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了霍家。
从下车到进门, 霍行薄一直牵她的手。
林似像个僵硬的木偶,一路都没有说话。在踏入玄关,她忽然想起什么, 冲到了花园里那棵栀子树下。
她想爬树。
霍行薄没有问她是不是想起那段失去的记忆了, 也没有问别的, 他让保镖搬来了梯子。
林似爬到高处, 看见了树上的刻字。
上林花似锦。
她又忍不住滚出热泪。
她怀孕的候霍行薄说“林似,我们种一棵树吧”。
她那觉得耳熟, 像曾经也听人提到过。
原来只是因为甄夏怀上她的那一年, 林仲夜为甄夏种下这棵栀子树,从外婆老家运过来,是外公为外婆种下的栀子树。因为甄夏在怀她的候总想老家,林仲夜便说“种下一棵树,以后孩子长大也能知道爸爸妈妈很相爱”。
那候甄夏陪她在花园里捉迷藏,每次都会抱她说“宝贝看这是爸爸为妈妈种的栀子树妈妈厉害吧”
直到她都七岁了, 甄夏还像个少女一样,会指那棵长高的栀子树说“宝贝看, 树长高了,妈妈厉害吧”
她脑海里全是关于这棵栀子树的画面。
是她和甄夏在四季里浇的水,在春日里除的虫。是林仲夜帮她们牵的水管子, 守在开关处听甄夏和她的口令。
“爸爸, 开”她就像个发号施令的小公主, 林仲夜挽衬衫袖摆笑给她们母女拧开水龙头。
甄夏浇完栀子树会故意把水往林仲夜身上喷,浇得他到处都是。
那个儒雅绅士的男人只是望她们母女笑, 假装生气地说“小似你再跟妈妈这样爸爸就罚你了。”
那个候林似嘻嘻哈哈地往甄夏怀里钻。
林仲夜从来不会罚她,只会把她高高举在怀里亲。
树都长高了,但是爸爸妈妈永远地不在了。
她彻底失去了他们。
林似从树上下来, 抱住这棵老树痛苦地哭。
霍行薄无声给她安慰,拍她的后背,又抚摸她的头发。
她忽然想起新婚的某一天,她跟霍行薄在花园里散步,霍行薄问她看见这棵树能不能想起什么。他那个候就像个医生对待伤员,不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抚过她的头发。
她望霍行薄“你很早就知道我的事了吗你什么候找到的这棵树,为什么你会找到呢”
是啊,连林家人都不屑帮她保存下来。
“第一次去林家的候,我说我们可以结婚。回来后我在准备我们的家,挑了这座别墅,离你学校近一点,也离林家近一点。我又想,总能让你留下些什么。”
他说“在你弹奏那首巴赫我就喜欢上那个十七岁的姑娘了,我打听了她的喜好,知道她丢失了一个童年。但我竟然在要跟她结婚的候才想起帮她保留那些东西,但是我去晚了,你们以前住的地方现在都修成了商业街。”他眼里是对她的愧疚。
林似又想哭又想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霍行薄低头问她“告诉你什么,我喜欢你吗”
她点头。
“你很抵触我啊。”他无奈地说,“最初的候你对我只有感谢,我每天下班最期待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我终于娶回来的老婆。但我老婆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啊。”
“你说,我再告诉你这些,让你更加感激我,把我当成个恩人吗”
霍行薄眼里流淌过温柔的光,林似忽然想起来早上的候,他抱她,眼眶里涌起热泪。
她想起昨天晚上口不择言的话,我们离婚吧。
她真的很愧疚他,她是个失败的女儿,也是个不合格的妻子。
“后厨消失的监控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霍行薄愧疚地说“是我找他们删除的。因为宋铭进去警告过周丽丽,林家当也在装模作样地查监控,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但还是引起了误会,也成为所有人怀疑的对象。
林似苦笑了下“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
“可我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我爸爸妈妈。”她望这棵栀子树,泪光下的视线全是绝望,“我小候很喜欢一个女钢琴家,她其实只是小有名气。我好像就是喜欢某一段旋律吧,还有她每次演奏穿的裙子。我想要她的钢琴她的签名,我催爸爸妈妈去签名,晚一点她就回国外了。”
