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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白眼狼哥们(完)
    处理完宋卫明的丧事, 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村子里格外喜庆、热闹,一大早,大家熬面糊贴窗花和春联, 往大铁锅里倒半锅沙子,炒热沙子, 往锅里倒带壳的生花生和生瓜子, 拿锅铲翻炒,不一会儿, 花生、瓜子的香味飘到院子上空,飘到大路上,馋死了在大路上玩闹的孩子,这还没有完, 各家能干的妇女用铁丝编的大筛子筛掉细沙, 留下花生和瓜子, 她们又往锅里倒秋天捡的板栗和核桃,继续翻炒,然后筛掉细沙。



    她们在堂屋摆两碟花生、瓜子、板栗、核桃, 又摆两碟前几天炸的面食, 开始张罗年夜饭,烧菜的香味更加浓郁,飘到大路上久久不散。



    一整天,整座村子被各种香味覆盖,到了傍晚, 各家各户摆年夜饭, 陆陆续续放鞭炮,炮火味是新年的味道,红色的碎纸屑是喜庆的象征, 没有炸的炮是孩子们奢侈的玩具。



    热热闹闹过完大年三十,大年初一,大家吃上了惦记许久的肉渣大白菜饺子,大年初二,媳妇带上丈夫、孩子回娘家拜年咯。



    沈满青载母女俩走了一路,遇到的全是一家几口去娘家老丈人家姥爷家拜年的人,大年初二在他眼中,终于不是一个平常的日期,而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古老的节日。



    到了季家,沈满青、季雪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家家户户院门上贴上了喜庆的春联,季家没有,他们走到院子里面,季家所有门窗都没有贴春联和窗花,整座院子冰冰冷冷,好似很久没有人居住。



    两人立刻掉头到季大爷家,季大爷家也没有贴春联和窗花,但是季大爷家里有人,季大哥、季二哥家的孩子也在季大爷家。



    季大娘看到一家三口,眉头紧蹙叫一家三口进屋,两人还没有开口,季大娘就拉着季雪吐苦水“收稻子前,你妈带她男人找你哥闹,说她跟保姆一样照顾你三个哥哥,你三个哥哥要补齐欠她的二十多年工资,隔三岔五闹,没有人理你妈,腊月二十九那天,你妈突然跑到你爸家,就跟疯子一样砸东西,逼你哥每人给她两万块钱,她也知道你哥拿不出那么多钱,威胁你哥到你家借钱,你哥不愿意,合力把你妈弄出去,把你妈关在院子外边,随便你妈怎么闹,你妈闹到下午走了,你爸家为大年三十做准备,突然来了一群公安抓走你爸、你小姨、你哥嫂。”



    “凭什么抓我爸他们”沈念念被季雪塞到沈满青怀里,季雪跑了出去,推洋车出门。



    季大娘跑出去喊住季雪“回来,你大爷和小叔当天去县里派出所,到的时候,人家下班了,你大爷、小叔大年三十那天,大年初一那天又去县里派出所,得知公安也在放假,他们今天又去,你等着,看他们带回来什么消息。”



    季雪推洋车回来,蹲在院子里,把脸埋在膝盖里。



    见季雪稍微冷静下来,季大娘语气沉重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通知季雪“你大爷说这个年我们不过,你和小沈得过,打算过完大年三十通知你们,但是大年三十他和你小叔到县里派出所出,从值班公安那里得知你爸你哥他们犯了挺大的事,值班公安劝你大爷和小叔别浪费时间,捞不出来他们,和值班公安打听他们犯了什么事,打听不出来,别的人可以探望关在派出所里的人,值班公安却不让你大爷和小叔探望你爸他们,你大爷和小叔心道坏事,赶回来带上你堂哥堂弟四处送礼找关系,我儿媳妇大过年回娘家找关系,总算找到一个人,愿意帮忙打听你爸他们犯了什么事,今天一早,他们跟那个人到县里打听情况,你大爷走之前嘱咐我去通知你,我已经走到村头,才想起今天初二,你肯定回来,我就在家里等你。”



    “大娘,我懂,但是我不懂我爸他们能犯什么错,非要大过年带走他们”季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季大娘想说你爸他们被抓,可能和你妈有关系,但是这些都是她猜的,没有证据,她不能乱说。



