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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右相蔡畅闻言, 心下一惊。



    其实他早就猜到彻夜未归的老韩,八成是遭了毒手。



    只是没想到那个蠢货跟了自己二十多年,却还是学不乖, 竟然在这种事上出纰漏。



    可他为人沉稳老辣, 哪怕知道事情败露, 也依旧面色不改的看向女皇陛下。



    他就不相信沧澜皇朝没了贺鸿光后, 陛下还能把他这位右相如何。



    更遑论他的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目光扫向代替贺鸿光站在武将首位的淮阳王元齐。



    淮阳王元齐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好戏般的瞧着女皇陛下要如何答话。



    “皇后, 你暂且回宫,待下朝后,朕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近乎哀求的看着自家小媳妇, 心里的苦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贺木槿对她真是失望透顶,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抹决绝。



    她挺直脊背,双手交叠于小腹,字字铿锵的道“既然陛下不方便说,那臣妾不介意代劳。”



    “也让满朝的文武百官评评理,如何看待从芯子上腐朽的皇室政权。”



    “皇后,你放肆”



    元卟离大声呵斥, 这已经不是皇后第一次顶撞她,不服从她的旨意。



    今日更是要当着群臣的面, 不给她脸面。



    “臣妾就放肆了, 陛下难道想连臣妾也一并解决吗”分毫不让的回击, 堵得元卟离哑口无言。



    元卟离根本没想过要杀死自己的小媳妇,那可是她们孩子的生母。



    就在她想如何劝退贺木槿时,就听人家继续说道“各位都是沧澜皇朝的肱股之臣, 想必都想知道木盒子究竟放的是谁的人头吧。”



    被女皇特准为副主审官的魏邵谦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还请娘娘明示,也好助下官尽快查清此事。”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毕竟屠尽刑部大牢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决计不可姑息养奸,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贺木槿很满意的看到他们同仇敌忾的样子,极度讽刺的指着木盒子笑道“里面装的是禁卫军统领吕天将军的项上人头。”



    一时间,倒吸凉气之声不绝于耳。



    但却没有一人敢说出半个字,禁卫军统领是什么人。



    那可是直属陛下指挥的将领,能派他外出刺杀的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有谁



    他们的想法几乎与贺木槿完全一致。



    只有元卟离自己才知道,究竟背了一口多大的黑锅,想必这件事她就算跳进沧澜河也洗不清。



    她敢肯定自己在百官心中,就是妥妥的一代暴君。



    “陛下犯法与庶民同罪,敢问陛下手中乃是何物”



    “是否与本案有关”



    “可否交于微臣一观。”



    魏邵谦的刚直不阿在沧澜皇朝是出了名的,要不也不会被先帝贬去偏远之地当个小县令。



    元卟离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自家小媳妇逼她也就算了。



    这个不分轻重的糟老头子,怎么也跟着添乱。



    可她还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就连说谎都做不到,毕竟这东西是皇后亲自呈上,想抵赖都不行。



    一口银牙被她咬的“咯嘣”作响,几乎一字一顿的道“让魏大人,好好,仔细看清楚。”



    就连傻子都听出陛下明示,意思是让他装傻充楞,看看就行了。



    魏邵谦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板一眼的行礼道“微臣定会仔细检查,不负陛下索托。”



    他双手接过翠玉扳指仔细查看,当他翻看扳指内部时,自然也看到两个小巧的篆字。



    “秉文”



    “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右相大人姓蔡,名畅,字秉文。”



    “右相大人您身为主审,可有话要说”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此时,别说是右相,就连淮阳王元齐的脸色都变了。



    这魏邵谦还真是不怕死,怎么谁都敢怼。



    “启禀陛下,这枚扳指老臣已遗失月余,并不清楚它为何会出现在皇后娘娘手中。”



    他义正言辞的样子,贺木槿差点就信了。



    “右相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是在诬陷你喽”



    “老臣不敢,常言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还清个屁,是个人都知道他在撒谎,可迫于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谁都不敢出言反驳。



