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空气极为清新, 呼吸间皆是大自然的气息。
竹竿随着水流的起伏晃动,而盘腿坐在竹竿上面的白寻安却是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像一般。
鸟雀的啼鸣声在林间响起, 溪边有动物低头饮水。
大抵是因为刚才下过一场小雨, 所以此时的泥土显得有些松软, 留下了不少动物奇特的脚印。
竹竿顺流而下, 白寻安坐于上方,面庞藏于斗笠的阴影之下。
他的呼吸是那样轻微,整个人的存在感极低, 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哗啦啦”
清冽的水流流动声响起,明明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在眼前飘过, 然而旁边饮水的动物们却像是没看到一般, 悠然自得。
这副外面持续了很久,而白寻安也随着竹竿漂流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他一身麻布衣衫却没有丝毫被沾湿。
渐渐地,湍急的水流变得平缓起来, 竹竿飘动的速度也随着变缓,溪边的动物也变得越来越少。
但有些突兀地, 本来如同雕塑般的白寻安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倒也并不大, 只是原本低垂的斗笠突然往上抬了一厘米,露出了底下那一双纯黑的眼眸。
那双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准确来说, 仔细看就可以发现, 白寻安在看前方的某个黑点。
那黑点距离此处极远。
但很快, 随着水流的流动,黑点的面貌也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位灰袍修士。
此男子身后背着一把长刀,身材魁梧, 面部留有浓密的胡髯,浑身杀气腾腾,显然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只需看了一眼,白寻安便又低下了头。
这一个修炼盛世,各类修士层出不穷的同时,自然也会有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发生。
所以在野外看到这种杀气腾腾的修士,只要不傻,一般人都不会理会。
白寻安自然不傻,也不想多管闲事,所以他只是默默地随着竹竿漂流,并不打算暴露自己。
他不想暴露自己,所以那个魁梧男子自然也就没办法发现不远处有人乘着竹竿靠近。
比起师从道玄子的白寻安,那魁梧男子的修为还差得远。
游鱼甩尾,跳跃出水面,溅起些许水花,晶莹的水珠悬浮于半空中,随后再度与小溪融为一体。
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内,白寻安第二次动了。
他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有人在往这个方向走来。
无需多加搜集 ,只是单单根据听到的声音,白寻安就可以极其肯定地判断。
是普通人。
白寻安垂着头没有动,斗笠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和那个魁梧男子一样,他在等待。
“啪”鞭子抽打马匹的声音响起。
率先丛林间显现的是森冷的铁甲,那是一支七人的小队,小队中央则是一辆简朴的马车。
马车上大概不止一个人,因为其车辙深深地映入了松软的泥土中。
孩子,还有女人,白寻安在心中说道。
这些人看起来赶路赶得很急,并非一心。
水流缓缓地流动着,此时的竹竿已经逐渐靠近魁梧男子所在的位置了,可白寻安却还是像雕塑一样没有动。
但魁梧男子却动了。
他没有发现白寻安的存在,那支小队的士兵也没有发现白寻安的存在,但他们彼此却知道对方的存在。
因为,这一开始就是串通好的。
风声变得肃杀起来。
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本来排列极其紧密的士兵开始逐渐散开,最后竟露出了极大的空门。
危险即将到来,车夫却还在无知无觉地赶着马匹前进。
气氛逐渐紧绷,藏于暗处的傀儡男子握住了自己身后背着的那把刀。
“等等,暂且停一下。”偏偏在此刻,马车内部响起了一道男童的声音,“我要如厕。”
那支小队的士兵相视一眼,随后,其中的领导者上前一步沉声拒绝道“不可。”
“为何”那男童压着嗓音,冷声道。
“此乃荒野之中,危险。”小队士兵的领导简略道。
“危险”
马车中的男童端着架子缓缓重复了一遍,随后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既然知道荒野危险,那便给我行进得快些。”
“我父王派遣的兵将应当早已在千米开外等候,汝等加快速度,便可早些完成任务。”
那支七人小队士兵又一次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带了些许狐疑之色,显然是在怀疑马车内男童的话语。
“此处离秦都尚远,为何吾等王上不曾说明有接应之人。”士兵小队的领导者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旁的部下往前探查一番。