    傍晚,季大爷一群人回到家,脸色难看到极致。



    在家等消息的人心“咯噔”一下,脸上的肌肉顿时僵硬,瞳仁迅速缩小,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哆嗦个不停。



    季大爷扫视一圈,视线在沈满青、季雪身上停留几秒,很快合上充血的眸子,低头攥紧拳头捶门板



    “李小华、蒋小江,还有和蒋小江一起混的二流子也被关在派出所,他们一口咬死老二一家是主谋,他们是从犯,老二带来他们偷蒋小江哥拉的货,货被老二拉走卖掉,他们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陷害。”在家等消息的人闻言脱口而出。



    “我知道老二一家被人陷害,但是公安找到了证人,好几个证人指证老二偷东西,还有人目睹老二拉走偷的东西,蒋小江一行人没有和他们一起,公安调查这些证人和蒋小江等十几个人不认识,排除了蒋小江找人作伪证的可能性。”季大爷说几个字喘一口气,一旦情绪激动,他抓住胸口大口喘气,大冷的天,他脸上竟然沁出细密的汗珠。



    “大爷,我送你回屋躺一会。”沈满青一直站在一边旁观整件事情,他注意到季大爷身体状况不对劲,快步上前扶住季大爷。



    “我没事。”虽是这么说,但是季大爷没有甩开沈满青,他把一半身体重量放在沈满青身上,坚持不回屋休息,继续说,“我们找的人说公安办案讲究证据,目前公安掌握的证据没有漏洞,对老二一家非常不利,我们再三保证老二一家绝对没有胆量做违法的事,但是没有用,我们说的话没有价值,公安只看证据。”



    他隐瞒了当时他吓得瘫在地上,都快入土的人了,跪在地上哭的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求帮忙办事的表侄救救老二一家,已经出了六代的表侄厚脸皮跟公安交涉,公安说李小华、蒋小江、一群混混口供一致,没有任何漏洞直指老二一家是主谋,目击者也证实了这一点,证据确凿,公安没有办法放了老二一家,过了正月十五,他们就把老二一家的案子移交到法院,季大爷听后,当场昏倒,在医院醒来,表侄摇头,跟他说除非找到证据证明目击者说谎,否则老二一家就要坐牢,表侄送他回来,走的时候和他提了一句,公安说运输公司老板曾说过他们赔偿运输公司的损失,运输公司老板撤销案子,但是要赔偿六万呐,他们倾家荡产卖东西,也凑不齐五千,到哪里弄六万块钱。



    季大爷陷入绝望,心脏怦怦剧烈震动,像是有人跑到他心里敲鼓,他困难呼吸。



    在耳鸣,心脏剧烈震动,呼吸困难的时候,他想到了老爹老娘。



    老爹老娘总是嘀咕岁数到了,再不去老闺女家走亲戚,恐怕再也走不了亲戚,季大爷三兄弟和妹子商量过后,送老爹老娘到妹子家,本来打算年前三兄弟到妹子家接老爹老娘回家过年,遇到这种事,他们没有接老爹老娘回家,和妹子一起瞒着老爹老娘,如果老二一家真的被判了刑,绝对瞒不住老爹老娘,老爹老娘受不了打击,季大爷只要想到老爹老娘知道整件事情的场景,他眼眶酸胀,温热的液体滑过长满褶子的脸庞,落在地上。



    “哥,我送爹娘回来了。”



    是妹子的声音。



    他们兄妹不是提前商量好了,老二一家的事情有了结果,再接爹娘回来,妹子怎么不和他提前说一声,直接送爹娘回来。



    季大爷有一肚子疑问,只能压在心里,他擦干眼泪,尽量让自己和平常一样,交待小辈不准在爹娘面前提老二一家的事情。



    季大爷搓脸,挤出笑容到院子里迎接爹娘。



    女婿扶季爷爷、季奶奶下了板车,季爷爷、季奶奶满脸笑容看院子里的小辈们,他们啊,预感日子快到头咯,闭上眼睛之前,希望走一回亲戚,儿女们孝顺他们,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心愿已了,两人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在正月十五前后离世,可不能死在闺女家,给闺女招晦气,两人不顾闺女阻拦,铁了心要回家。



