地,“这虞家姑娘与衡安岁数相仿,哀家看着喜欢,便唤过来说两句话。”
虞幼宜这时候才抬眼,看清了这位良太妃是个什么模样。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分毫看不出是太妃之姿。若不是这一身衣裳,只怕说是资历老一些的妃嫔,都不会有人不信。
良太妃双眼极其美艳,眼尾微挑,桃花双眸波光粼粼,能看出些蔺泽的模样。只是她的双眼比蔺泽显得要含情许多,一颦一笑之时,似乎噙着无限的情绪在其中。
太后的话音刚落,良太妃掩嘴笑了两声,指尖上的长长护甲配着那双眼眸,有种说不出来的妖异感。
她似乎对太后的话没甚在意,不待太后开口看座,便慢慢地行至右边坐席中,直接坐在了皇后因谦让而空出来的首位上。
和长公主居同位。
长公主斟了口茶,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良太妃今儿身子不大爽利,寻着座便坐下了,想是过来的太急,累着身子了罢。”
良太妃依旧不在意这些,只是笑盈盈地看了眼虞幼宜。“自然,既是我儿挑定的姑娘,我这做娘的,当然是要迫不及待来瞧瞧是位什么样的人儿。”
殿内一片寂静。
“砰”地一声,长公主重重将手中茶盏搁在身旁矮几上,双眼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良太妃。
虞幼宜敛眉,此刻不是她能随意张口的时候,且先好生呆着,勿要随意行动。
只是这良太妃,也太过嚣张了些。
纵然她是蔺泽生母,可上面这位太后,才是蔺泽的嫡母。良太妃这话虽不算得说错,但在太后面前这般,实在有些挑衅意味。
这不,太后亲生的淮阴长公主瞧着已经很有些不悦了。
良太妃似乎惊了一跳,关切地开口,“淮阴这是怎么了,可是茶水淡了这些奴婢也真是不会看人眼色,还不过去给长公主重斟一盏。”
“良太妃,哀家宫里的人,无需你来支使。”
太后静静地一句话,良太妃立刻巧笑嫣兮地请了罪,只是倚靠在坐席中的身子一动没动。
不过虞幼宜依旧捕捉到了良太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
半晌后,太后才再度开口。
“既然妹妹知道虞家长女的事了,正好,哀家也不必再派人去给妹妹传话了。如今你既来了,正巧与幼宜见个礼罢,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良太妃笑着称是,却没有半点动作。
“原本还想着先让虞家长女与我儿见上一面,既有太后娘娘作保,这些虚礼倒也免了。”
太后抿了口茶,“礼不可废,良太妃放心,泽儿已经在圣上那里求来了圣旨。他的婚事终于有了了个谱,你也可安心了。”
良太妃脸色僵了一瞬,随后瞬间转为寻常模样。
长公主十分合时宜地开口,“良太妃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还没听见消息不成是了,必定是太妃过来得急,没赶上前边的人传话罢。”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起来,虞幼宜垂眼不语,原来蔺泽与良太妃的关系这般差,瞧着太后几人的模样,是知晓这消息多时了,良太妃竟半点不知。
静默片刻后,良太妃才再度淡笑着开口。
“原是这般,本宫还瞧着虞家姑娘与琛儿年纪相仿,是个不可多得的良缘。泽儿既然喜欢,本宫便不好强拆姻缘了。”
太后拧起了眉,“四子暂且不谈,三子如今将近年岁,你合该给蔺尧打算打算才是。四小子离弱冠尚有几年,何须这般急切”
良太妃一瞬间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不大耐烦。
“尧儿素有美名在外,何须着急况且这姻缘天成,也不是臣妾说定便能定的,到底还是要看尧儿自己的意思。”
长公主没说话,但嘴角便似乎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下殿内有六个女人在此处。虞幼宜不欲掺和太多,便一直在一旁低头不语,做鹌鹑样。只是良太妃与太后等人一来二往间,还是将话题扯向了虞幼宜身上。
“今日一见,虞家姑娘果然是个有本事的。泽儿一向没个动静,虞家姑娘回京城才几个月便拨动了这块木头,着实是个妙人。”
虞幼宜微蹙眉,总觉得在这句话中闻到了一些气急败坏的味道。还以为良太妃张口要说些什么话,没想到也是这般略带些挤兑的嘴皮子功夫。
她不甚在意这些,只依旧低眉顺眼无波无澜地回了一句,接住了良太妃这句话。
良太妃眼里划过一丝审视的目光。
“也好,泽儿婚事有了定数,臣妾也放心许多。只是臣妾还有个极好的人选,原想指给泽儿做正妃的,现下既有虞家姑娘在前,这正妃位子是虞家姑娘的,侧妃便留给我选定的这位姑娘罢。”
