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不禁想起仆人说过的话,顿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夜风吹起来了。
他收回目光,几乎是跑着回到屋子。
点燃屋内的蜡烛,明黄的烛光一下子填满整间屋子。
毓秀气喘吁吁地坐到桌前,感受着桌上那盏烛火的温度,遍布四肢的寒意才逐渐退去。
自从他搬来这里,便从未在入夜后出过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了还在庭院里溜达,虽然直觉告诉他不会出什么事,但若是再经历上次那样的事,他估计自己的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
毓秀歇息了一会儿,起身去拿早晨用过且还有些湿润的帕子擦了擦脸。
如今天气炎热,稍微动一下就容易满身的汗,本来毓秀早晚都要擦洗身子,可在这夜里他实在没胆子出门打水,想了想也只能将就一宿,等明早起来再说。
毓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也不敢吹熄蜡烛,就这么上床躺着。
折腾了一天,他早就疲惫不堪,闭上眼没多久,就有睡意袭来。
毓秀睡得很沉,却还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毓秀,你在里面吗”那声音异常熟悉,仔细一听,居然是二师兄的声音,“你在不在”
毓秀猛然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他诧异地望向门口。
二师兄
二师兄怎么来了
毓秀又惊又喜,赶忙下床穿鞋。
但很快,他又察觉到不对劲二师兄不可能在大晚上的跑来这里找他。
尽管二师兄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焦急,好像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可吸取上次的教训,毓秀不敢再随便相信别人。
并且很快,他就发现那阵声音并不是敲门声,而是有人在敲打他的窗户。
毓秀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
走近后,二师兄的声音愈发清晰地透过窗户纸传进来“毓秀,我知道你在里面,师父说这里危险,特意让我过来带你回去。”
听到这里,毓秀完全确定了外面的人根本不是二师兄。
如果怀善要他回去,何必在吃完饭后多此一举地喊来两个仆人送他过来而且怀善早就知道这里危险,还不是义无反顾地让他搬了进来。
既然外面的人不是二师兄,那就是邪神
所以说,邪神又在假扮二师兄诓他
毓秀很无语,也很无奈,他不知道邪神出于什么恶趣味要三番两次地假扮二师兄,但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假装配合一下邪神。
万一邪神因为没诓到他而不高兴呢到时候遭殃的人只有住在这里的他。
这么想着,毓秀原先装死的想法开始松动,他深吸口气,正想喊一声二师兄,哪知道外面二师兄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毓秀,快出来,我在窗户外面等你”
与此同时,敲打窗户的声音也越来越重。
咚咚咚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宛若催命符一般。
毓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声响吓得后退一步。
“出来啊你不出来是吗那我进去了哦”
外面的人似乎没了耐心,话音未落,居然砰咚一下撞到窗户上,硬生生把格扇窗撞得从中间裂开了。
燥热的夜风争先恐后地从中间的缝隙里钻进来。
屋内烛火摇曳,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毓秀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卡在缝隙里,那张脸拼命往里挤,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毓秀。
黏腻的目光犹如湿滑的蛇在毓秀皮肤上爬行,毓秀头皮发麻地不断往后退。
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分不清男女,小眼睛,塌鼻子,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尽管它有着人的长相,可毓秀十分清楚它不是人,更不是邪神变化的任何东西。
它是只妖怪。
毓秀脸色惨白,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往上窜,他不知道妖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求生的本能迫使他转身就朝门口跑。
然而他刚跑两步,就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并伴随着碎物稀里哗啦落一地的声音。
毓秀慌忙之中回头看去,顿时被这一眼吓得魂都差点从身体里飞出去。
只见那只妖怪竟然从缝隙里闯了进来,格扇窗碎了一地,它趴在满地碎片中,长到诡异的四肢像蜘蛛似的往四周延展。
可是这妖怪
不就是他第一次下山时遇见的那只妖怪吗
它怎么会来这里。
妖怪紧盯毓秀片刻,随即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向毓秀扑来。
卡在毓秀喉咙里的尖叫声差点溢出来,他飞快拿起桌上的烛台砸向妖怪,拔腿就拼了命地跑出屋子。
外面的一切沉浸在浓稠的夜色中,这个庭院过于寂静,甚至听不见鸟鸣和虫叫。
只有毓秀狂奔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喘息声不对,还有身后那只妖怪追上来时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今夜没有一点月色,仅靠天际尽头飘浮的绿色光带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毓秀看不清前方的路,但还是凭着自己对庭院的熟悉一口气跑到了前院。
