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盖着的纱布被撕开, 没有愈合,皮肤腐烂在原地,表皮发白, 内里冒着血脓。
她就这么把伤口, 血淋淋地摆在宋与墨面前。
“你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学摄影的吗”和灵笑, “他们给我塞进普通大学, 上了一个学期,我就偷偷ga了。我用你送我的那个相机, 走街串巷的拍照片,然后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刚开始还挺苦的其实,最低层的商业摄影师难做,我还只是个半吊子, 大热天跑室外搬的器材比我都重、被骂、被骗钱, 还差点被骗到红灯区。”
和灵闲散地喝了口茶, 她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静。
“其实也很难想象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运气算好。后来得到老师赏识,拿到推荐信成功入学。当时我爸妈都气疯了,可他们没办法, 因为我凭本事考进的大学是yae。这名头,可比他们选的三流大学好得太多太多。”
她如今的一切,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身伤换来的。
“阿灵”宋与墨眉心拧着,“我太怕你受伤, 十七八岁根本不成熟,唯一能想得到劝你留下来的方法就是这个。但我根本不知道, 叔叔阿姨依旧会把你送到国外。”
“我知道。”和灵唇角勾起,“换做以前的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聊天。”
当时的他们都太一意孤行了。
各有立场, 谁也无法理解谁,都选择最偏激的方案去解决问题。
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和灵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怨恨,只是偶尔感慨,这世上到底谁能理解她的难处。
无论如何,往日已过。
“十七八岁太小也太美好了,意气风发,整个世界都唾手可得。”和灵温声道,“可也正是十七八岁的伤痛,才能让人记一辈子。”
她被父母伤害了一次,被最信任的男朋友捅了一刀。
真的,回忆起来还是太疼了。
“可能,我们有缘无分吧。”和灵看向他。
茶杯的热气腾腾散在空气中,他们面前早已遍布着摸不着的阴霾。
“阿灵。”宋与墨手指收紧,茶杯攥在手心里,“我还是爱你。”
和灵没多大的触动,漫不经心道“不是牧越,这几年我也有别的男朋友。我们,都过去了。”
宋与墨眸底似乎泛着血腥,一字一顿“我们过不去。”
和灵笑笑,“言尽于此。”
他们迎上彼此的视线,从小到大的了解镌刻在心里,哪怕是一个眼神都知晓彼此的心思。
太了解,才最懂对方的痛处。
她太高高在上,他太不知放手。
“可即便如此,你也没办法选择牧越。”宋与墨眉眼温和,笑意浅淡,“阿灵,我们来日方长。”
“”
这段饭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宋与墨在车上阖着眼眸,略显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阿姨好。”
电话里,和玫的声音清晰传来。
“跟阿灵聊得怎么样。”
“不太好。”
“不着急,这孩子脾气又臭又硬的。”和玫说,“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查清楚了吗”
宋与墨淡淡道“我们以前认识。”
“我只要结果。你跟阿灵的事情到底如何,全由你自己决定。至于别人,你该有办法的对吗”
宋与墨睁开眼,温和的眸子浮着极淡的阴郁。
他太了解和灵了。
牧越和她,走不远的。
和灵晚上没回月江庭,被祝今安约着去2蹦迪去了。昏暗灯光和喧嚣的隐约,舞池里每个躁动的影子都是疯狂到极致的真实。
祝今安走到她身边问“不去玩儿”
和灵看着手机,“没兴趣。”
“你都快把手机看出花来了,想做什么就做呗。”
和灵眯了眯眸,把手机扔在桌上,言下之意“我一点都不想”。
祝今安调侃“什么情况,搁这儿傲娇起来了。”
“没。”
她就是莫名的烦。
和灵不知道宋与墨说的话有几分真实,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问牧越。
