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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邪神(大修)
    自从搬来这个院落之后,毓秀便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生怕在睡梦中又听见那些诡异的声响,或者睁开眼看见一抹身影立在床前。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晚之后,邪神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一晃又到了十五满月,寂静了将近一个月的院落终于热闹起来,仆人们进进出出地布置怀善做法事的现场。



    再次见到怀善和两个师兄,毓秀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自认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可在这里度过的日子让他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他被困在这个空旷破败的院落里,每天能见过的人只有定时来送膳食的仆人。



    只是那些仆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完成任务后就迫不及待地跑掉了。



    以至于这段时间以来,他说话最多的对象竟然是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邪神当然也就是在心里恳求邪神放他一条小命。



    事实上,除了每天过来上香外,他甚至不敢靠近这块地方,连打水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扰了邪神的清净。



    往事不堪回首,毓秀悄悄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随即激动地迎向怀善和两个师兄“师父大师兄二师兄”



    怀善带着两个师兄朝他走来。



    走近后,怀善才问“这些时日过得如何”



    毓秀心想他过得一点也不好,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睡也睡不安稳,唯一比以前好的是不用再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干活了,连饭都不用自己做,成天只要躺在床上休息就行了。



    哦对了,有一说一,这里的伙食是真的不错,他每顿都能吃掉两碗米饭。



    但这些话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不好直接说出来,毓秀想了想,吸了吸鼻子说“挺好的,师父。”



    哪知道怀善点头道“嗯,看出来了。”



    毓秀一脸茫然“啊”



    怀善道“你长胖了。”



    毓秀惊呆了。



    不,他不是他没有,听他解释



    然而怀善没有给毓秀解释的机会,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傻人有傻福,有时候心大不失为一件好事。”



    毓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他一时半会儿竟分不清怀善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怀善走后,大师兄关怀了他几句便跟着走了,只留下二师兄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把他从头扫到脚。



    半晌,二师兄嘀咕道“还真的长胖了。”



    其实长胖对毓秀来说也不是坏事,且不说毓秀年纪尚小,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光说以前毓秀瘦得跟只小猴似的,细胳膊细腿,只能干些打扫做饭的轻松活计,若是遇到妖怪,恐怕连跑都跑不掉。



    而且胖了些的毓秀看着比以前水灵多了,白嫩的脸颊上还带了一点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像黑葡萄似的,乌黑明亮。



    二师兄比毓秀大了五岁,亲眼看着毓秀从襁褓里的奶娃娃长成如今的小少年,却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小师弟有着这么清隽的相貌。



    难怪每次下山,都有许多夫人姑娘主动给毓秀送果子和点心吃。



    原先二师兄还担心毓秀在这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现在看来,敢情都是他想多了。



    二师兄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庆幸还好毓秀没事。



    很快,仆人们便手脚利落地布置完现场,怀善也开始准备做法事。



    大片的白色烟雾同上次那样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即使毓秀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也闻惯了这里的香烛味,可冷不防被这股浓烈的烟雾扑了个满脸,还是没忍住咳嗽起来。



    他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不自觉地想邪神真的喜欢这些烟雾吗



    如果他是邪神的话,他肯定是不喜欢的,他更愿意这些人在供奉时摘几朵新鲜的花来。



    法事持续了一个时辰。



    等怀善忙完,江福赐赶紧指挥仆人们收拾现场并迅速退离庭院。



    毓秀来到上次诵经的位置,在红灯笼下盘腿而坐,拿出木鱼和木鱼槌时,他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上次邪神便是在他诵经的时候忽然出现,这次会不会和上次一样



    虽然毓秀口口声声地请邪神有事尽管吩咐,但他并不是一点都不害怕邪神的出现,上次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左右邪神暂时没有害他性命的意思,出场方式吓人就吓人吧,被吓也好过丢掉性命。



    不过让毓秀倍感安慰的是,上次诵经是在晚上,而这次诵经是在白天,滚烫的艳阳炙烤着大地,散发出一圈圈金灿灿的光晕。



    青天白日之下,毓秀心中堆起的恐惧逐渐被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凝神静心,一边敲击木鱼一边专心诵经,并暗自发誓,这次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绝不能睁开眼。



