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西璃说话时的语气稀疏平常, 表情也算得上平和。但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奴仆们都板起了脸,李乐也再度握紧手中长剑。四下气氛十分紧张, 一触即发。
众人都知道, 虞幼宜一行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逃出京城, 便是因为城内许多人在捉捕她。如今连外面都风险重重,更别提现下的城内了, 只怕更是要凶险万分。
这个情况下, 虞幼宜再回皇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面前这位黑衣女子,蒙面布一解下,那张美丽异常的脸庞,分明就是和番人的模样。这个情况下,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西璃好似察觉李乐蕴在周身的杀气,她稍稍往一旁退了退,与虞幼宜拉远了距离, 这才开口说话。
“我此番并不是为了捉捕你而来, 你们应该也清楚。若是为了捉捕你而来,我没必要只身一人上山, 大可带着和番的人一同杀上来。”
她说的这些众人心里倒也明白, 但虞幼宜仍旧半点没放松,谨慎地上下看了西璃一眼。
黑色的夜行衣,随身似乎只带了一柄短剑。且听外面的动静, 的确没有和番的人马。
西璃就算武功再高强,只身一人来到这里,若是真得打了起来照旧敌不过她们。更何况从西璃方才躲避李乐的动作来看,她的确只会些轻功在身。
西璃摊摊手, 拔出腰间短剑,丢在一旁,“这样能看出我的诚意了吗”
虞幼宜朝李乐点点头,李乐退开半步,让出空位。西璃这才走上前来,淡银灰色的双眼看着虞幼宜,半晌后才开口。
“宫中的盛传你已经被捉捕,且还拿了你随身戴的镯子与侯府女的长命锁给虞侯他们看。从他们反应来看,那两样东西都没有作假。换言之,他们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被捕,已经有些动摇了。”
虞幼宜蹙眉,那个镯子她晓得,是她出逃时磕断的,不知道落到了哪处去。但她的长命锁现在还好好地挂在她脖子上,怎么可能被拿到了宫中
西璃双眼一晃,瞧见虞幼宜脖子上挂着的金灿灿的璎珞,片刻后开口。
“虽然不知道那物件从何而来,但的确是你侯府女的东西没错。”
虞幼宜低头半晌,而后轻轻吐了口气,“是虞静珠的罢。”
西璃不大熟悉这人,只知晓似乎是虞幼宜一家姐妹。“或许是吧。”
白蔷和李乐微微蹙眉,梁家失火,如此看来,虞静珠凶多吉少,多半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半晌后,虞幼宜重新抬头,“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回去,叫虞柳家的人知道我并没有落入敌手如此虽不失为个办法,但这样对你有什么利益你是和番的公主罢”
西璃微微一笑,“现下侯府庄子被围,底下的人见到动静必定赶来探查。若你呆在此处,定然是要被捉捕,若你先行潜逃,则剩下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你而言,只有和我走这一条路,为何不赌一赌”
虞幼宜仍旧盯着她的双眼,“你还没告诉我理由。”
片刻沉默,西璃才笑着开口。
“不管你信不信,蔺国沦陷对我来说并没有好处,更何况我也不觉得西云能有这个本事。若是他未能得逞,我定然要被同罪处置。既如此,我还不如帮大蔺一把。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和亲,为了离开和番,若是连这里都成了和番的疆土,此行便失去了意义。”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幼宜瞧见西璃说这些话的时候虽十分坦荡,但眼内越蕴着比这些更大的野心。
不待她开口,西璃眉头微蹙,听着外面越渐嘈杂的脚步声再度开口。
“没有时间了,你若不想他们丧命,立刻随我去罢。”
白蔷马上上前一步拉住虞幼宜,似乎想说什么。虞幼宜低声安抚她一句,随后走到西璃身边。
西璃说的没错,现在的局势,只有跟西璃离去才是上上之策。这边有数十人的性命,皇宫内又有不知她此刻情况而动摇的几人,随西璃离开此处,是最好的办法。
见到她走过来,西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西璃对虞幼宜点点头,挽住虞幼宜的手臂,脚尖一蹬便腾空而起。
白蔷担忧的声音一闪而过,西璃十分特别的音线在虞幼宜耳边响起。
“我之后也有一事,想请你相帮。”
虞幼宜没有犹豫地点点头,现在看来,西璃是没有恶意的。等价交换的帮助,反而更叫人安心。
在山林间跃过时,虞幼宜粗粗望了一眼。果不其然,一帮流寇已经发现了侯府的庄子,正抄着小路想要包抄过去。而山脚下,已经聚拢了许多觉得不对劲儿而赶来的和番人。