    回家真好。



    季爷爷、季奶奶慈祥地看小辈们,视线在每一个小辈身上停留十几秒钟,把小辈的模样记在心里,去了以后,可以在地下保佑小辈们。



    季爷爷、季奶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不是李小华又到老二家闹事”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是两位老人还是发现他们藏在眼底的哀色,他们理所当然想到李小华又来闹事,大过年过来闹事,晦气。



    “对,老爹老娘,老二在家里处理李小华的事,叫季雪和小沈到大哥家。”季小叔怕大哥开口露馅,抢在大哥之前回答。



    季爷爷、季奶奶相互搀扶走进堂屋,小辈们跟在后面进来,季爷爷、季奶奶坐在面对大门的两个椅子上,季爷爷朝季奶奶点头,季奶奶拍拍老伴的手,跟两个儿子说“你们去老二家,帮老二弄走李小华,告诉老二我和他爹回家了,叫他带上他媳妇、儿子、儿媳妇来见我们。”



    季大爷、季小叔对小辈们使眼色,见小辈们心里有谱,两人悄悄带季老姑、季老姑父离开。



    两个儿子搞的小动作被两位老人看在眼里,两位老人以为两个儿子有事和老闺女说,就没有把两个儿子搞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两位老人趁着儿孙们都在他们跟前,抓紧时间跟每一个小辈说两句话,轮到季雪,季奶奶朝季雪招手,季雪走上前,季奶奶抓住季雪的手



    “季雪,你是一个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爸比你差远了,和你妈没有离婚,听你妈的,和你妈离婚,天天找我拿主意,问我你妈带你哥你侄子嫁人,他该怎么办,我说你妈带不走你哥你侄子,你爸心定了,没有跟在你妈后面瞎闹,又问我你妈要复婚,他该不该复婚,说了一大堆顾虑,我说不复婚,他就不复婚,后来又问我,他该不该娶你小姨,我说可以娶,他娶你小姨,你小姨照顾你爸,照顾你侄子、侄女,人家用心照顾,没有对不起咱们季家,以后你妈后悔,求到你和你哥面前,要和你爸过,你和你哥不能做对不起你小姨的事,万一你爸脑袋被驴踢坏,跟你妈搅和在一起,你监督你哥给你小姨养老,做事千万不能对不起良心。”



    季雪点头“奶,我知道了。”



    季奶奶抬头望门外“你爸你哥怎么还不来。”



    她和老伴最放不下二儿子,趁着儿女、子孙全在跟前,她要给老二立规矩,不能做对不起李小姨的事,告诫二老的儿子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李小姨老了,得给人家养老。



    季奶奶担心不是多余的,老二耳根子软,说不定哪天又和李小华搅合在一起,要和李小姨离婚,有好多后妈帮继子带大了孩子,到头来继子和亲妈热乎上,不给后妈养老,他们季家不允许出这样的人。



    “奶,可能我妈闹得厉害,大爷、小叔劝不走,您饿了吧,要不咱先吃饭,吃完饭等我爸我哥。”季雪劝道,其他小辈跟着劝,季奶奶和季爷爷对视一眼,点头应了季雪的话。



    季雪出去,走到角落里忍不住掉眼泪,季大爷、季小叔、季老姑说完话,从外边回来,看到季雪,走过去劝季雪,季雪收拾好心情,跟三人走进去,季老姑告诉母亲二哥今天来不了。



    季爷爷、季奶奶打算亲自找老二,但是又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二,按照习俗,老闺女带女婿回娘家,娘家得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饭招待老闺女和女婿。



    今年有可能是他们陪老闺女过最后一个大年初二,那就过一个和乐的大年初二,明天再去找老二。



    季奶奶叫大儿媳按照大年三十准备饭菜,他们出饭钱。



    季大嫂带领儿媳妇做好饭菜,在堂屋摆了三桌,季爷爷、季奶奶坐在上位,精神状态十分好,一直乐呵呵看着小辈们吃饭,饭吃到一半,季爷爷、季奶奶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们见小辈们味同嚼蜡给嘴里塞饭,努力把气氛搞活跃,不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一瞬间又扬起笑容,只不过两人再也没有动筷子,乐呵呵看着小辈们吃饭。



