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一晚上都心绪不宁的贺木槿, 在喝下春花端来的宁神汤后,总算是睡着了。
系统突兀的提示音,却不合时宜的打破了她才构筑起的甜美梦境。
失败惩罚贺鸿光已死。
冰冷且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宛若冬季里兜头淋下的一盆冷水, 把熟睡中的贺木槿骤然惊醒
“腾”的一下坐起身子, 脑海中还回荡着贺鸿光已死五个大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在意识中疯狂的咆哮, “我祖父为什么会死”
“案子明明还有两天才会做最终审判”
“系统你给我出来, 把话说明白”
宿主可消耗五点魂力值,重放当日的场景。
贺木槿都要疯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消耗多少魂力值的事。
她直接回复重放当日场景。
五点魂力值已扣除, 场景重现。
很快一道其余人不可见的光幕,出现在贺木槿面前。
如同播放电影胶片一般,从贺鸿光踏出刑部大牢开始,直到他踏入刑部衙门,再到一顺水的证人指证。
最后便是女皇元卟离的亲口判决,削去爵位,官职,流放三千里, 抄没所有家产。
然后才是她带着女儿,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来到刑部衙门。
她颓然的抓紧天蚕丝织成的被子, 头颅微垂泪雨滂沱, 泣不成声。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怎么就晚了那么一步。
要不是自己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赶在女皇判决前救下祖父。
自己的一番作为,虽然成功让女皇改变心意, 可判决已下,系统当然默认为最终判定。
贺木槿忽然抬起头,抹了把脸颊上泪水,拼了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一个问题,祖父身处刑部大牢,到底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她可不认为自家祖父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畏罪自杀
而且她吩咐妹妹木筱务必守护好祖父,担心对方实力强大,更是向远在白家的弟弟发去了求救信。
双重保险都没能护住祖父一命,她都不敢想身为守护者的弟妹们会怎样。
贺木槿深吸口气,再次联系上系统。
贺木槿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看到行凶之人的样貌和身份
宿主无需付出代价,明日一早自会有人告知。
闻言,她没再多问。
枯坐一夜的贺木槿,总算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接到了胡骁的传信。
奔波了一夜的胡骁两眼通红,满脸深青色的胡茬,昭示着主人的疲惫。
“娘娘,末将有负娘娘厚望。”说完,直挺挺的跪在贺木槿身前。
他将一个大木盒子高举过头顶,盒盖上还放着一封书信,以及一枚翠玉扳指。
从字迹上看是木磊写给她的亲笔信。
贺木槿面无表情的拿起盒盖上的书信和扳指,打开盒盖一看,里面装的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胡骁的顶头上司,禁卫军统领吕天。
曾经护卫她与太后娘娘去安国寺,参加浴佛节的那位。
他也是女皇陛下的心腹爱将,当初陛下能坐稳皇太女的位置可是有他的一份功劳。
贺木槿的心已经痛到麻木,机械的打开木磊写给她的信。
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贺木磊在信上说,前去刺杀祖父的是两拨人,一波来自皇宫的禁卫军,一波则来自右相府。
那枚内部刻有秉文二字的扳指,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怀疑是陛下与右相做扣,借机彻底铲除护国公府一系的力量,收回兵权。
让她在宫里多加小心,杀害祖父的仇人都被他绞杀云云。
从始至终都没说他们二人是否受伤,就怕她会担心。
“胡骁你带句号给木筱和木磊,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准备撤离。”
“还请娘娘准许末将护卫身侧”
胡骁也不是个傻子,娘娘那般吩咐,八成是要与陛下闹翻。
届时,皇宫中高手如云,娘娘双拳难敌四手,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有自己在身侧护卫,就算被人围攻,拼上这条命,他也要护娘娘周全。
贺木槿垂眸看着他,幽深的眸光似是要把他看透。
胡骁坦然的的与她对视。
好半晌,她才开口,语气不容人质疑道“你把春花他们带出皇宫,你跟着本宫只会是累赘。”
“是,娘娘。”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贺木槿坐在雕花小几前,看着秋月她们哽咽着向她叩头道别。
春花则抱着长公主站在胡骁身侧,知道自己不能留下。
那就要替娘娘扫除一切后患,就算死她也会护得长公主周全。
主仆二人相视无言,从她们对视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对彼此的信任。
送走众人,没了后顾之忧的贺木槿,给自己换上一条素白长裙,满头青丝垂落腰际,只在矮髻一侧簪了一朵晶莹剔透的白玉小花,脚下是一双白色软底绣花鞋。
独自一人,提着大木盒子,离开凤仪宫。
勤政殿,早朝。
刑部尚书张彦秋跪在殿前,身体抖如筛糠,“启禀陛下,昨夜有大量贼人闯入刑部大牢,不但杀死值夜的兵丁衙役,更是将所有被关押的囚犯杀戮一空。”