她痛苦地再次回忆给他听“我甚至在想,如果他们对我没有那么疼爱,他们随便叫个助理去弄不也可以吗。反正我那么小,随便哄哄就能很满足。”
“全都是因为我。”
霍行薄说“先回房间,睡一觉,好不好”
林似捧住脸,无声地哭。
她睡在卧室里,但却不敢睡。
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甄夏和林仲夜。
她把他们臆想成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她每年忌日都不去看他们,她也烧掉了那么多照片。现在想再看一张都找不到。
她这样想,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霍行薄就坐在屋子里,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
是关文慧站在门口。
关文慧望她,流下愧疚的眼泪“对不起。”
她走进来“我以为老太太当年是真心后悔了才把你收养回林家,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她说起那年的情况。
林似跟甄夏的朋友在医院呆,关文慧回了老家处理跟前夫的纠纷,另一名佣人上了那趟飞机。一起出行的还有林仲夜的助理和三名公司的管理,甄夏的朋友,那个朋友也是顺路搭乘。剩下的便是四名机组人员。
飞机失事后,警察和公司的人第一间到达家里,关文慧不懂各种公司和赔偿的事务,是李英芝和林仲君赶来办的。
李英芝当哭得很伤心。
“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那个候的伤心是真的吧。”
关文慧继续说“当牵扯的都是赔款的事,那四名员工的家人全都闹起来了,全都要天价赔款。还有太太的朋友,她家人更是提出要六千万,还带头策划那些事,那年六千万是多大一笔钱其余都是给机组人员家里的赔偿金,还有航空公司的托管费。”
于是林仲夜的公司和房产瓜分下来,落到小林似手里的也所剩无几。
霍行薄提出一个疑问“赔款这里不合理,他们无权要求这么高昂的赔偿金,林家也完全可以请律师。”
“是的,但是老太太答应了。”关文慧苦笑,“他们威胁过老太太和林似的叔叔,赔偿金拿不到他们就写新闻闹,让全国都看看一个大明星家里富丽堂皇却拿不出赔偿。他们是想用林家的脸面来做文章。太太那位朋友也是个演员,她知道太太和林家这段关系,应该是她告诉过家里人。她家人真的不是东西”
甄夏生前得不到李英芝的认可,死后也更得不到。
李英芝恨她,老太太不可能让一个她眼里的戏子败坏了林家的名声。在老太太眼里,林家的面子、老祖宗的面子实在太重要了。
“我现在才想通很多很多,那年我担心自己被辞退,林家什么活儿都是我在做。一开始老太太是想辞退我的,但她要在小似面前演好人,我也跪下来求过她,她才留下了我。”
听到跪字,林似眼眶湿热,想安慰关文慧又没有力气,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关文慧看见她哭,也流下眼泪来。她扭过头擦干,再回头说“小似,不要再回去了,他们没有良心,他们就是披人皮的吸血鬼”
她手上拿一本册子,递给林似“这是你爸爸妈妈和你的照片,我只存下来这些。”
被子里的林似愣了下,很快抢过去。
这是那一年林似要烧照片,关文慧悄悄保存下来的。
林似捧照片流泪,关文慧也忍不住流出眼泪,默默关上房门离开。
林似一遍遍抚摸这些照片,一直都不说话。
林家人对她的打击太大,那段回来的记忆对她的打击更大。
霍行薄望她把相册合起来,将自己藏进被子里,连脸都向下埋,只能看见几缕长发。
他想抽烟,但又知道她闻到烟味会呛,又不敢离开这间卧室出去抽。
他取过一支雪茄放到鼻下嗅,无声守在她身边。
他想了好久才问“你想怎么做”
被子里的人颤抖了下。
“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她好久才说“小候我们每次去林宅,奶奶都不会见我们。我总问爸爸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呀,爸爸说不是的,奶奶会喜欢小似的。妈妈也说,小似,你不要记恨奶奶,奶奶只是没有见过你,她是爸爸的妈妈,是爸爸的亲人。”