“区区护送之人,何须知晓”男童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很足,然而落入修炼者耳中,却能极其轻易地听出他话语下的紧张感。
那支小队的队长神色冷了冷,像是嗤笑,又像是嘲讽道“赵公子,您还未曾到秦都呢,所以您的安全,我等还需负责。”
“这荒野太过危险,不宜快速行进。”
马车中的赵公子不说话了,林间又恢复了安静,而本来停下动作的魁梧男子却又一次握紧了长刀刀柄。
他准备袭击了。
千米外若是无人接应,那便说明车内那位赵公子察觉到了异样,有意如此;倘若千米外有人接应,那他为了防止失败,便更需要提前袭击了。
长刀被彻底拔出。
没有明显的刀鸣声,只有被刀面反射的耀眼阳光在林间一闪而过。
原本就肃杀的风变得更大了。
它刮过灌木丛的枝叶,荡起小溪的波纹,随长刀的挥出而化作透明的风刃,伴随着刀身挥落。
同一时刻,上一秒还在应付赵公子的那支小队突兀地身体微躬,下一秒本来就故意排列松散的他们突然朝四周散去。
于是,小溪流水旁,那片松软的土地上,只留下了孤零零的马车停驻在那里。
长刀挥落,但更先一步到达的却是透明的风刃,还有作为刀客该有的无形刀意。
马车的车厢在瞬间被挤压破碎,木板四处横飞,碎屑更是飘零一地。
唯一阻挡视线的车厢碎裂,里面的女子与赵公子自然便看清了外界的画面。
“啊”
那年长些的貌美女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而刚才还算冷静的赵公子此时也是面色发白,紧咬着牙,眼中有着害怕。
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
无需锋利的刀刃展落,但是那层无形的刀意,便足以致命。
“唉”一声叹气突兀地响起。
原本如同雕塑一样的白寻安微微抬了抬头,瘦削的手指弯曲一弹,将一滴溅起的水珠弹向远处的马车面前。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人为。
弹出的水珠恰好地对上了劈来的刀意。
那一瞬间,脆弱的水珠被挤压得四溅,而原本霸道的刀意却因为这小小的水珠,就此抵消散去。
只是刀意虽然散去,劈砍而下的长刀却没办法停止。
白寻安不再继续盘腿而坐了。
脚尖一点,麻布衣衫被狂风吹的鼓起。
身体腾空的他脚尖一勾,将原本悬浮于水流上的竹竿勾起。
晶莹的水珠在半空中跳跃,看似平平无奇的竹竿就这样朝着魁梧男子飞去,随后直接砸断了那柄长刀,重重斜插进了地面。
“何必呢”
整个人飘然落下,白寻安往前走了几步,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叹息地说道。
地面的泥土湿润而松软,但他那双极为普通的布鞋鞋底却没有沾上丝毫污垢。
“修士不可插手凡人之事,这是铁则,你不知”他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冷漠。
斗笠微微扬起,白寻安静静地注视着那名修士。
魁梧男子对上白寻安的眼睛,张了张唇,额间冒出冷汗,竟说不出一个字眼。
魁梧男子不说话,但有的是人帮他说话。
虽然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事情,但此刻那位赵公子却是极其胆大的,朝着白寻安拱手道 “仙长,这等常识,此人应当是知道的。”
听着赵公子这话,此时的傀儡男子恨不得把这小小男童的嘴给割下。
他眼中的恨意自然逃不过白寻安的眼睛。
“想来,小儿皆知的事情,你应当也是知道的。”白寻安垂眸道。
“既然如此”
轻飘飘地抬手一握,原本斜插到地面上的竹子像是被什么外力驱使一般,猛地倒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傀儡男子的胸膛,随后将他钉到了地面上。
鲜血滚滚流出,但白寻安却无施舍给此人一个眼神。
修士间的争斗皆是如此。
何况,堂堂修士,他不应该对普通人出手。
还浪费了我一根竹子
手掌轻轻地按了按斗笠,白寻安低头转身,心里有些嫌憎,但离去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等等,这位仙长。”
那位赵公子很是机敏,他叫住了正要离去的白寻安,请求道“吾和吾母无故受此难,不知仙长可救吾二人一命。”
他深知,在经历过修士袭击之后,无论那队士兵会不会折返确认,于如此荒野之外,她母子两人都生存困难。
说着,这位赵公子相当果断地低下了头,行了一个大礼。
白寻安本打算离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偏头看一下身后这男童,许久后,缓缓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姓赵,单名政。”赵政答道。
“去秦都”
“是。”赵政又答。
白寻安不问了。
穿着身麻衣的他往一个方向走出几步之,声音才悠悠在赵政的耳边响起。
“跟上吧。”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赵政眼睛亮起,整个人再度行了个大礼,这才搀扶着母亲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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