    反倒成了,皇后有意构陷他一样。



    贺木槿看着脸色铁青的元卟离,径自从袖袋中取出一张信纸道“既然陛下觉得自己并无过错,还请陛下签了臣妾写的这封和离书,放臣妾离开。”



    “赎臣妾无法与杀亲凶手同一屋檐。”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喊道“皇后娘娘万万不可,还望娘娘三思啊”



    “噗通,噗通。”



    如同下饺子一般,满朝文武跪下了七成以上,都在高呼,“请娘娘三思。”



    就连右相一系的明白人,都不顾右相杀人般的目光跪了满地。



    要知道当今皇后可是民心所向,如若她与陛下和离,势必在造成一场大动荡。



    陛下失了民心不说,更会坐实暗杀有功之臣的罪名。



    毕竟某些谣言也仅仅是在皇城中散播,在沧澜皇朝的其余州,镇,贺鸿光可是名声响当当的大英雄,是百姓们心目中的不败战神。



    如果贺氏姐弟三人顺势揭竿而起,后果将不堪设想。



    “都给朕闭嘴。”元卟离怒声咆哮。



    她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木槿,脚步虚浮的走下皇位。



    双手颤抖的抓住她消瘦,单薄的肩膀,近乎低吼道“木槿,你告诉朕这不是真的,你不会离开朕。”



    “你肯定是生朕的气,才说出这种话的,肯定是这样。”元卟离的眼眸通红,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贺木槿摇头,声音凉薄的道“陛下,您冷静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她用力摇晃着贺木槿的肩膀,疯狂的咆哮,“你要朕如何冷静”



    “朕说所有的一切都与朕无关,你会信吗”



    “你不会,你什么都不会信,因为你心里已经认准,整件事都是朕一手策划。”



    如果这些话在祖父刚被关进刑部大牢时就告诉她,她肯定会相信元卟离的话。



    毕竟她们是真心相爱,她也会帮着元卟离理清思路,解决这件棘手的案子,还祖父一个清白。



    可她没有,一直死死的瞒着这件事,直到东窗事发,她依旧没有说。



    哪怕贺木槿在刑部衙门咄咄逼人的追问,她也没说。



    贺木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儿,悲伤与绝望到无以复加。



    “还请陛下准许臣妾的请求,签下和离书。”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泪水顺着她深邃的星眸中滑落,那满是无尽委屈的一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狠狠的敲击着贺木槿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咬紧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心软,不去看她的眼睛。



    更要硬起心肠,不能让祖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她也无法忍受与杀祖仇人同塌而眠。



    贺木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的道“是。”



    元卟离的手猛然一顿,身体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在地。



    她一把夺过贺木槿手中的和离书,当着众大臣的面死得粉碎,“贺木槿,你休想。”



    “我是不会同意与你和离的,只要我一天不签和离书,你就一天是我沧澜皇朝的皇后。”



    贺木槿不想再跟状若癫狂的元卟离说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在路过魏邵谦身侧时,留下淡淡的一句“魏大人可要与我一路”



    直接以我自居,根本不把元卟离的话放在心里。



    魏邵谦长叹一声,抬手取下乌纱帽,脱下官服,就这么穿着一身素白中衣,跟在贺木槿身侧。



    “皇后娘娘,还请等等在下。”



    听闻恩师入狱,忙从赣州赶回的萧何也踏出一步,摘下官帽,解下官服,加入她的队伍。



    “还有微臣。”



    “还有我。”



    “我也走。”



    接二连三的罢官行为,彻底激怒了元卟离。



    “但凡踏出勤政殿大门者,杀无赦”



    随着她一声怒喝,一列列手持武器的禁卫军出现在殿门口。



    时刻戒备着有人冲出大门。



    贺木槿闻言,头也不回的一步踏出。



    守在殿门外的禁卫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她每踏前一步,禁卫军们就往后退一步,直到走出两三丈远,都无一人对她动手。



    “你们都退下吧,我不想大开杀戒。”