    饭后,季大爷、季小叔、季老姑提煤油灯送两位老人回屋休息,两位老人这才注意到老大家门上没有对联,窗户上没有窗花,老大家发生了什么事两位仔细回想,老大家的人都在呀



    季大爷端热水,季老姑给老爹老娘洗脚,给两人盖上棉被,拉灭灯,关上门一刹那,季奶奶突然说话



    “明天记得叫我和你爹起床,我们要去老二家。”



    季老姑手顿了一下,稳住声音“知道了,老娘。”



    季奶奶没有说话,季老姑合上门,兄妹三人到季大爷的房间商议明天怎么瞒住老爹老娘,同时想办法捞老二一家出来,最后他们决定一部分人到县里找证人,证明那天只看到蒋小江一行人偷货,没有看到老二一家,另一部分人四处借钱,先尽量凑钱,实在找不到证人,他们只能出钱救老二一家出来。



    次日,季老姑想出一套阻止老爹老娘到季老二家的说法,她敲门,叫老爹老娘起床,没有人应,她推门进去



    “老爹老娘”



    侄女婿找到季大爷,他想要看一遍目击证人的供词,季大爷知道侄女婿是一个能人,就要带侄女婿找表侄,拜托表侄想办法叫侄女婿看一遍供词,他正要带侄女婿出门,就听见妹子的声音。



    季大爷阔步跑到老爹老娘的房间,被门槛绊倒,他趴在地上。



    季老姑扭头,眼神木楞“大哥,老爹、老娘走了。”



    说完这句话,半晌,季老姑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老爹、老娘走了,意味着什么,她趴在床上摇已经僵硬冰冷的身体“爹娘,我还没有做够你们女儿,别走,你老闺女还要给你们过八十大寿呢,过了今年,下年就给你们过大寿,两年前老闺女就给你们准备过大寿的东西,你们走了,东西怎么办,谁来疼你们的老闺女。”



    季大爷蜷曲身体,匍匐在地上痛哭。



    季小叔闻讯,一路哭着赶过来,跪在季爷爷、季奶奶床前。



    小辈们跪在门外哭。



    大年初三,季大爷家被哭声笼罩。



    大年初四,季家亲戚听到消息,赶过来看季爷爷、季奶奶,询问出殡日期,季大爷、季小叔留下来接待客人,沈满青拿着季大爷给的地址,找到了季大爷的表侄,和表侄到县里派所处,沈满青看到了证人的口供和季母、蒋小江等人的供词,他和表侄离开派出所。



    “怎么样你发现什么问题”表侄问。



    “还不确定,我要去案发现场看一下。”沈满青沉思道。



    “那你自己去。”他要去表叔家,两位老人走的突然,母亲叫他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沈满青点头,他骑洋车到一间厂房面前停下来,蒋小江哥开的大卡车停在这里,打算次日卸货,当天晚上货被偷了,他观察四周建筑物,又仰头看一眼方向,他离开,前往运输公司,和门卫打听蒋小江哥,蒋小江哥最了解蒋小江,他绝对清楚蒋小江才是主谋,也绝对清楚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口供最有用。



    “他呀,被开除了,他爹妈不止一次找他,叫他出面做口供,说什么人是主犯,他连夜收拾行李,带老婆孩子离开,他爹妈找不到他,整天到运输公司大闹,说什么大儿子跑了,没有人给他们养老,叫咱们公司给他们养老。”门卫抱怨道。



    难怪他没有看到蒋小江哥的口供。



    沈满青和门卫道谢离开,他回到季大爷家,季爷爷、季奶奶已经换上了寿衣,尸体被搬到堂屋,两位老人的儿子、儿媳、女儿跪在地上,老亲劝慰他们,沈满青退出堂屋,他找到季雪商量今天回家,明天他送季雪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好些老亲没有离开,大爷、小叔肯定留他们过夜,床铺紧张,他们留下来,大娘、小婶想办法准备床铺,她们已经那么累了,季雪不忍心烦扰她们,同意沈满青先回家。



