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让你离家出走, 所以我来找你。
从始至终,我坚定不移地走向你。
和灵撞进他眼波的温柔里,她很轻地勾了下手指。
冷霜似的温度在缓慢回温, 像那座冰冷的富士山迎上最烈的骄阳, 光线流转, 终有松动。
她撇开眼眸,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头老是涌入怪异的感觉。
从未体验过, 心跳速率不由自己掌控。
是不是在巴黎待久了哪儿有问题。
她想,回国得去做个全身体检。
“de许嘉年跟esa会负责,我有我的事情,回国算正事。”牧越说。
这句算是解释。
和灵在想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目前那样的情况, esa跟许嘉年怎么都不像是会让他回国的程度, 除非是弃子或是有更深的计谋。
远水解不了近火。
他在国内,又能占到几分优势。
和灵被负罪感压得上头,她突然有些后悔走之前接他的电话。这要搁在古代,她就是一祸国殃民的妖妃。
牧越注意到她的神色, 笑,“是真的,别胡思乱想。”
“没乱想。”和灵问,“李如玥呢”
“后边。”
和灵啧了声, “这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你的间谍。”
牧越“可能,都是。”
“”
这该死的套路。
和灵刚想说话, 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为了来见她,估计又没休息好。
“我困了,你陪我睡吧。”
牧越看了她两秒, 眼眸微勾,“困了”
和灵点点头,回握着他的手,“陪我睡,反正还有十一个小时才落地。”
他说好。
机舱内静谧无声,和灵闭着眼眸却无半点睡意。
她在想,这十一个小时后该面临的疾风暴雨。
飞机落地,和灵得去工作室拿之前整理好的作品集,在她在巴黎采风的作品需要整合,她在短期内有开摄影展的计划。
牧越没有忙事,陪她去工作室。
he人少,和灵对办公等级也没什么要求,大家相处起来都是朋友。
前台小姐姐看向和灵的那刻仿佛看到救星,上来就是个大拥抱。
“您可算是回来了。”
“倒也不用,这么热情。”和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下阿玥会拿过来,喜欢什么自己挑。”
“呜呜呜老板真好”前台小姐姐才注意到有人,立刻站正,“您好,您是de的牧总”
牧越淡淡应了声,不动声色地牵着和灵的手腕,没什么太强制性的动作,却将她往后带半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前台小姐姐眼力见满分,说“哦对,差点忘了正事儿。您母亲来了,陈默在里面帮着应对呢。来者不善,小心。”
和灵蹙着眉,刚下飞机和玫就到工作室堵人,还真是一点喘息的空隙都不给她留。
大抵是这外面的动静太热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女人正装气场凌厉,打量过和灵。
和灵不急不缓迎上她的目光,不止是和玫,连宋与墨都在。
真就好玩了。
和玫质问道“知道回来了”
“不然我能去哪儿”和灵乖巧地弯着眼眸,“倒是您,最近得闲了”
就差想问“你是不是闲的屁事没有”。
和玫轻嗤,下巴微扬,看向牧越,“介绍一下。”
“我尊贵的母上大人,和玫。”和灵没犹豫,“我朋友,de牧总,牧越。”
少女话音刚落,宋与墨对上牧越的目光,轻淡笑了声。
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
兜兜转转,总该能看得清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和灵听见声音,下意识看了眼牧越,男人眼底的笑意未散,深沉如海,里面的情绪她看不懂。
她这倒是比他渣多了。
和灵“您要没事的话先回家,工作室不是叙旧的地儿。”
“你能有什么事”和玫不屑道,“十分钟之内,自己出来。”
说完,和玫踩着她漂亮的高跟鞋往门外走,司机下来为她开车门,黑色的宾利散着细碎的光。
和灵面无表情。
看看多好笑,她这连自己的行为处事都管不了的。
哪儿有能力再给男朋友解围。
和玫走了,宋与墨没走。
“累吗”他温和地问她,“累的话,我跟阿姨说一声,我们晚上不回去了。”
字里行间,满是亲昵。
“你能搞得定她”和灵问。
“能。”
和灵走到办公室找自己的ad,她的手腕突然被牵住,她抬眸,“怎么了”
他问“要跟他走”
“纠正一下,是跟着我妈走。”和灵说,“我得回家一趟,晚点月江庭见”
牧越看着她没说话。
男人没松手,钳制住她的动作,似乎她又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