他要真是别有图谋,然后呢
他们本来就是一拍即散的恋人关系,谁敢说自己的目的百分百的纯粹。
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她却不知道在烦什么,就是莫名其妙、花里胡哨地很烦。
她不给他发消息,他就不知道主动问问吗
女朋友就是要主动联系的
被孤零零扔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祝今安还没搞懂这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儿,就看见她把扔垃圾似扔掉的手机重新拿在手里,飞快地查看信息。
大概这信息不是她想看见的,大小姐又把手机当垃圾扔。
祝今安看笑了“和灵啊,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什么”
“热恋期,等男朋友信息的小女孩儿。”
和灵一顿,嫌弃道“说的什么玩意儿”
“那你就告诉我,你在等的是不是男人的信息。”
“”
和灵这沉默不语的模样,彻底戳中祝今安的笑点,她笑得停不下来。
“难得啊,你也有今天。”
“”和灵一头雾水,“喝多了吧你。”
祝今安笑够了,把她揽到怀里来,“那姐姐问你点事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想到某个男人,想着联系他,想见他”
“”
好像,是会想他。
“是不是不喜欢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会不开心”
“”
她确实不喜欢看到他跟esa在一块儿。
“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紧张,不由自主的心动,哪怕控制都控制不住。”
“”
这难道,不是生病吗。
和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像是懵懂听着医生讲述她相关的对应病症,在等待判定的那瞬间。
“阿灵啊,你栽了。”
人身上最多变最无奈的便是感情,恶意由心生,爱慕从心起。
哪怕费尽心机地去控制、躲避,终究身不由己。
和灵突然明白。
控制不住的,才是喜欢。
而她,开始喜欢他了。
事情掰碎弄清楚之后,和灵心情反倒没有半分好转。桌上酒瓶七零八落地摆着,她喝了大半也没有醉意。
“我靠。”祝今安抓着和灵的袖子,“我应该没瞎吧,那不是basi吗,他不在巴黎怎么在这儿”
许嘉年
和灵眯着眼眸往那边看,他们都在二楼,很巧就是正对面的位置。
那边场子烟熏雾绕的,大把美女陪酒,欢笑声不断。许嘉年坐在正中央,手边搭着个女生入怀,聊得不亦乐乎。
倒是他身边的人。
男人只是坐在暗角,也能让人的视线不直觉地往他那儿去。夜色埋伏着危险,下颌线的五官棱角锋利,眼眸微微敛着,饶是在这声色场也是散漫的。
这不是挺有空的吗。
还能跟美女们聊天喝酒。
和灵正打算收回眼神,眸光碰撞到许嘉年,他遥遥对她举杯,立体又极度阴柔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礼貌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怎么感觉basi要过来了,跟你打招呼”祝今安说。
许嘉年的衬衫还印着几个唇印,一路到脸侧,风流得很。
“来请g喝杯酒,算是谢礼。”
和灵连站都没站起来,松懒地靠在沙发里,笑着问“有什么好谢的”
“他呗。”许嘉年下巴微抬,示意方向,“多亏了你,省了我好多麻烦。其实挺想问你点事情的。”
和灵“嗯”
“是怎么能做到让男人这么喜欢你的”许嘉年拖着尾音,“像你这样的女人,可真得让人躲远点儿。”
说的都是中文,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和灵一个字都没听懂。
“看在我还挺喜欢你的份上,给你个建议。”
许嘉年俯身,靠在她的耳畔说话,他身上浓重的男士香水和酒精味爬上她的皮肤,很凉,那是会让人不自觉发毛的气息。
“阿越可是狼,他会把你咬到连骨头都不剩的。”
他低声轻语,如恶魔告诫
“g,千万、千万跑远点。”
不等和灵反应,“叮”,许嘉年的酒杯轻轻碰撞到她的。
“提前祝您们,好聚好散。”
“”