再望向庄子,约莫是因为她已经走了的缘故,原本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的奴仆们如今已经摆出架势,并不把区区流寇看在眼中。
西璃的声音再度响起,“未免那些人觉得你仍躲藏在庄子中,我们在那边晃一下,叫他们看清你就可以了。”
虞幼宜自然应下,西璃便带着她故意在葱郁树梢间弄出好大一片沙沙声。
许多和番人正在叽里咕噜地讲话,闻声立刻抬头。西璃放慢了速度,带着虞幼宜在树梢上以不快不慢,但又恰好能让人看清虞幼宜面容的速度一闪而过。
立刻有人大叫道“快,快把画像拿出来看,看看是不是庆王妃”
另外一人立刻展开捏在手中的画像,众人凑上来一看,清丽面容,潋滟双眼,确系虞幼宜无疑
原本正准备上山探查的这些人立刻撤开,迅速朝虞幼宜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而逼近庄子那边的那些流寇早已被家仆们打退,李乐跳至高处望着逐渐退去的和番队伍,回头与众人说了后,众人才放下了心。
丁总管微微叹了口气,仍旧牵挂着虞幼宜的安危。其他人亦是如此。
皇宫中,最巍峨的那座殿宇的侧殿内,一种朝臣们仍旧在这里焦急地等着。
左侧上首,虞景死死盯着桌上那些和番人呈上来的玉镯与金锁,久久没有出声。
但众人仍旧瞧见了他满头的冷汗,布满血丝的双眼,与紧紧攥起的双拳。
孟国公爷与安永昌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那位和番王子把这些物件呈上来的意思是什么,众人都知道。虞景等武将迟迟未动,这京城便很难攻克下来。更何况没有这些人支持,他们的野心想要继续下去也很困难。
所以,他们想出了这个馊招。把所有朝臣禁在皇宫,再派人牵制住其家眷,以此威胁。
或许有些会为了国家大义舍家为国,但更多的人没办法舍下心来冒这个风险。
安永昌一转眼,瞧见身旁年轻无比的刑臻此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板,脸色微微苍白。虽然还没有松口,但安季成看得出这位年轻人内心的痛苦与彷徨。
听闻刑臻与其夫人孟凌感情甚好,也十分孝顺母亲。其余的人谁又不是呢,这样继续下去,谁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松口。
便是安永昌自己,虽然平日里经常逮到就把安季成臭骂一顿。可这是自己的亲生子嗣,叫他做出那等决定,无异于钝刀子割肉。
孟国公看着那托盘里的物件,他们这些人虽不清楚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但只看虞景的神情,这些东西无疑千真万确出自虞家。
虞景身旁,柳老将军沉着脸,手中的杖子几乎要握碎一般。
孟国公心中叹了口气,柳家嫡女一直都是柳家二老心中的痛,若是再失了外孙女,恐怕二老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一旁的和番侍者们面无表情地开口,“还请虞侯等各位速速早做”
话未说完,柳老将军一把抽出了身旁的长剑,寒光一闪便削下了出声的那位侍者的脑袋。
“老朽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蛮夷来催促”
苍老却仍旧遒劲有力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柳老将军的这一番动作,虽然叫侧殿内见了血,可众朝臣们却仿佛心里有了些底气一般,不再无精打采。
柳老将军是和先老连阳侯齐名的人物,有这个人物在此坐镇,他们实在不能这般垂头丧气,须得拿出大蔺的气度来才是
“柳老将军好剑法,实在是极妙。”
一阵清脆的拍掌声,西云踏进侧殿,目光无甚温度地划过那具已经没了头颅的尸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不是和番人一般。
“如此身手,却早早告老,实在可惜。柳老将军既有一番家国大志在心,何不领兵出站,斩杀逆王,清剿皇侧”
虞景阴着脸站起来,“尔等竖子,此处还轮不到一个外邦人来说三道四。”
西云脸色微阴,虽仍挂着笑,看起来却有些冰冷残酷。
“不愧是世代护卫蔺国的世家小家情怀自然无足挂齿。既如此,那个嫡女我留着也没用,二位既然觉得这些不够,下次,我便将她的尸首送来罢。”
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凛,虞家长女如今不单单只是虞家长女,更是当朝王妃。若是她死了,蔺泽恐怕真的要做逆王了
西云似乎很不耐烦,说完了这些话后便踢开地上的尸首,跨出侧殿。
也罢了,这些武将心急,且慢慢磨着,看谁磨得过谁。
侧殿内再度安静下来,虞景坐下,仍旧如同之前一样双眼无神地盯着托盘里的东西。柳老将军则撑着杖子,背对众人,面朝侧壁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而过,天边逐渐见白之时,虞景与柳老将军忽地不约而同猛地站起,手搭在腰边的长剑上,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