    回到家,季雪迫不及待问“怎么样,你见到我爸了吗我爸他们能出来吗”



    “没看到,爸能不能出来,等公安上班才有定论。”沈满青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丈夫没有一口否定,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季雪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趴在沈满青怀里,看着像是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只有沈满青知道,她在哭,他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浸湿,奇怪,泪水明明是温热的,可是泪水沾上了他的皮肤,却像太阳一样灼热。



    次日,沈满青送季雪到季大爷家,其实,他们这里有一个习俗,孩子不满周岁,不能带到过世老人面前,但是季老二家没有人,只能季雪顶上,季雪带沈念念在季大爷家,替父亲接待一波又一波老亲,沈满青为了季老二的事奔波。



    公安终于上班,沈满青找到处理盗窃案的队长。



    队长凭直觉否认季老二一家参与盗窃,但是所有证据摆在他面前,证明季老二是主谋,季老二一家是主犯,证据总不能说谎吧,沈满青摇头,队长说“你也说证据不能说谎,那就证明季老二一家确实犯了事。”



    “不,”沈满青掷地有声否决,“目击者给的证词,恰恰告诉我们目击者说谎。”



    “不可能,过年期间我都在研究证词,没有找到问题。”队长笑着摆手。



    “案发当日是初几”沈满青问。



    “农历十二,目击者说当天晚上看到半圆的月亮,没有错,当天晚上晴天,确实能够看到月亮。”队长不仅回答沈满青的问题,还做出了分析。



    “我了解了一下,那天季老二家村子在杀猪,当天晚上八点,路上还有人,九点之后,大家熄灯睡觉。”沈满青说。



    “没错,和我们了解的一样。”队长点头。“九点钟以后,季老二一家到县里和蒋小江汇合,目击者说看到季老二开拖拉机,但是当天村里人没有听到拖拉机声音,也就是说他们先走一段路,在驾驶拖拉机到县里,第一个目击者看见他们晚上九点五十到十点经过县汽车站,十点二十左右到卡车停放的地方,用了半个小时搬走卡车上的海鲜,十点五十到十一点,第二、第三个目击者看见他们和蒋小江等人分开,凌晨零点半,蒋小江一群人撬断门锁,到台球室捣台球,被人逮住,第四、第五、第六个证人作证,他们把蒋小江一群人困到次日七点,蒋小江一行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台球室,才放他们离开,他们离开以后,回到镇上,再也没有出镇子,倒是经常找借口到季老二家,问季老二要赃款,季老二一家拒绝分赃。”



    “第一个目击证人说谎,他说他起夜,听到拖拉机声音,他趴到窗口看,看到季老二。”



    沈满青还没有说完,队长打断他“那里路灯亮堂,站在窗口,确实能看清楚季老二的脸。”



    “证词上写他记得特别清楚,半圆的月亮就在季老二脑袋上,他用月亮明确时间,告诉你们,他就在案发当晚看到季老二,他忘了一件事,月亮从东往西运转,在零点之前,月亮在东面,他往西看,看不见月亮。”沈满青继续分析,“第二、第三个目击者讲述目睹季老二一家盗窃,他们说当天晚上风真大,吹的他们眼睛睁不开,他们往左扭头,侧着身子走路,发现季老二一家偷窃,吹的是西北风,他们面朝西北,卸货厂房在道路右边,他们应该往右扭头,看到季老二他们。”



    “有没有可能他们记错了左右。”队长问。



    “只有左边有他们提到的牌子,右边没有。”沈满青回答完,接着说,“我去台球室转了一圈,在网兜上发现了虾的胡须,在后门右下角发现一根洋钉,洋钉上挂着一根麻线,应该刮到麻袋留下的麻线。”



    “你怀疑丢失的海鲜藏在台球室”队长蹙眉。



    “我没有闻到海腥味,海鲜不在台球室,但是我翻过台球室后门,据台球室20米的地方找到了这个。”沈满青掏出一枚被压碎的螺蛳钉,“内陆城市没有,只有海滨城市有。”