虞幼宜心中叹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演上这场戏了。
从蔺尧的话来看,良太妃似乎是个极其偏执的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蔺泽也不是软弱性子,定不会退让半步。
良太妃若不肯放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只是不知道被这良太妃看上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良太妃似乎控制欲极其强烈,想要插手蔺泽的婚事,想必也是为了暗中拿捏住蔺泽。既如此,她看定的姑娘应当是个十分柔顺的性子,家世又不是太显赫,比较好拿捏的娇姑娘罢。
见到这良太妃的一瞬间,虞幼宜便已经明白了良太妃为什么极其不想把她指给蔺泽。
家世显赫,固然可以成为助力,可随之而来的弊处,便是不好稳稳拿捏住。她是连阳侯府的嫡女,有这个背景,根本无须对良太妃言听计从。
而蔺泽似乎就已经很让良太妃头痛了,再来个不好拿捏的她,自然不是良太妃想看到的情形。
只是她还是尚有一点不解。
良太妃既然是这般控制欲极强,又极其偏执的性子,自然是想把三个子嗣都牢牢捏在手中的。既如此,又为何这般想把明显拿捏不住的她指给她的幼子晋王蔺琛
难道是蔺琛年岁尚小,她不大顾忌这些可瞧良太妃对这位晋王的宠爱程度,又不大像是这个理由所致。
她悄悄地轻舒一口气,先行按下了这个疑惑,抬眼瞧着正殿外边,有些好奇是哪家的贵女入了这良太妃的眼。
至于什么侧妃之事,她倒是丝毫不担心这些。蔺泽那个人,定然是不会遂良太妃所愿的。
长公主兴致缺缺地抬头,似乎同样认定必然是个性情柔顺家世不大起眼的女子,眼中便没甚好奇的光。
一阵轻柔脚步声微微响起,下一秒,与殿内颇为格格不入的一抹靛蓝色映入眼帘。
长公主的眼神渐渐尖锐起来。
缓步走进殿内的女子不似寻常人那般束好精致发式,而是一头浅茶色的长发微卷着披散下来,发间缀了许多色泽奇异的珠串,更有好些金灿灿的细链穿插在发丝间。
就连虞幼宜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
殿中的女子穿着便已经十分奇异,发色也与寻常人不同。除此之外,虞幼宜瞧见她是赤足行走的,难怪刚才脚步那般轻盈无声。
女子行了个向上首诸位行了个半礼,随后才缓缓站直。
瞧见她那双眼睛的一刹那,虞幼宜心中无比惊异。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奇异动人的双眼,不同于中原人的棕黑,这双眼睛是浅浅的银灰色,在日光下清透无比,似乎一转眼,便能瞧见有点点光芒流转其中。
而这双眸子的眼睫,也是如同发色一般的浅茶色,垂眼之时衬着那双眼睛,颇为动人。
除此之外,这女子的鼻梁十分挺拔,不似寻常中原女子那般线条柔和,而是显得有些锋利。可在她脸上,这锋利却分毫不显男相,而是越发衬托出别样风情。
虞幼宜的第一感观,这位女子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且还是一种略带侵略性与攻击性的美貌。
若梁文彬在此,只怕此刻口水能流满一地。
她抬眼,浅色眸子直直看向虞幼宜,半晌后旋出了一抹笑容。
虞幼宜再垂眼,瞧见太后与皇后,并着长公主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是一位番邦女子,良太妃竟想将番邦人指给蔺泽
“西璃,见过蔺国的各位贵人。”
这句话语调颇为生硬,且有些不大顺畅。衡安郡主似乎想发笑,但看见西璃动人美貌。似乎又有些笑不出来。
良太妃再度开口,这次是看向虞幼宜发声。
“西璃是外族公主,此番还是初次来大蔺,对诸事都不大熟悉。如今既是以后要做同府姐妹的人,不如虞家姑娘便代本宫好生”
“太妃,外族女子,不可入我朝为皇室中人,太妃难道是忘记了”
清冷男声传来,太后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看着良太妃时的眼神仍有些冷淡。
虞幼宜抬头,蔺泽立于殿前,已经与太后等人行过了礼,含笑望了一眼她,却一眼都没瞧殿中美得无比夺目的女子。
西璃倒是也仍旧站于原处,同样也没有瞧向蔺泽,似乎对良太妃要给自己指的未来夫婿一点儿都不好奇一般。
这倒是让虞幼宜多看了两眼。
良太妃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蔺泽打断,她也不恼,只是看起来似乎没想到蔺泽会这时候过来,半真半假地张口轻嗔了句。
“泽儿前朝事忙,合该好好为皇帝分忧才是,这时候跑到后宫来作甚难不成这么急着要见虞家姑娘和西璃一面”
称呼虞幼宜时仍唤虞家姑娘,提到西璃时却直呼其名,这亲近关系表现的十分明显。