    在她眼里,这些禁卫军也只不过是一群可怜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贺木槿,你真要如此绝情”



    元卟离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在陛下派人刺杀我祖父时,可曾想过今日的结果”



    说罢,不再理会元卟离的呼喊。



    双臂挥动,成混元之势向外推出。



    一股磅礴而浩瀚的内劲席卷,把围堵在面前的禁卫军们掀飞出老远。



    砸倒一片后方来不及躲闪的同袍,一时间勤政殿外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被掀飞的禁卫军没一个受伤的,却也明白是皇后娘娘手下留情,不愿伤他们性命。



    索性也都装成重伤的样子,压着被砸倒的同袍连声痛呼。



    有些后来不明所以的禁卫军,被贺木槿如法炮制的掀飞后,也都效仿着前面的同袍满地打滚。



    到后来只要她一抬手,禁卫军就会呼啦啦的倒地一片。



    搞得她是哭笑不得,也冲淡了不少心中的伤痛。



    那些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罢官的官员们更是看的目瞪口呆。



    心里都在琢磨着皇后娘娘的内力,倒地深厚到何种地步。



    元卟离站在店门口,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苦涩。



    “陛下,可需臣弟带兵,追回皇后娘娘”



    元卟离冷冷的看向上前请缨的淮阳王,看的他是一阵的不舒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淮阳王你逾越了,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说罢,甩袖离去。



    任谁都看得出,陛下是不忍心伤害皇后娘娘,才故意假装看不出其中猫腻放娘娘离开。



    右相蔡畅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淮阳王的背影,按照他之前莽撞的处事风格。



    他甚至有些怀疑,与自己合作的到底是谁



    那些事根本不像眼前这位能想出来的。



    慈宁宫



    “陛下,今日倒是有空来哀家这里坐坐。”杜太后一如往常,和蔼的笑道。



    “儿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母后解惑。”



    她如同儿时遇到难题一般,朝杜太后虚心求教。



    “吾儿有何时不明尽可说来与母后听。”



    “母后为何要伙同右相,派遣禁卫军统领吕天刺杀贺鸿光”



    她目光锐利的看着杜太后。



    杜太后原本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颇为不悦的道“陛下是在审问哀家吗”



    “难道母后私自调动禁卫军,儿臣都不能过问了吗”语气也不由严厉了起来。



    杜太后自知理亏,又放缓了语气道“哀家如此做,不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贺鸿光手握兵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有战事时倒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四海升平,天下太平,他握有兵权就是一大隐患。”



    元卟离嗤笑道“那朕倒要问问母后,贺鸿光的那半块兵符现在何处”



    “难道哀家一个后宫之人,还能贪墨了兵符不成。”她气恼的一拍雕花小几呵斥道。



    “母后倒是说说,兵符去哪了”



    “去,去,哀家交给淮阳王了,自是不会让兵符流落在外。”她说的这话,自己都觉得理亏。



    自己为小儿子抢兵权,却让身为长女的女皇陛下背黑锅。



    这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元卟离豁然起身,指着杜太后怒吼道“真是慈母多败儿,您看看您的好儿子都做了什么吧”



    抬手甩出几张最新情报。



    杜太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生气的女皇,下意识的拾起散落在小几上的一张情报。



    当她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霎时面无血色。



    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可她依旧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极力辩解道“柔然和莫汗联军,肯定是很久以前便有预谋,只是碰巧赶在贺鸿光死后发兵。”



    “母后,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明显就是两国给淮阳王下了套,亦或者他像幽王一样投靠了敌军,想要谋朝篡位。”



    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其实这些事哪怕元卟离不说,杜太后也心知肚明。



    她只是不敢相信,是自己帮着小儿子促成此事。



    待她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元氏皇族的列祖列宗。



    “从即日起,太后娘娘就安心的在慈宁宫丛经理佛,为沧澜皇朝的百姓祈福吧。”



    说完,看也不看杜太后一眼转身离去。



    杜太后凄然一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女皇陛下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