和灵踮起脚尖,当着宋与墨的面,她吻在他的唇上。
不是一触即离。
他们都没闭眼,清晰地将彼此的模样镌刻在眼底。
“哄你。”她说。
“”
和灵眼眸亮莹莹的“我得处理点儿破事儿,晚点我去找你。”
这话的意思,还是要走。
少女手腕稍稍转动,从他的桎梏里抽出,不带一点留恋。她手腕的温度太凉了,凉到抽出时连点余温都未残留。
他总是如此,哪怕是对她坏一点都舍不得。
她也总是如此,一边温柔的对他,一边离开他。
在应付和玫跟应付宋与墨之间,和灵选择后者。直到上餐桌的时候,和灵还能收到和玫的信息。
说了很多次,这个牧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保持好距离,这是在保护你。
阿墨对你很好,你们结婚正好,婚期日子在挑,少耍花样。
和灵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倒是挺意外的,连江延都发消息给她了。
阿墨是自己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爸爸考察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很爱你。别因为以前的事留下遗憾,人总要向前看。
宋与墨啊,还真把她爸妈都搞定了。
选婚期,看恋人,就是不问她的意见。
也对,她结婚,她的意见有什么重要的。
退出这俩糟心破事,她点进置顶的聊天。
这个圈没给她发消息。
和灵回想起牧越离开时的表情,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回,该怎么哄。
“你很在乎他”宋与墨问。
和灵一愣,她倒是很久没听到“在乎”这样的字眼,还是用在男朋友身上。
在乎男人,这听起来也太可怕了。
“他不会联系你的,”宋与墨慢条斯理道,“阿越的自尊心太重,你今天愿意跟我走,结果已经摆在面前。”
和灵点了点桌面,“说得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是挺了解的。当初还是你让我照顾他,你不记得了”
和灵明显茫然了几秒“什么”
“看来,他挺害怕让你知道的。”宋与墨笑得温润,“他很了解你,对吗。”
宋与墨的音色不同于牧越,他说话时如清风细雨,悄无声息地淋湿心底。然而每一个字都像针,将冰冷的字眼缝合在一块儿,刺得人毛骨悚然。
和灵沉默。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他变着法给她找好吃的,她这重度挑食人群在巴黎竟然一点也没瘦。
他知道她睡不着,会给她送牛奶,给她准备安神的香薰。
她喜欢把房间开得通亮,但他好像不太喜欢过亮的地方,却一直依着她的喜好。
和灵也跟他开过玩笑,“我觉得我们一定认识好多年,要不然就是上辈子认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当时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宋与墨把和灵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不说,非要让她自己猜个清楚明白。
“阿灵,如果对方满是心计,你一头扑进去,这种行为像什么”
“傻逼。”
宋与墨淡笑,只做提点,“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玩进去”和灵轻嗤了声。
不会,她不该对这些事情抱有任何期待。
一点,都不该有。
哪怕只是一场游戏,她也要俯视着另一端。她不做入局者,得是上帝。
宋与墨太了解和灵了,当猜疑在她心里埋下种子,便只会不知尽头的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根本不介意牧越的存在,于和灵而言,那样的欺瞒。
她恨之入骨。
宋与墨问“阿灵,婚期你喜欢在哪天”
“婚期”和灵笑了,她懒散地靠着椅背,问,“那你呢”
“嗯”
“你知道我讨厌欺骗,所以用这个来说服我。那你站在什么位置上呢”和灵一字一顿,“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讨厌欺骗吗”
“”
高二尾。
和灵已经受够了和玫跟江延无止境的控制欲,她不想学什么狗屁金融,也不想玩什么子承父业,更不想像个傻逼玩意儿只懂得听他们的掌控。
她是人。
活生生的人。
她有自己的意识、想法,凭什么连自己的人生都主宰不了。
于是,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和灵,做了个没人想得到的决定她要出国。