蔺泽淡淡开口,“太妃说的正是,前朝事忙,皇兄终日头疼不已,儿臣作为臣子,合该为皇兄好好分忧,怎可耽于旁事,太妃便不必再为儿臣操心这些了。”
太后含笑,“泽儿这番心思难得,有泽儿在皇帝左右分忧,哀家也放心许多。太妃,此事便勿要再提了。”
蔺泽笑道,“多谢母后。”
虞幼宜微微挑眉,蔺泽这边,对谁亲对谁疏,同样也是表现的十分明显,不输于良太妃方才那副模样。
西璃仍旧站于殿中,分毫不受影响。
虞幼宜再瞧太后等人,外族女子不可与皇室通婚,这她是晓得的。可太后为何迟迟没有出言驳良太妃的话,倒是蔺泽出面一锤定音
蔺泽一来,殿内的气氛和缓许多。他似乎与长公主及太后感情十分深厚,一来二往间浅笑着闲谈了许多,堵的良太妃半分插话的功夫都没有。
良太妃看着蔺泽与太后其乐融融,脸上的笑意越发变浅,到最后,干脆没甚表情地坐在那边,淡淡瞧着上头相谈甚欢的几人。
她多次递话出去,不见蔺泽过来见她一面。如今一见面,放着亲娘不管,倒是和旁的人相谈甚欢。
良太妃看虞幼宜的眼色同样不大好看。
还有这个虞家丫头,果真是叫蔺泽记挂在心。晓得她来了太后这边,急急地就赶过来解围,好像生怕她吃了这虞家丫头似的。
没甚意思。
“罢了,如今人既见到了,臣妾宫中还有旁的要事,便不继续叨扰太后娘娘了。”
良太妃收回眼神,笑着起身丢下一句,便搭着身边宫婢的手施施然往殿外走。
西璃是良太妃带来的,自然要跟着良太妃回去。她同样行了个半礼,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跟着良太妃身后,仿佛一点儿都没察觉这殿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将至殿外时,良太妃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再度看向虞幼宜。
“常听闻虞家姑娘是个好脾性,连尧儿都赞叹不已,想来不是个善妒的。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下次本宫再引西璃与你好好相谈一番。”
这一句话,像是直接无视了蔺泽与太后方才的警告之音。良太妃笑意吟吟,似乎已经认定了西璃是蔺泽的侧妃一般,话里话外竟是要虞幼宜持好容人的气度。
“太妃,宫中的事,自有皇上与太后做主。还请太妃修身养性,顾忌玉体为上。”
蔺泽抬头,眼神已经十分冰冷,隐隐有些警告之意。
良太妃笑容淡了一些,最后望了殿中一眼,带着西璃走出了殿中。
而西璃,自始至终一声不发,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一分,精致的如同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偶一般。
虞幼宜看了许久西璃的背影,她总有种直觉,西璃绝不是良太妃想的那种好拿捏的无权无势外族公主。自西璃露面到现在,她竟然揣测不出一星半点西璃内里的心思。
非她自夸,但她好歹活过许多年,看人的眼光到底差不到哪儿去。再精明的人,如虞老太太,或是今日这些贵人们,她多少看得出一些其心中所想。
可这西璃,她竟看不穿一丝一毫。
这恐怕是个比良太妃还高明许多的主,良太妃若想拿捏她,说不好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良太妃一走,殿内气氛顿时松快许多,连一直不开腔的皇后也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话语间连连取笑蔺泽。
蔺泽倒也不恼,只淡淡地应下,但瞧着仍旧比面对良太妃时亲厚了许多。
贵人们闲谈片刻后,太后有些疲乏,先行离去。皇后跟过去服侍太后,长公主留下来与虞幼宜说了会儿话后,虞幼宜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推辞长公主的邀约,预备着回府。
长公主笑盈盈地,并未强留。
“我便不指人送你了,瞧着这儿可有人正望眼欲穿呢,去罢。”
虞幼宜谢过她后,蔺泽笑而不语地送她出来,陪着她行走在宫墙间。
白蔷和湘竹跟在后头,放松许多。
蔺泽望着虞幼宜的鬓角,忽然开口。
“你放心,我既认定了你,便不会容下其他女子在身边。”
虞幼宜闻言笑了笑,双颊有些微红。她抬眼,看见蔺泽眼中无比认真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从未担心过。”
蔺泽似乎松了口气,眉眼舒展许多,可心中却止不住地有些许遗憾,若是能瞧见虞幼宜吃醋的模样,似乎也不错。
他再垂眼,瞧见虞幼宜清丽的侧脸,慢慢一笑。
这样也好,如此这般,才是她最本真的模样。
二人行走间默契不言,却有着同样安稳的神情。
半晌后,虞幼宜轻轻开口。
“瞧着你与太后倒是比与良太妃亲厚许多,这是为何,可是从前有过什么芥蒂不曾”