“就是我七岁那年,我懂得特别多,因为妈妈喜欢看电视的缘故吧,我连男女恋爱接吻都知道。我家里有很多妈妈给我录的成长视频,我看电视机里的小娃娃,她就是我,像放电影一样,妈妈把我出生到七岁的视频都记录下来了,我知道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
我知道我三岁开始喜欢上钢琴,是因为妈妈带我参加一个宴会,因为一个好玩的阿姨带我去听的。她把我抱在怀里,握我的手敲那些黑白琴键,好神奇啊。”
她说的话完全不是他问的答案,但霍行薄没有打扰,安静地聆听,也会附和她一句。
她说“我也看见视频里爸爸在我的生日上对我说,希望女儿平安喜乐、自在富足,心中有爱,爱林家每一个亲人。”
“真奇怪,他是知道他有一天会走吗,还是这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渴望,所以想让我帮他实现。他渴望林家人的认可,他那么渴望,也许比妈妈都还渴望。”
她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哽咽,已经说不下去。
霍行薄把雪茄里的烟丝揉落,又丢在烟灰缸里,坐到床边隔被子抱住林似。
他没有说话,只是想把力量都给她。
她哭了很久,忽然从被子里抬起头,眺望没有目的的方向。
“他们都想把我推进深渊”
林似握他的手,她的眼睛那样痛苦,张唇想继续说下去,但连发声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艰难。
让一个善良的人去做一个绝情的决定,有候是一种惩罚。
她终于嘶哑嗓音说出来“那我就自己变成深渊。”
霍行薄回握住她,他以为她会说出用法律惩治的话,说出很多理性又绝情的话,但他等了很久,她最后只是艰难地开口说出这一句。
她说,再也不要帮助他们了。
他有些意外、气愤,但很快归于理解。
对林似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她违背不了林仲夜的愿望,那始终都是生养她爸爸的人。
她一直呆在房间,从白天到黑夜,除了喝水吃饭上厕所,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没接林子绮的电话,没接许佳的电话。辅导员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没去上课,霍行薄帮她接,帮她请假。
她睡了一天一夜,准确来说她更像是把自己蜷缩起来,默默舔舐伤口。
但霍行薄不知道这样的伤口要什么候才能好。
林子绮和林子扬在清晨来到霍家。
霍行薄问林似要不要见,林似还没回答就听见了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乎都是林子绮的声音。
她唇边的笑容苦涩“见吧,不见还是会找来。”
她内心更应该是一种否定,大人的恩怨,孩子总没有错的。
就像李英芝不应该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林似坐到客厅里等他们。
林子绮最先冲上楼,看见她就问“姐,为什么要制裁咱们家的公司”
她说的是制裁。
林似想了想,好像也对。
她让霍行薄不要再帮助林家,虽然是看起来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只要霍行薄收起保护伞,林家绝对撑不过去。
事实也是如此,这两天里,霍行薄已经对外宣称林似跟林家脱离了关系,他跟林家也不存在任何关系。有他这一句话,圈子里没人再敢亲近林家,更别提跟林家维系生意往来。
林似的脸还是很苍白,这几天她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疲惫的。
她说“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奶奶他们那么对你。”林子绮边说边红了眼眶。