“其中,其中就包括贺鸿光,与,与蔡书恒二人。”
“贺木筱贺将军更是伙同其胞弟,强行带走贺鸿光的尸身。”
“微臣阻拦未果,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哗然色变,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女皇震怒,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掷了出去,指着刑部尚书张彦秋的鼻子大骂,“你是干什么吃的”
“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都能被人血洗,朕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把张彦秋给朕拖下去杖则五十大板,再回来问话。”
杖则五十,就算不死,也免不了会被打的骨断筋折。
这辈子是别想再站起来走路了。
同样他的仕途也将到此终结。
元卟离只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前些日子她把太后从凤仪宫劝离。
就已经大致知晓太后娘娘的用意,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一不做二不休,真的派人杀了贺鸿光。
现在她只想赶快下朝,亲自去慈宁宫问上一问。
然鹅。
一袭素白单薄的身影,正沿着殿前石阶,拾级而上。
在她手里还提着一只七八寸大的木盒,至于里面到底放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已经有太监高声喊道。
随着她抬脚迈入勤政殿,众臣齐齐跪地叩首,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此,贺木槿却是充耳不闻。
目光直直看向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
元卟离对上她目光平静的双眸,没来由的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强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和缓的道“皇后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她还以为贺木槿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忘记一点。
那就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要说知晓事情始末的先后顺序,贺木槿还早她一个多时辰。
贺木槿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就像在叙述意见无关紧要的事,“臣妾听说臣妾的祖父,昨夜被一群歹人杀死在狱中。”
“这不为了替陛下分忧,臣妾亲自带着他的项上人头,来给陛下过目。”
“其次还有这枚扳指,至于扳指的主人,陛下一看便知。”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人头
皇后娘娘竟然提着人头上殿。
还能像没事人似的,轻描淡写的说给陛下看看。
魏权双手接过皇后娘娘随意提在手上的木盒子,回到女皇身旁小声道“陛下真的要看吗”
他是真没勇气去看个死人脑袋。
元卟离起身,没有说话,伸手打开盒盖。
随着盒盖的开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她抬手掩住口鼻,探头朝盒子里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被惊掉下巴。
无疑是的后退两步,忙拿起一旁的扳指。
当她看到雕刻在扳指内部的两个篆字时,双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元卟离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后宫勾结前朝大臣可是重罪。
而勾结在一起的却是她的生母和当朝右相,可以说是强强联手。
“陛下,可都看清楚了吗”
面对贺木槿的问话,元卟离艰难地开口道“朕,朕”
她闭着眼都知道,小媳妇一定把她恨死了。
肯定觉得这事是自己做的,可她身为人女。
如何让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去说,整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全是杜太后一手策划。
她能说吗
当然,不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替杜太后承担下一切。
就像贺木槿当初代父受罚,被送去冷宫一样。
悲哀莫大于心死。
贺木槿对她已是失望透顶,站在这偌大的宫殿,看着列队整齐的文武百官,她只觉可悲,可笑。
“右相大人,您的孙子也死了,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话锋一转,不无讽刺的掩口轻笑道“哦,倒是本宫糊涂了,是您亲口下令杀掉令孙,当然不会心疼。”
“简直是一派胡言,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老臣。”
右相蔡畅大袖一甩,义正言辞的道。
贺木槿赞同般的点点头,“也对,牺牲一个孙子,洗清右相府嫌疑确实不亏。”
“本宫好心提醒您老一句,下次上次属下人,不要用自己的贴身之物。”
“届时,东窗事发,您就算想要补救都来不及。”
“陛下,臣妾说的可对”笑意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