有朝臣立刻起身,“二位这是要做什么,此刻局势未明,按兵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虞景没说话,只是刷地一声抽出长剑,而柳老将军则将杖子丢在一旁,握着剑已经稳稳地走出了侧殿。
许多朝臣立刻起身,蜂拥而上,跟在两人后面连连相劝。
“虞侯,柳老将军,实在是不可啊现在宫中被那妖妇把持,他们说的话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再等等看,看看局势为妙啊”
原本在一旁发呆的刑臻忽地抬头看了柳老将军和虞景一眼,随后也站起身来跟着二人向外走去。
这更了不得了,又有许多文官跟在刑臻身后连连相劝,而刑臻一只板着脸没说话,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表情叫文官们颇觉不妙。
刑臻走了几步,忽地又再度转身,劈手夺过一人的长剑后,大步奔去。
侧殿内外顿时乱作一团,有跟着虞景和柳老将军往外奔的人,有跟着刑臻连连相劝的人。朝臣们叫嚷声此起彼伏,叫人听不分明。
跟着柳老将军和虞景的朝臣们原本还想要开口劝一劝,却瞧见这二人杀气腾腾地执着刀,见到叛军二话不说便一刀上去。一路上,无论是和番队伍,还是叛军,几乎叫这二人杀了个干净。
身后的朝臣们见状也纷纷拔出短刀长剑,先不管那二人究竟要如何,也纷纷胡乱挥舞着防身。有些不善使刀剑的文臣们,一顿挥舞之下,竟然也瞎猫碰死耗子般地划伤了些和番人与叛军。
一队人几乎要赶到宫门口时,忽地瞧见自这边起,和番叛军的人越来越少。一路上,甚至能隐隐看见些脸上还挂着惊恐表情死不瞑目的人了无生息倒在一旁。
柳老将军渐渐收敛气息,和虞景对视一眼。
方才短短一段时间,二人已经想了个清楚。
若是虞幼宜在他们手上,威胁不成柳虞二家,必然会被杀。但就算柳虞二家遂了他们的意,庆王是他们的眼中刺,而虞幼宜是庆王妃,到头来还是要被杀。
既如此,还不如他们两个豁了出去,将虞幼宜救回来
只是如今局势实在奇怪,二人敛住气息,谨慎地打量着附近,一抬头,瞧见高高的宫墙上似乎有许多个小黑点,正搭着箭四处射杀叛军。
“这是怎么”身后的一个朝臣刚一开口,砰地一声,前面远处的宫门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二下,第三下,数下下去后,宫门被猛然撞开,一大堆紫袍兵马高喝着涌了进来。
“剿外寇,清皇侧”
震耳欲聋的呼声,众朝臣们眯眼一看,这一大片望不到头的兵马前,有两位架在马上的人。
一位神情冷淡,昳丽双眸如刀刃一般。另一个神情恣意,似乎分毫不把现下宫中的危急状况放在眼中。
“是庆王和宁王是两位王爷回来了”
朝臣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传话过去,爆起一阵欢呼声。
有些十分担忧自己家眷的文臣们甚至喜极而泣,平时在朝堂上唾沫横飞,争锋相对,此刻却抱头痛哭,感慨万分。
和番到底不足为据,全因有良太妃内外串通,外加使了阴招威胁他们才会这般。蔺泽的本事大家清楚,那一大片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对付和番人绰绰有余。
更何况,蔺泽回来了,宫中的禁军也会纷纷投诚。
蔺尧骑在马上忍不住抱怨一句,“我还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进宫。”说着,手臂一闪,了解了一个和番叛军。
蔺泽微微一笑,“总比呆在良太妃身边好得多。”长剑抹过一个叛军的脖子。
遥遥远方,二层阁楼之上,蔺琛望着宫门口的情形,还有骑在马上的两位兄长,慢慢一笑。
总算是没让他失望。
他转身,白净的脸上仍挂着一抹淡淡笑意。微风吹动他的袖摆,清晨的日光照亮年轻郎君的面颊,窥见他面上的释然之情。
这边已经无忧,接下来,便要去看看母妃那边了。
上辈子,他便是死于今日,死于自己的母妃授意之下,这辈子,不知又会如何。
蔺琛一步一步走下楼阁殿宇,不紧不慢地行至良太妃与西云议事的正殿。
良太妃正在正殿銮座上,一向美得有些妖艳的脸庞微微扭曲,更有些咬牙切齿。
宫使颤颤巍巍地跪在殿外,大声传话。
“太太妃娘娘,庆王带兵攻了回来柳虞两家没有松口,禁军又不再听太妃娘娘的吩咐,如今如今已经打入宫内,奔着这边来了”
良太妃猛地将手边茶盏甩至地上,摔了个粉碎。
“蔺泽从幼时就不是个安分的,早知如此,当初在他去太后那边时,我就该亲手了解了他”
西云同样阴着脸在一旁,他倒不担心自身安危,他到底不是大蔺人,况且只是从旁协助,要溜走只是脚底一抹油的事。
但费了这么多人力,还帮助良太妃颇多,如今却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局势,西云不耐烦到了极点。
他听着良太妃的愤怒的话语,精致深邃的脸上带了点讥诮,毫不客气地开口。