他本想从大门逃跑,可还没靠近大门,就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一个人压根推不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并且外面没人居住,更没人走动,也就是说,他被困死在了这个偏僻的庭院里。
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浇灭了毓秀内心的火焰,他心想完了,难道今晚真的要丧命于此
就在这时,余光中闯入几抹暗红的光。
毓秀转头看去,看见了悬挂在屋檐下的几盏红灯笼,原来他不知何时跑到了邪神所住的小屋前。
对了,邪神
妖怪不是害怕邪神吗
刹那间,毓秀内心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这股渴望在顷刻间战胜了他对邪神的恐惧。
甚至于,邪神更像他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毓秀慌不迭路地跑过去,却被回廊前的木梯绊倒。
他痛得眼泪飚了出来,但不敢有任何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上回廊,扑到被钉死的门上。
身后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越来越近。
毓秀惊恐地转身,发现那只妖怪已经追到回廊下面。
但正如他预料的那样,那只妖怪似乎在忌惮什么,一直不敢上前。
毓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两条腿也止不住地打颤,他趴在门上,恨不得把自己和这扇门融为一体。
看来妖怪真的害怕邪神。
太好了
然而毓秀庆幸的话还没想完,那只妖怪已经变得焦躁起来,它在回廊下面徘徊了两三圈,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毓秀。
就在毓秀意料不及时,它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毓秀扑来。
毓秀躲避不开,瘫倒在地。
再眨眼时,那张苍白的脸几乎和他面贴面
这一刻,毓秀连呼吸都停住了,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
他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什么都想不了,恐惧到极致的内心使他本能地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他不仅存有意识,还能感受到夜风吹拂脸颊带来的燥热。
忽然间,有铁链晃动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离得如此近,仿佛就在他耳畔。
邪、邪神
邪神出来了
毓秀眼睫猛颤,撑在地板上的双手用力攥紧。
他想到那些关于邪神的传说,顿时心凉了大半,绝望的潮水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他刚才一时情急才选择过来避难,却忘了邪神这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他完全忘了他的行为举止会惊扰到邪神。
毓秀猛喘口气,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艰难地睁开眼。
头顶的红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
在幽暗的红光下,他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立于前方,黑发高束,隐约可见苍白的脖颈和被夜色朦胧了轮廓的侧脸。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邪神只是微微偏了下头。
随即毓秀很清楚地看见,邪神脸上还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那只妖怪不知何时退到了回廊下面,它浑身紧绷、无比警惕地盯着邪神,显然格外忌惮邪神,但也舍不得就此放过毓秀空手而归。
没一会儿,妖怪细长的眼睛眯成缝,咧开嘴,发出科科科科的近乎威胁的声音。
邪神一动不动。
就在妖怪试探着往前时,邪神突然扬起手。
下一刻,周遭倏然狂风大作,如同有一阵阵汹涌的浪潮肆意袭来。
毓秀被吹得东倒西歪,不得不死死扒着门前的铁链。
那只妖怪也被吹得节节败退,在强大的威压下再也发不出怪声,它见势不对,立即偃旗息鼓,扭头就跑。
大片的黑雾顺着狂风蔓延,犹如落入清水的黑墨,迅速铺展开来,并朝着妖怪延伸而去。
妖怪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可它终究慢了太多,浓稠到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雾化作大网包裹住它。
妖怪在黑雾中挣扎,发出的科科声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渗人至极。
很快,妖怪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断断续续响完后,便是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毓秀冷不丁被这股气味扑脸,当即捂着脖子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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