林似问“你生日那次,我和你姐夫回的林家。”也就是那次,他们用没有效果的安全套让她怀孕。
她问“你参与了吗”
林子绮愣了下,忙摇头“没有,是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去的我本来是要跟室友过的。”
“哦”林似眼里的紧张和恐惧终于在林子绮的回答里一瞬间熄灭,只是一个哦字,她却格外开心,仿佛听到世间最美的声音。
“姐”林子扬很快也冲了上来,他明明是想冲到林似跟前的,但却羞愧,也是害怕。
他怕林似不认他。
林似看见林子扬发红的眼眶,少年比从前成熟了一点,但还是青涩的模样,眼里全是对她的担忧。
林似勉强打起一个笑“怎么从美国回来了这么远。”
林子扬刚想说什么,被林子绮焦急地打断“姐,你不知道林家现在的状况吧为什么要让那些人不跟我们家合作啊爸爸每天焦头烂额,奶奶病在家里不肯去医院。姐,你让姐夫别这么干好不好,这样下去林家会垮掉的”
在看见林子绮和林子扬,林似眼里明明升起了一点点光,但却在听到这句后瞬间熄灭了。
她以为他们会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或者说一句你受苦了。
林子扬“二姐”
“你别打断我啊,让我说完。”林子绮过来挨林似坐,像从前一样抱她手臂求她,“姐,你让姐夫帮帮家里啊,不管怎么样咱们始终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他们这么做不对,但亲人之间血缘连,吵吵闹闹总会过去的”
“二姐”林子扬沉脸,过来拽起林子绮。
“你拽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林子绮继续求林似,“奶奶和我爸妈养大了你,姐,你不能这么不孝顺”
“子绮”林似感觉疼痛的心脏又像被一把利刀割开。
“他们让你嫁进了这里,相当于是他们给你的后半生,你都跟姐夫相爱了,过程就还用在乎吗”
林似打断她,语气疲累无力“你们俩走吧。”
林子绮愣了下,终于冒火“你在林家住了十几年再怎么说爸妈也是把最好的条件都给你了,你不痛快把脾气发出来,你朝我撒啊但你这么见死不救你对得起他们吗”
“林子绮”林子扬大吼一声,想拽林子绮离开。
林似说“林家的人我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我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自己。”那些年一次一次放弃梦想的自己。
林子绮还要再驳斥她,被林子扬拽下了楼去。
林似无力地陷在沙发中,霍行薄来抱她。他们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是林子扬又上楼来了。
林子扬望林似,少年的眼眶里缓缓流下热泪“对不起,姐,对不起。”
林似愣了下,双肩颤抖,强忍不想再哭。
林子扬一步步走向她,很想抱她,又怕她抵触。他蹲在她身前,试探地伸出手,看见林似没有拒绝,霍行薄也没有阻止,终于抱住了她,狠狠收紧手臂。
他反复地说对不起,反复地喊她姐。
林似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她并不能再经受这种心灵上一次一次的摧残。
林子扬没有待很久便离开了,不敢再调动她的情绪。
房间里很安静,好在这个冬日里还有这样一个温暖之地。
霍行薄问林似想做些什么,他陪她。
林似双唇翕动几次才努力地说“我可以去看他们吗”她像个犯错的孩子抬起头求助霍行薄,仿佛他是正义的法官,她渴望得到他正向的回答。
“他们”自然就是林仲夜和甄夏。
她很想去看他们,但又很害怕失忆的那些年爸爸妈妈在怪她,她从来没有去墓地看过他们。
霍行薄微笑起来,用最温暖的声音告诉她“可以啊。”
他们来到林仲夜和甄夏的墓地。
连续三天,林似都来看他们。
她为林仲夜带来他喜欢的山竹,喜欢的干红。为甄夏带来她喜欢的向日葵,又在墓地旁种下一圈小叶栀子。
林似忽然想起来,原来第一次进霍家她就对那棵栀子树有感应啊。
不是自然环境给了她一份安宁,是爸爸妈妈给的,是霍行薄给的。
她也才明白为什么李英芝对栀子花过敏,也许并没有过敏,只是因为厌恶甄夏而一同厌恶栀子花。就如同一同厌恶她一样。