    “这不能说明台球室的人和蒋小江是同伙。”队长说。



    “我有一个设想,假如当日第二、第三个目击证人往东南方向走,往左看,正好看到那辆装海鲜的大卡车,他们和蒋小江一群人偷窃,台球室正好在东南方向,走十分钟就到台球室,他们把海鲜运到台球室”



    队长再一次打断沈满青“如果他们参与盗窃,他们完全可以说背风而行。”



    “罪犯自己知道他的作案过程,错误证据,下意识避开他和运送赃物地点联系,他们下意识说我往西北走的,没有往东南走,但是他们忘了改变左右。”沈满青道。



    按照沈满青分析,目击证人的证据确实存在疑点。



    队长召集手下,传唤目击证人到派出所,他重新仔细询问,按照沈满青的思路,他反推问,目击证人说的话出现漏洞,他没有打草惊蛇,告诉目击证人这是最后一道程序,把证据提交给法院,案子马上结案。



    目击证人离开,队长派人盯着目击证人,他们倒是小心,没有任何接触,过了正月十五,目击证人买了超出经济实力的物件,所有目击证人在一个星期之内买了远远超出经济实力的物件,那就不正常了。



    队长逮捕目击证人,突击审讯,队长根据沈满青推断,补充推断他们勾结蒋小江一群人犯案经过,这群人心态崩溃,终于交待他们和蒋小江合伙犯案经过。



    正月二十九,沈家人离开派所处,沈满青开拖拉机接他们回家。



    到了村口,沈父没有回家,胡子拉碴,浑身脏兮兮跑到爹娘坟头,跪趴在地上,脸抵着土地,张开嘴哑声痛哭。



    年前,哥仨送爹娘到小妹家,爹娘跟孩子一样高兴,说走亲戚咯,哥仨回家,爹娘不放心嘱咐哥仨,别忘了腊月二十九接他们回家,今年啊,你们兄弟三人在一起过年。



    结果哥仨没有过年,也没有接爹娘回家,爹娘走了,他都没有看上最后一眼。



    天黑透了,季大爷、季小叔过来找季父,劝季父回家,季父不愿意回家,最后被兄弟俩拽回家。



    回到家,季父把自己关在季爷爷、季奶奶住过的屋子,谁来叫他,他也不回应。



    季大爷说“别劝他,让他自己冷静。”



    大家听季大爷的话,跟季大爷到堂屋。



    这时,季大哥一群人缓过来劲,和大家讲述他们在派出所里的经历,随着在派出所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已经绝望了,突然公安告诉他们可以出去,他们感觉自己在做梦,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梦,他们特别害怕梦醒,等待他们的是冷冰冰的监狱。



    说到这里,季大哥又哭又笑。



    “出来了,没事了。”季大爷走上前拍季大哥的肩膀。



    “大爷,我真的害怕我睁开眼睛,人还在派出所。”季大哥没有办法冷静。



    季大爷能够感受到季大哥浑身发抖,甚至听到他牙齿打颤,季大哥真的被吓到了,季大爷安慰季大哥,等季大哥冷静下来,季大爷问季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小华、蒋小江一群人盗窃海鲜,运输公司老板猜到是蒋小江干的,找到蒋小江,叫蒋小江赔偿他六万块钱,他不追究蒋小江责任,蒋小江贱卖海鲜,根本凑不够六万块钱,再说他和李小华也不舍得掏钱,所以他和李小华商量问我们要六万块钱,我们拿不出钱,蒋小江自然没有钱赔给运输公司老板。



    李小华、蒋小江知道运输公司老板报警抓他们,他们提前和同伙商量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捏造目击证人证词,我们被当成主犯,他们变成从犯,我们罪名可就大了,李小华说季雪和妹夫不可能眼巴巴看着我们坐牢,一定凑足六万块钱给运输公司老板,运输公司老板撤销案子,他们跟我们一起被释放,他们就能保住卖海鲜的赃款。”季大哥咬牙切齿提李小华的名字。



    “目击证人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目击证人说的话对老二一家不利,老二一家也不会在派出所待那么长时间,所以季大爷最想知道目击证人证词的事。



