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独步对新世界的第一个感想就是厌恶。
人类永远都是这样,大到国与国之间,小到人与人之间,到处都是争斗。
与之相比,中心城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净土。
但若是让国木田独步就这样看着污染肆虐,看着这个世界步入他所在的世界的后尘,他也是无法做到的。
而且,国木田独步的头脑一直都非常地清醒。
就算他始终都待在中心城又能如何呢
难道他就能自欺欺人地认为在中心城之外,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理想中的乌托邦吗
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上面坠着的那两条细细的银链也随之晃动。
他观察着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里是显而易见的混乱,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他能从那些目光中感受到贪婪与忌惮,但凡他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就会被这群人一拥而上,彻底撕碎。
手中抱着的硬壳书一片漆黑,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面凌乱又厚重的墨迹。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书籍翻开,露出了里面大片大片的空白。
国木田独步从胸前西装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支钢笔,在上面留下了一串串优美的字迹,轻轻地自言自语,“镭钵街,横滨的无序之地。”
“应该能收集到很多不错的素材。”
将书籍合上,被眼镜遮住的那双黄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不详的红,这个绅士一样的男人温和地看向了旁边的一个流浪儿,“介意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他不应该答应的。
在镭钵街生活的孩子不会这样轻易地暴露自己的栖身之所。
“好。”但他最终这样回答。
那是一间坍塌了一半儿的仓库,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能让他一直都安全地在这里生活着。
而等这个流浪儿反应过来之后,他看向国木田独步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恐惧。
他颤抖着,想要让自己表现得尽量平静一些,想要让自己看起更有利用价值一些,也想要活过今天
咽了口唾沫,流浪儿到底是没有敢去看国木田独步,只是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很有用的,我知道好几个组织的据点,也知道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还有,还有港口afia,我还知道他们的一个仓库的地点,知道能怎么不惊动他们进入那里”
大概是自己所说的这些消息带给了这个流浪儿一些底气,他看起来终于镇定了一些,但依旧还是战战兢兢的在那里等待着国木田独步地回应。
而这个看起来和这种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的男人,只是眼底含笑地注视着他,一如他看起来的那般好修养。
“你叫什么”但最终国木田独步并没有去问他所透露出来的那些消息,看起来似乎是对这个流浪儿本身更加的有兴趣。
“佑理,我叫佑理,没有姓氏。”这对他们这种流浪儿来讲实在是太常见了,像他这样在懂事的时候便有名字的还是少数,更多的只是自己胡乱起一个顺口的称呼,所以就更别说姓氏了。
“佑理,是个好名字。”国木田独步缓缓地说着,“要不要跟着我我暂时需要一个替我指路的人。”
他的这话让佑理又是兴奋又是恐惧,这大概是他唯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只不过他有50的几率会惨死,有50的几率会彻底的离开这个地狱
佑理并不清楚自己最终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他想赌一把
或者说,生活在镭钵街的任何一个孩子,在面临着这个选择的时候,都会选择去赌一把
“不管是什么事情,先生尽管吩咐我好了”佑理用力的挺起胸膛,想要表现自己的可靠。
“那你来给我讲讲港口afia的事情吧。”找到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国木田独步坐了下去,“据说,这是掌管着横滨黑夜的拥有绝对统治权的组织。”
“是这样没错,所有人都得遵循港口afia定下来的规则,如果违反的话,一定会被他们清理掉。”说到这一点的时候,佑理其实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毕竟港口afia这个庞大的组织,对于他这样一个朝夕不保的流浪儿来讲,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当然,假使他没有在今天碰到国木田独步的话,只要佑理能活到长大,那么他说不准也会想要加入港口afia。
“你觉得他们有给这座城市的夜晚带来安宁吗”国木田独步又翻开了手中的那本书籍,用钢笔不知道在上面写着些什么。
这个问题佑理还真不好回答,但只要想起几年前的那场混乱,他还是会干脆地点头,“最起码现在比以前要好很多。”
“那你再和我说说之前的那场战争。”他又推了下眼镜,泛着白光的镜片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我记得横滨大部分的人全部都中招了。”
“是一个名叫q的精神系异能力者吧”不知道为什么,在说q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儿过于粘稠了。
佑理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还是很明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一保命原则,而且,他也不知道国木田独步口中的q到底是谁。
“之前横滨确实是陷入到了混乱,但你口中的q我并不清楚。”他如实回答的同时,也对这个q起了一点点的好奇,异能力者他清楚,不过精神系异能力者,听起来好像会更厉害一些。
更别说之前的那场混乱,实在是令佑理心有余悸,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如果认真的去选择一个理由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人品爆发,让好运光临了他。
“也对,这并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情报。”国木田独步将目光落到了佑理的身上,“你之前说你知道港口afia的一处仓库,并且知道怎么能绕过看守的人进入其中,是吗”
“带我去。”明明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但佑理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这种恐惧也让他表现得更加谨小慎微了。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佑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想要不惊动看守的人,得等到晚上,先生,你看”
闻言,国木田独步安抚一样地笑了笑,“那我们就等到晚上好了。”
说着,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佑理,“趁着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整理一下自己吧。”
听到他的这话,佑理瞬间整张脸爆红。
平日里想要活下来都已经很难了,所以他也就没有顾及过自己的形象,想想自己身上散发着的难闻的味道,脏兮兮的衣服,以及那张大概率花到不行的脸,他真的是觉得很羞愧。
但在国木田独步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佑理却很奇怪的不再那么怕他了。
虽然他看起来依旧那么可怕,但应该是个好人吧
佑理其实也不是很肯定,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能被国木田独步选中,绝对是用了他这一辈子的所有运气
国木田独步可不知道自己随便选择的这个流浪儿到底在那里胡思乱想些什么,总之,等到佑理被打理干净出来的时候,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没有完全被镭钵街内的那群行尸走肉同化,黑棕色的眼睛依旧明亮又干净。
但想想又觉得这实在是很正常,毕竟是一个只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挣脱了他控制的孩子。
国木田独步的表能力就是如此,越是罪孽深重之人越是无法挣脱他的控制,反倒是善良纯稚之人不会受到他能力的分毫影响。
他会选择对佑理发出邀请,自然也是因为这个。
国木田独步厌恶一切罪孽,而他觉得佑理还算有救。
至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佑理则是满身不自在,尤其是这种板板正正的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对他来讲,更是让他觉得束手束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
没办法,他刚刚就不应该在国木田独步拿衣服的时候偷瞄,看着衣服后面的那一长串的零,佑理真的是心脏都快当场跳出来了。
有点儿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看向了国木田独步,“先生”
笑了笑,这个男人依旧绅士又温和,总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温暖,“不错。”
说完,他看向了外面的天色,“走吧,先去吃顿晚餐。”
看着国木田独步非常无所谓地刷了卡,佑理咽了口唾沫,突然就忧虑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办法帮到国木田独步该怎么办
会不会因为没有利用价值再一次的被抛下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的经历,但对佑理来讲,就已经是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了。
佑理的目光渐渐地坚定了下来,他一定会一直都做一个有用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