“看来并非事事皆如良太妃所愿,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这皇位么,良太妃还是勿要肖想了。”
本来这个女人也摸不到那个位子,不过是痴心妄想,他瞧着可以利用下她的执着和野心,才出手相帮。
没想到她的实力根本就配不上她的野心。
良太妃被气得狠了,张口便不客气道“你我二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若是落败,你以为你跑的掉么有时间冷嘲热讽,不如想想对策才是上佳”
西云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良太妃许久。
“到底是深宫妇人,良太妃祸国,与我和番有和干系若是我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我更何况,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至于良太妃如何,可就不关我事了。”
他左手一晃,拿出卷起的卷轴,在良太妃面前晃了晃。
良太妃几乎恨不得要杀了面前这个人。
这是她与西云商定好的,要将大蔺周边十二城让给西云的卷轴,上面盖了玉玺印,无法作废。
西云脸上讥诮,实则心中十分不耐烦。他的目的虽然是这般,但若是能借机够一够大蔺龙椅,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这良太妃太没用,空谈许多,却一事无成。
良太妃还想张口,便见到蔺琛从殿后拐了进来。多年的习惯驱使之下,她立刻隐去脸上的阴沉之色,下意识地摆上一副慈母般的笑容。
她一直这般对蔺琛,叫他无知无觉,也叫他无防无备。
蔺琛笑着,“母妃,这是怎么了”
良太妃立刻伸手唤他过来,“无事,母妃正在商议要事,琛儿怎的过来了”
她还未来得及得到任何答复,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
蔺琛与蔺尧于前首,手中皆持锋利长剑。虞景与柳老将军,及其他的朝臣簇拥在后头,众人皆是冷冰冰地往里面瞧着。
一股寒风裹着杀气吹拂过来,良太妃几乎打了个哆嗦,看见最前面两个熟悉,却又好似没那么熟悉的两个儿子。
他们的容貌皆有些良太妃的影子,蔺泽的昳丽眉眼,蔺尧的温润玉面,都由良太妃而来。
可这两人此刻的眼神却冰冷不已,几乎叫良太妃一哆嗦。
她看着面色冷淡的蔺泽,在她记忆里,蔺泽似乎就没怎么笑过。而蔺尧,蔺尧是时常笑着喊她母妃的,如今却一样眼神冰冷地望着她。
“良太妃娘娘串通外邦,意欲祸国,按罪当圈禁终生”
刑臻提着长剑,重重落下这么一句话。
良太妃一怔,一阵鸡皮疙瘩顺着手指爬上背后。
她从没有想过,从没有想过今日这般。她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到底,从未想过败露后会如何。
蔺泽和蔺尧依旧目光冷冷。
蔺泽不带感情地瞥了良太妃一眼,随后一挥手,四位大刀阔斧金明举甲的禁军走了进来,身上的杀意立刻叫良太妃打了个寒颤。
“西云意图对大蔺不利,已是坏了两国的邦交,一样当诛。”
无人反驳。
西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慢悠悠地一句,“你这样没关系么”
蔺泽眉头微蹙。
西云对自己逃脱一事十拿九稳,但却实在厌烦败坏了他兴致的良太妃。他心中一转,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没能办成大事,说到底都是良太妃这个干什么什么不行的女人给害的。瞧着这殿中三个都是她亲生子,多半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不如他加把火。
西云眼神一转,殿后颤颤巍巍上来两人,拖了个蒙了白布的担架到正殿中。
“难得再见面,不如最后瞧一眼罢。”
素白麻布被掀开,担架上是一位被烧得看不清面容,但却仍旧能看出身形和身上些许穿戴的女子。
西云冷冷一笑,这女人死得倒容易,如今进一回皇城,也算是光宗耀祖一把了。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价值,死了倒是能搅一拨浑水。
蔺泽下意识瞧了一眼,先是后背一绷,随后微微蹙眉。
这具尸首看不出容貌,身形虽和幼宜相似,但幼宜在别庄中好好的,不可能在此
身后匆匆忙忙跑上来一个侍卫,附在蔺泽耳边微微私语。
在场众人,蔺尧柳老将军与虞景都有功夫在身,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王爷,派去的人说说昨夜王妃母家别庄山下涌上去一拨流寇,皆手持火把,几乎将山脚烧了个一干二”
蔺尧呼吸一滞,柳老将军整个人身子一踉跄,虞景额头青筋暴起。
西云还在笑着,下一秒便晃眼看到一阵寒光划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