蔺泽静默片刻。
虞幼宜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若不愿提及也无事,不必勉强自己。”
“不是,我在想该怎么与你细细说起。”
她抬头,瞧见蔺泽眼中细密的笑意。
“太妃,你今日也见到了,以你之聪慧,也能瞧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幼宜点点头,“似乎是个很强势的人。”
提起良太妃,蔺泽的语气慢慢地有些冷淡。“她是个极其偏执的人,一直一心想要培养出一个合她意的皇子。在我幼时,她因此待我颇为苛刻,最后惹了父皇不喜,将我指给了太后抚养。太后是个和善人,从未因我非她亲生子而待我有什么不同。”
蔺泽正说到一半,垂在身侧的手却忽地传来一阵十分温暖柔和触感。他一怔,瞧见虞幼宜仍旧面色平静地走在一旁,但却悄悄伸出手来,覆于他的手上。
“辛苦你了。”
她瞥了蔺泽一眼,语气柔和。
虽然蔺泽如今提到这些时十分得轻描淡写,但只瞧方才那两人之间的糟糕关系,虞幼宜便多少能想象出蔺泽从前的处境。往事太过遥远,但她仍旧可以握住他的手,让他稍稍安心。
蔺泽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下来。
“既如此,为何蔺尧如今那般沉醉于风花雪月,却不见良太妃有任何意见我瞧着,蔺尧他的天资似乎并不低。”
虞幼宜想着蔺尧平日的风流模样,蹙起了眉。
蔺泽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有我的缘故,那时候太妃一心紧着我,便不大理睬三弟,甚至有些嫌三弟碍事。之后我去了太后那里,太妃迁怒于三弟,再有了四弟后,更加疏于三弟教导。”
虞幼宜点了点头,蔺泽与蔺尧,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那位西璃又是什么来头瞧着太后今日竟有些不好驳良太妃的话,可是有什么内情么”
这是是轮到蔺泽沉默了一会儿。
“西璃出身和番,和番是大蔺周边诸多番邦中最有实力的一支,且一向有些好战,屡屡挑衅大蔺,又实力渐长,引以为患。前些日子和番王子西云来朝见,说愿意与大蔺和谈,但条件是要让西璃嫁入皇室之中。”
虞幼宜讶然,能这般嚣张与大蔺叫板,若没些实力,定然是不成的。
“只是让西璃嫁入皇室之中有什么好处”
蔺泽道“原本和番是想求娶皇室女子,但如今圣上并没有适龄公主,且也不会轻易应允他们。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便要求将西璃嫁入大蔺,无非是想让大蔺天家血脉中混上些和番的血统罢了。”
虞幼宜暗道,难怪太后今日那般谨慎。如今宫中并不是没有适龄女子,现成的衡安郡主就在那里摆着呢。但衡安是长公主之女,长公主是太后所出,衡安便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她怎舍得。
“和番的实力已经强到可以和大蔺面对面谈条件的地步了”
蔺泽的眉头微蹙,半晌后叹了口气,“也并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和番实力不弱,若有冲突必是一场苦战,自然是能免则免。”
虞幼宜点点头,难怪良太妃那般志在必得,原来是由此而来。
不多时,蔺泽便送虞幼宜到侯着的王公公那边。
他歉意一笑,“原该送你回去,只是朝事繁忙,一时还不得脱身,我叫李乐随侍着你回去。”
白蔷一听见李乐的名字就拧起了眉。
虞幼宜点点头,有和番的事在,朝中最近自然繁忙许多。蔺泽低声嘱咐了她几句,看着马车安稳驶向宫外,直至瞧不见了后,才转身回去。
虞幼宜坐在马车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思量着方才一番所见所闻,没一会儿便回到了侯府。
而侯府中,回门来的虞静珠正涨红着一张脸,坐在明显不耐烦的虞景对面,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这事若做不好,回府后又要被那老虔婆念叨。况且梁文彬那点子墨水,如果没有侯府帮衬,梁府迟早要坐吃山空。
到时候,她过得更艰难
今日如果能说动父亲,梁府也会念及此,好生供着她,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终日给她立规矩。
思及此,虞静珠心里打定主意,视死如归地开口。
“爹爹,女儿想请爹爹”
话说到一半,院里传来小厮高声传话。
“大姑娘回来了”
虞静珠好不容易抛却脸面鼓起的勇气与决心,顷刻间便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