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奕臣聘请鱼莜为沁园春主厨, 实乃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砸懵了在场所有人。
钱昆和叶舒蔓脸上的欣慰自不用说,鱼莜在面点房呆的时间是最久的, 钱昆是眼看着鱼莜从一个小小的水台帮厨, 到现在成长到可以执掌沁园春的厨师长,心里很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和成就感。
孙宝田还在纳闷何美心为什么会被开除, 她不是号称是空降的关系户嘛,怎么这么快就被扫地出门了,又听见鱼莜被聘为主厨的消息, 嘴巴登时惊成了o型, 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然而惊讶过后, 孙宝田暗暗叫苦,身为革新派的代表,没少给面点房小鞋穿, 以前还试图挖过鱼莜的墙角。这下好了,鱼莜成了厨师长,以后指不定怎么反过来给他穿小鞋呢。
凉菜主厨赵得恺倒没有什么表情,他是出了名的墙头草, 那边风大往哪倒。永远不和上司对着干,是他的立身之本,
孙宝田这边冷汗涔涔, 心里盘算着怎么让鱼莜这个厨师长做不长, 那边李奕山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这两年,沁园春名义上厨师长一职空缺, 但实际上都是李奕山在行使厨师长的权利。
沁园春有四位平级的主厨,一旦出了什么事,总要有个担责的人, 于是这挑子就落在了李奕山这个资历最老的人身上。李奕山也很乐意担这挑子,毕竟厨师长的薪水比主厨可是翻了番的,他私觉得再过两年,这厨师长肯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赵得恺能力不够,钱昆只想呆在面点房里养老,李奕山唯一顾虑的就是教出了个好徒弟的孙宝田。当初白子烨被秦忆楼挖走,他还暗自庆幸了下,孙宝田和他争夺厨师长的筹码又少了一筹。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鱼莜,不声不响地就把他和孙宝田明争暗斗两年的位置给占了,着实让人窝火。
他承认鱼莜是有些能力,他在她这个年纪,才刚刚学会“炒煎炸炖”等基本技法,更别说把鲁菜和苏菜运用得炉火纯青,甚至是摘得了全国烹饪大赛的桂冠,但厨师长不仅要专业能力强,还要具有组织和管理能力,管理一个拥有近二百人的后厨,其难度完全不亚于管理一个小型企业。
哪家餐厅的厨师长不是从业二三十年,而鱼莜的年纪才二十多岁,还不如他的从业年份大,让她来当厨师长,这不是开玩笑么
李奕山从来没怀疑过柯奕臣的任何决定,这是第一次。
鱼莜看着面色各异的主厨们,知道他们是不服气自己坐这个位置,心知自己想要当好这个厨师长,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柯奕臣看向鱼莜“鱼莜,你这两天和几位主厨磨合适应下”
“嗯。”鱼莜点头。
柯奕臣看着恨不得立马冲过来和鱼莜说话的郭宝宝等面点房的众人,只是碍于自己在这,不好意思上前,于是便含笑道“事情说完了,大家散了吧,小王,你跟我来下会议室。”
柯奕臣转身离开,王经理忙跟了过去。
王经理能猜到柯奕臣找他是因为什么,单主管被开除,大堂主管的职位一时无人,柯奕臣大概是找他商量新任主管的人选。
大老板一走,所有人瞬间活跃起来,兴奋地围着鱼莜问东问西。
“莜莜,你终于回来啦,恭喜你”
“鱼莜鱼莜,这次比赛的奖金有好几百万吧,这下你可成了小富婆啦,周末可要请我们吃大餐呀”
“莜莜,那个曾经叱咤烹饪界鲁菜大拿鱼连海,真是你爷爷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要不是看了电视,我们还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身世”
“哪里是鱼莜不告诉你们,鱼姓这么稀少,是你们太笨,这都猜不到。”
钱昆适时笑着出声,替鱼莜解围。
袁园惊讶“师父,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我和陈燊都还是比赛时才知道的”
众人吵吵嚷嚷,钱昆但笑不语。赵得恺也走上前,笑呵呵地主动和鱼莜搭了句话。
“鱼总厨,以后你就是我老赵的上级了,你要有什么问题,甭客气,一定要跟我说啊。”
鱼莜忙说“赵师傅,别说上级下级的,叫我鱼莜就好,你们都是前辈,我以后还有很多向你们学习的地方。”
孙宝田和李奕山自然不屑于和小辈套近乎,黑着脸径自走开,钱昆自然也察觉了那两位老家伙对于鱼莜就任厨师长的不满,心下冷哼,这沁园春只要有他钱昆的一席之地,他就能罩着鱼莜,想欺负他带出来的人,也没那么容易