    “蒋小江一群人去偷海鲜,正好所谓的目击证人也去偷海鲜,两伙不认识的人碰到一起,决定联手偷海鲜,当天夜里贱卖给黑市商贩,分了赃,他们没有联系,直到蒋小江决定陷害我们,他们找到不认识同伙串供,他们都是背着人联系,所以公安没有发现他们认识,信任证人说的话,要不是妹夫找出证人说谎,我们现在已经被移交到监狱。”季大哥寻找妹夫的身影,站起来郑重感谢妹夫,季家其他人跟着季大哥一起感谢沈满青。



    沈满青接受他们道谢,他们却感谢个不停,甚至季大爷、季小叔也感谢他。



    在感谢声中,季小哥突然出声“我出来之前,见了李小华一面,她说我们有坐牢的妈,有坐牢的奶奶,有坐牢的姥姥,丢人,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成为我们身上的污点,她叫我告诉季雪,叫季雪拿钱赔给运输公司老板。”



    平缓的声音突然凌戾“我跟她说不可能,我们不认她是我们母亲。”



    季小哥收起戾气,温温和和对季雪、沈满青说“她死性不改,等判刑,你们别去监狱看她。”



    季雪点头,沈满青看季雪的意思,季雪不去,他也不去。



    见季大哥一群人面露疲倦,季大爷结束谈话,叫他们回家休息,老二不愿意走,就留在老爹老娘的房间,他们看着老二,老二不会有事。



    季家人花了好长时间走出阴影,在这期间,沈满青在市里买了一套老房子,老式院子,他已经装修完毕,又帮季雪参考,买了两间连在一起的门面房,和季雪商量着装修,一念照相馆装修完工,一家三口搬到市里住。



    搬到市里之前,一家三口去季家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季雪跟家人说季奶奶对她说的话,季父一直低头,什么话也不说,饭后,他独自一人到父母的坟头,向父母保证不会委屈季小姨,季父离开后,季大哥到爷奶坟头,向爷女乃保证不会不给李小姨养老,季大哥离开后,季二哥来了季小哥来了最后,季雪带领丈夫、女儿到爷奶坟头,给爷奶烧纸钱,给爷奶磕三个响头,一家三口离开,前往市里生活。



    沈满青在市里开了一家家具商场,老家的家具工厂供货,五个兄弟按照沈满青安排,发展壮大家具厂,带动周边村子人从事家具相关的行业,季雪从给人拍摄婚礼现场照片,到给人拍摄结婚照,录制结婚现场视频,然后她创办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给人拍摄结婚照片、录制婚礼现场视频,第二部分,婚礼场地和宴席,第三部分,和度假酒店合作,为新婚夫妻策划蜜月旅行,她用六年的时间摸索经验,六年以后,在丈夫的支持下,她在其他城市开分店,后来,她的公司遍布国内大城市,她跻身到国内女富豪榜。



    后来母亲出狱,母亲想尽各种办法联系她,联系不到她,前夫、儿子、儿媳又不管她,娘家兄弟也不认她,母亲开始在小作坊记者面前读记者给的稿子诋毁她,季雪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澄清母亲诋毁她的话,讲述她一路创业经历的事,有人看了她的报道,把她作为榜样,也有人不相信一个初中毕业的女人,在没有后台的情况下,在商场上站稳脚跟,他们揣测她是某个领导的什么什么,当地领导是她的后台,季雪每次翻到这样的评论,她总是点赞,下一秒,她在自己官博下面发一张丈夫照片。



    沈满青是她唯一的后台。



    沈满青太低调,几乎没有人认识他。



    直到后来央视记者探访鲁班传承者,沈满青在镜头中露脸,大家刷到他,震惊到舌头打结,他他就是说不出下一句话,oc,他就是家具大王,女富豪季雪的丈夫。



    呜原谅他们年轻不懂事,眼瞎,没看出来季雪时常在微博上撒狗粮。



    网友火速前往季雪的官博底下翻带照片的微博,在评论里喊姐夫,季雪就是他们亲姐。



    季雪在家里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看到这些评论,她拍了一张丈夫准备晚饭的照片,又拍了沈念念大朋友怂里怂气看恐怖综艺的图片,她把两张照片发到官博上,配上一段文字姐夫工作之外的时间,全部用来陪伴他的爱人和小怂包。



    网友



    好气人。



    但是还是喜滋滋干了这袋狗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