哪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她也不想在当他们的提线木偶。
留学需要offer、签证、财力证明等等琐碎,她未成年还需要监护人的同意。
好在她户口本上的监护人是她的外公,外公本意也想让她进商科,和灵便胆大包天地骗了他说选的是商科专业。
老人家精明得很不信,和灵把这计划透露给宋与墨,最后总算成功。
这一串的计划太过胆大包天,除了宋与墨,根本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阿灵,你真的要学摄影吗”
“我喜欢,当然学呀。”和灵正低头摆弄着相机。
宋与墨皱着眉,“你知道的,我没办法跟你出国。”
他跟和灵的命运大差不差,自有家人安排。他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服从家族的安排,她宁死不屈。
和灵“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我们呢”他突然问,“阿灵,你是不是从来没考虑过我们”
和灵不解“为什么这么想只是出国读个大学,读完我就回国了,放假的时候又不是不能见面。只是短暂地分开而已,我们来日方长。”
少年依旧满是郁色,“我跟摄影,你选择了摄影。”
他们认识了十七年,从小到大,几乎日日相见。她因为摄影,选择抛下他。
这是第一次,那以后呢
以后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夜,该是如何
异国他乡,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被人欺负了该如何
“这怎么能比较嘛。”和灵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摄影也是你送我的,这么算我还是喜欢你呀。”
她根本不懂。
“在家里的时候,他们拿我当理由,在我的房门口歇斯底里地吵架,每一天,都是如此。”和灵陈述着她的日常,“他们觉得摄影没出息、画画没前途。可我,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她脑海里全都是那些尖锐无休止的指责,他们说她存在价值,就该是听话。
他们太吵了,吵到,甚至连睡一觉,对她而言都成了奢侈品。
小姑娘垂着眼眸,声音变得很轻。
“哥哥,我真的不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很低,很疼,说出去的话像噼里啪啦的碎石砸在他们身上。
“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护住你的,一定会的。”
那个向来都是天之骄子的少年,靠在她的肩颈,话音近乎卑微。
“求你了,别走。”
“别离开我”
“”
那天之后,哪怕宋与墨依旧软磨硬泡、言之凿凿地劝她,和灵也没有改变她的主意。
可能和玫说得对,她就是一个永远学不会听话的人。
她只是想走自己选择的路,要做她自己,承受做她自己而付出的代价。
因为和灵,要永远热烈地触碰这个世界的棱角。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和灵成功拿到名校的offer、签证已过、机票订阅,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几个小时,久违的自由气息环绕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她像终于可以逃出笼子的鸟,不知疲倦的欢喜雀跃。
然而,就在离开家门的那刻
和玫跟江延回来了。
和灵睁着眼眸,看向他们身后的宋与墨。
是他,只有他知道。
和玫跟江延拦在门口,怒目而视,“你现在胆子大了是吧谁允许你私自报考大学的还想出国”
她的行李被摔倒在地,嘭的一声巨响,将她吓得魂不守舍。
朝思暮想、谨慎筹谋几个月,最终,还是破灭。
就在她要飞出笼子的那瞬间,她看见宋与墨拿出钥匙,亲手为笼子加了一道封印。
她就跪在笼子里任泪水模糊视线,看着他,死死抓住铁柱,直至指节发白,直至满目绝望。
后来。
和玫震怒着撕掉她的offer,她说既然她这么想出国,那就直接到国外读商科。他们没给她找任何的家政或是亲戚照料,十七岁的和灵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地活着。
那时的和灵时常会想
她曾经有机会抓住光,后来她被人推至深渊。
磕磕碰碰,颠沛流离。
这世界的棱角,让她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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