夜晚。
鱼莜倚靠在床头,手里翻动着沁园春的菜谱,正专注地看着。
每个餐厅都有属于自己的独家菜谱,这份菜谱就记录着沁园春的独家秘方。聘请厨师时签署的合同中就包含保密协议,只要离开沁园春,就不能再做菜谱上的菜,不然就是违反了保密协议,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这里的菜谱,有些是柯奕臣花重金从别的名厨那里买来的,有些是聘请的主厨自己带过来的,而有些是柯奕臣基于传统做法上改进后的菜谱。前两者都不能算是独家,真正的独家菜谱其实只有柯奕臣改进过的那七八道菜。
其实作为一家餐厅的主打菜,七八道已经足够了,而且鱼莜不得不说,大老板真是个奇才,烹饪的天赋一塌糊涂,但对于食材和调料的敏感度,真是万中无一。这几道传统的苏菜经过柯奕臣改良后,味道完全提升了一个层次,具有自己的独特风味,食客们一尝就知道是沁园春出品的菜肴。
当然,并不是主厨们都知道全部的独家菜谱的,热炒区主厨只会做热炒菜谱,冷菜区主厨只会冷菜菜谱,只有厨师长才有权利知晓所有的独家菜谱。这也是防止有些主厨宁可犯法也要将菜谱偷传出去,就好比年轻时的顾传璋。
所以,厨师长是一个餐厅老板百分百信任的人。
身为厨师长,不会做店里的招牌菜怎么行,鱼莜这几天的任务,就是把沁园春菜谱背下来,并且每道菜都能制作熟练。
此刻,鱼莜手中这本不厚的菜谱,可以说是沁园春的命脉。鱼莜心道,柯奕臣既然这么放心地把沁园春交给她,那她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努力把沁园春经营好。
鱼莜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刚拨通没多久,突然被挂断,传来一阵忙音。鱼莜一脸问号,再次拨了过去。
这次过了好一会,电话才接通。
“喂”鱼连海熟悉的嗓音出现在电话另一端。
鱼莜松了口气“爷爷,怎么回事,怎么还挂我电话”
“没用过手机这玩意,不小心按错啦。”
鱼莜哭笑不得“我不是教你了嘛,点绿色的键才是接听”
“老头子记性不好,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那个”鱼莜长话短说,“我答应了柯奕臣,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个沁园春的老板,要在这里工作两年,所以要晚点回去了”
鱼连海气得大骂“什么两年你这死丫头,我不是告诉你,要早点回胶东吗”
“反正我已经签了合同,违反合同是要交赔偿金的,我可赔不起。”鱼莜破罐破摔。
“你这丫头翅膀还没硬呢就想抛下老头子我单飞啦行行行,两年就两年,合同一到期,你就赶紧给我滚回胶东听到没老头子我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让你给别人打工的”
“知道啦,我这不算是打工,我是去他那儿当厨师长的。”
“厨师长哼哼,算那小子有眼光”
“嘿嘿,那爷爷你早点休息,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哎呀,知道啦”
鱼莜还未说完,鱼连海那边就干脆地挂断了通讯,心下吐槽这老爷子接电话不会,挂电话倒是挂得挺利索的。
鱼莜继续看着菜谱。
过了一会,门外响了两声敲门声,传来柯奕臣的声音。
“我能进来吗”
“可以。”
鱼莜坐直身子。
柯奕臣推开门,拿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热牛奶走了进来,看到她手中的菜谱“别看太晚了,早点休息”
柯奕臣头发微湿,穿着宽松的睡衣,俨然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配上二人老夫老妻式的对话,一股旖旎的暧昧氛围在空气里蔓延,鱼莜的脸又开始烫了。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在他面前总是会脸红,不愧是姓鱼的,稍微一加热,就要被煮熟了。
鱼莜随口应了声好,忙用菜谱遮住了半张脸。
柯奕臣看到她恨不得把整张脸藏进菜谱里的样子,觉得好笑,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多说什么,随后细心帮她关上了卧室门。
鱼莜喝了一口牛奶,觉得胃里暖暖的,嘴里绵柔的奶香味,仿佛在警告她,她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柯奕臣布置的温柔陷阱。
鱼莜没有看菜谱的心思了,把脸埋在枕头里。