    可不知为何,直到诵完经,他也没有听见那些诡异的声响。



    睁开眼,已是夕阳西下。



    光线慢慢收拢至天际,层层叠叠的火烧云舒展缱绻,那一条丝绸般的绿色光带明晃晃地横在火烧云之中。



    毓秀盯着这怪异又神奇的景观看了片刻,才收敛了思绪,收拾好东西后起身走下回廊。



    江福赐仍旧在外面等待,但不同的是,这次离开时他没再露出轻松的表情,而是面色沉重地亲自将师徒四人送到东厢房。



    怀善猜到江福赐在担心什么,他把江福赐请进屋子,也把毓秀喊了过去。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江福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迫不及待地出声询问“你看见他了吗”



    毓秀自然知道江福赐指的是谁,于是摇了摇头。



    “没有”江福赐愣了下,不太确定地说,“他没有现身”



    毓秀还是摇了摇头。



    “那在你住过去的日子里,他可有现身”



    “回大人,没有。”



    “一次都没有”江福赐不可置信,随即想起什么,沉声道,“小师父,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他现身过却没被你发现,你想想有没有哪里怪异的地方。”



    毓秀无奈,看江福赐急得额间冷汗直冒,索性把他搬去那里后所做的事挨着说了一遍。



    再三确定邪神没有现身后,江福赐身子往后一靠,两眼发直地盯着眉头紧锁的怀善,嘴里喃喃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怀善大师。”江福赐道,“你不是说是时候了吗为何他还是没有动静”



    怀善叹息道“贫僧也说不清。”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江福赐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看了眼毓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叮嘱毓秀,“小师父,只要邪神那边有一点动静,都麻烦你知会我们一声,这对我们来说事关重要。”



    毓秀被江福赐无比认真的眼神看得下意识绷紧身体,赶紧点头应是。



    随后,江福赐把毓秀支开,和怀善在屋子里聊了许久,才领着守在外面的几个仆人离开。



    毓秀在这里用完晚膳,来送他回去的两个仆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正是上次送他过去的两个年轻仆人。



    天色渐暗,两个仆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毓秀跟在后面。



    毓秀想起庭院里的荒凉破败,便问其中一个仆人“你们明天过来打扫的时候,能不能把其他地方一并打扫了”



    没想到听完他的话,那个仆人的背影猛地僵住,仆人没回头,可吐出来的声线在抖“小师父,不是我们不愿意打扫,而是我们着实有心无力。”



    毓秀疑惑地问了句为什么。



    那个仆人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他不想说其缘由,但也不想得罪这个小师父,挣扎须臾,还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小师父,你有所不知,以前那院子也是时常有人打扫,可有一次,大家打扫完后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满院子地寻找,后来竟然在池塘里的凉亭下找到了他的尸体,那么高壮的一个人硬是被卡在两根柱子间,身体像泥人似的被揉成一团。”



    夜风吹过,那个仆人害怕地搓了搓提着灯笼的手臂,才接着说,“老爷查了很久都没查出那个人的死因,那件事不了了之,本以为那件事只是偶然,却不料是个开端,从那之后,去打扫院子的那些人里就时不时有人死掉,死状千奇百怪,大家都说是那些人打扰了邪神大人的清净,邪神大人才会那样惩罚他们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反正那院子就这么空下来了。”



    说到这里,那个仆人的脸已被烛光映得惨白。



    随着周遭环境越来越安静,他们也到了地方。



    两个仆人默契地止步在木门外。



    木门合上后,这个偏僻的庭院安静地匍匐在夜色中,宛若一只伺机而动的巨兽,唯有挂在小屋四角的红灯笼发出幽暗的光。



    毓秀提着仆人给他的灯笼,飞快地朝着自己所住的方向走去。



    当他从池塘中间的小桥上经过时,忍不住往已经干涸的池塘里瞥了眼,一下子就瞥见了仆人说的那个凉亭。



    由于池塘里没有水,凉亭下面的几根承重柱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毓秀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