等许嘉年走出一段路,和灵还是感觉言犹在耳,阴森森地徘徊着,她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事吧”祝今安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感谢我省了他很多麻烦。”和灵蹙着眉。
祝今安随口推测“这什么意思他总不会要说,是因为牧越在中国放弃de的争夺,才省了他很多麻烦吧”
“不知道。”和灵后知后觉地厌烦,“我去个洗手间,洗晦气。”
“好”
2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水声哗啦啦地响,逐渐濡湿她的手。
外头的电音躁动着,和灵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她在想等下要不要顺道去抽根烟。
昏暗的光游曳到她的高跟鞋边,男人逆着光,深邃的眼眸里模糊地映着她的模样。
他总是如此,看女人的时候满是深情。
让人心动。
和灵问“牧总要这么,盯着我多久”
牧越抬起眼眸,深暗地、化不开地,像是在盯着他的猎物。
半晌,他才说一句“你没来找我。”
和灵被逗笑了,“对不起,没去哄你。但我看牧总这夜生活,过得不是也挺滋润的吗。”
“没让她们碰。”牧越眉头拧着,“你的夜生活呢”
和灵手机响了,她垂眸看了眼,祝今安发来的。
紧急情况刚才宋与墨来了没拦住服务生说你去洗手间了快跑
和灵顿时开启戒备状态,脚步刚往外一步,朦胧的光浮现熟悉的人影。
她的本能反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拉着牧越就进了洗手间,还不忘将门关上。
由于速度太快,她进的是男洗手间。
好在里面也没什么人,她喘着气,靠在门边休息。
真就离谱。
洗手间的灯也算不上亮,厚重的门没能隔绝外面电音的躁动,半遮半掩,更像是在催生朦胧的暧昧。
“躲什么”他问。
和灵压低声音,指了指门外“宋与墨。”
他眯着眸,语气不善,“你的夜生活,是他”
“”和灵气笑了,话不过脑,“什么破联想能力,我要有夜生活也是跟你好吗。”
“”
话说完,周围安静了几秒。
身旁的男人很轻地笑了声,跟调情似的。
和灵耳尖泛着红“不准笑。”
“好,不笑。”牧越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还是含着笑的,“之前,和许嘉年说什么了”
和灵确实是不想在洗手间跟他聊天,正打算说出去再聊。
许是黑暗无人的角落太过刺激,外面传来男女放浪形骸的喘息,粗俗的话语一声更比一声清晰。
成年人,该懂的都懂。
得,现在出不去了。
和灵简直僵在原地,她只能随口道“他祝我们好聚好散”
洗手间里的位置不算拥挤,可男人人高腿长的,和灵与禁锢在他的阴影下无异。
他微微俯身,低沉的气息流转在她的耳畔,悠长缱绻。
“好聚好散”
和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至少现在没散。”
男人粗粝的指腹攀上她的脸侧,他指尖的温热一寸寸地徘徊在她的皮肤上。
他眼神里的意味太过明显。
和灵的后背是冰冷的墙壁,太过突然的触碰,她下意识地激灵。
“男朋友,你要在这么刺激的,在这儿玩吗”
外头的男女渐入高潮,激昂恶劣的交融着。
这可太刺激了。
许是察觉她的走神,男人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往上抬。
他走入黑暗,她被吞噬在他眼中的黯色里,凶猛地往下沉。
他问低声问“喜欢他的声音”
和灵被逗弄恼了,一心想要反击,她的手不安分地触碰着他的腰腹。
“喜欢你的,怎么,”她攀着他的肩,凑得更近,几乎用气音说话,“哥哥,要喘给我听吗”
她的声音向来很甜,特别是在喊哥哥的时候。
男人微微俯身,吻上她的耳垂,几许气音钻入她的耳畔,染着欲气。
他很故意地,在她耳畔撩拨。
只是这一下,那声音似乎从耳畔游走到她的四肢百骸,酥麻入骨。
和灵耳朵红了个彻底,被他撩得思绪空白。
偏偏他还在问
“喜欢吗”
“”
黑夜燃起的火苗,连空气都灼烧得稀薄。
她想推开他,还未施展已被他提前察觉,男人的体温侵略进她的领地,他带着她的手越入禁忌。
牧越指腹轻轻蹭着她的唇,笑意温柔
“不继续玩儿了”
和灵撇开眼,声音软软糯糯的。
“不会不想玩了。”
牧越吻上她的唇,暧昧的话语含糊不清,却像是砸在她的耳畔里。
“别怕,哥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