一对孤男寡女天天独处一室,目前看起来相安无事,日子一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婚前同居在她这里是绝对不可以的,等等,什么婚前,他和她连恋爱关系都还不是,怎么会联想到结婚不妙不妙,这太危险了
鱼莜一个鲤鱼打挺做起来,想找到新住处的心情愈发迫切,原本她还想等到周末再找,现在看来,最好是明天就离开这里。
鱼莜拿起手机,先前租房中介的联系方式,已经删掉了,她忽然想到了崔莉莉,崔莉莉是本市人,应该会认识几个房产中介。
鱼莜编辑了条短信,说了自己已经回来的事,并问她有没有相熟的房产中介,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崔莉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莜莜,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也不给我一个接机的机会”
“不是怕太麻烦你了么,我昨天晚上才回来,这不就想着找你了嘛。”
“那你现在知道麻烦我啦话说,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鱼莜卡了下壳,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还是如实道,“柯奕臣的家,你别误会,我住的是客房,我俩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说啥”崔莉莉完全忽略了鱼莜的后半段解释,一副听到惊天八卦的兴奋激动,“上次在温泉度假村,就觉得你俩有点事儿,说起来那回你掉进雪坑里,还是柯奕臣背你上来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不会真要以身相许吧”
“别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
“我没开玩笑啊,柯大老板年轻帅气又多金,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你就不动心”
“崔莉莉,你能不能正经点”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家那么多空房间,你还找什么中介了,干脆住我家呗。”
“啊,不麻烦吗”
“这有啥麻烦的,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多给我做几顿美食呗,还有你腌的辣酱和鱼鲊,上次送我的早就吃完啦”
“辣酱和鱼鲊都是小事,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等你下班,我开车去接你,”
崔莉莉不由分说地挂断手机。
鱼莜无奈地看着手机,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爱挂她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
鱼莜穿戴整齐,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从卧室里走出来,又看到柯奕臣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有生煎、豆腐脑这样的中式早点,还有切好的熏火腿、蔬菜沙拉等西餐,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只有此时锅里隐约泛着焦味的煎蛋是柯奕臣亲手做的。
柯奕臣端着煎蛋转过身,看到鱼莜和她身后的行李箱,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
“这么快就找到房子了”
鱼莜点头。
“哪里的房子”
“是我的一个朋友家,她叫崔莉莉。”
俩人一边坐下一边聊。
“崔莉莉”
柯奕臣皱着眉头,似乎没想起来是谁。
鱼莜夹了片火腿吃“就是之前去温泉度假村,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儿。”
“哦”
柯奕臣的声音淡淡,一股若有若无的低气压在他四周盘旋。
“住在这里不舒服”他状似无意地问。
鱼莜刚想说什么,抬头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忙吞下嘴巴里的火腿,拨浪鼓似地摇头。
“那为什么要走”柯奕臣皱起的眉心,似是不解,又带着些委屈,“还是煎蛋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