也是这连续的三天里,林子扬每天都会来霍家。
但他不是为林家来的,好像只是为林似来。
宋铭来家里给霍行薄送文件,提起林氏日化面临的全面危机,林仲君根本没办法解决。但林子扬每次来都没有提一句林氏集团。
少年就站在楼下不上来,林似听关文慧说他只是等她睡了才会上来。就站在门口看一眼,霍行薄留他吃饭他也不吃,然后安安静静走了。
到今天里,林子扬再来,以为林似在睡觉休息,依旧安静守在门口。
林似在房间里听到少年轻微的脚步声,打开了房门。
林子扬愣了下,林似也深望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
“你被打了”
“姐”
“疼不疼啊”
这句话让林子扬忍不住热泪盈眶,狠狠吸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使劲摇头说不疼。
林似去小冰柜里取了一瓶冰饮料,包上一层柔软的薄毛巾“过来。”
她小心地把冰凉的毛巾敷在他脸颊上。
林子扬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小候每次他玩耍受伤,都是林似这样为他处理。林似的手软软乎乎的,身上也是香的,他每次都像耍赖一样昂脸,姐啊姐地喊,非要她哄他。
他忽然狠狠把林似抱在怀里。
“我长大了,以后我都保护你对不起,姐”
林子扬下楼,特意去了负一层霍行薄的书房。
霍行薄又留他吃晚饭,他也还是摇了摇头。
霍行薄看他的脸“你家人打的”
林子扬点头,他脸上的巴掌是在跟巩秋韵争执被巩秋韵打的。他说林家所有人都是罪人,但他们谁都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这几天都在求林家人来跟林似道歉,他眼里是不解,是震惊,也是一种对亲人的恐惧。
他就算什么都没有参与,但这些年里享有林似的保护,这便是一种原罪。
他说“怎么才能让她开心”
霍行薄沉默了会儿“受害者总需要一份道歉。”
林子扬点头,说他会努力去办好。
霍行薄不再说话,抽出一支烟。
林子扬忙给他点燃了火柴,把火送到他手边。
霍行薄怔了下,望林子扬说“长大了。”
“你很早就认识我姐了吗”
霍行薄嗯了声,吐出烟雾。
“就是你刚回国那次,开了一辆宾利跟在我姐校门外”
霍行薄说不是。
“我很早就遇见她了。”
林子扬望见了这个稳重的男人眼底的温柔。他看向落地窗,但负一层的采光井中只有一排笔直的银丝竹,看不见花园里那棵四米高的老栀子树。
他第一次来霍家就觉得那棵树眼熟,林家人不会不知道那是林似家以前的树。他们竟然可以做到那么淡定,从栀子树下经过都依旧谈笑自如,现在让林似回忆起来她该有多难过。
而他也想起了那次去找陈亚雯打架的事。
是李英芝跟巩秋韵在客厅里交谈,说是陈亚雯下的药。她们刻意让他听到,她们太了解他的性格,他一定会为林似拼命。而他也的确是被引诱过去了,所以所有人都因为他那次打架把矛头对准了陈家。
多么可怕,他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浑身冰凉。
他也有罪。
林家所有人都欠林似一句对不起。
“你爱我姐吗”林子扬望霍行薄。
霍行薄坦然地迎上他视线“我爱她。”
“那好,那你把她照顾好一点。”林子扬说,“拜托了。”
他转身离开了霍家,后面几天都没有再来。
霍行薄是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听到了钢琴声。
从这一切发生后,林似第一次弹奏钢琴的声音。
他正在二楼的客厅接一个工作来电,听到这道琴声愣了下,飞快冲上楼。
琴房的门没有关,也许林似也是想让他听到她的钢琴声,证明她至少开始愿意活过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偏头朝他望来一眼,轻轻抿了抿唇角。
少女坐在钢琴前,落地窗外是冬日冰冷的夜色,但她周身全是愿意向上生长的温暖。
她弹奏起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钢琴曲,旋律干净空灵,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仿佛只是儿童快乐的梦。
他好像越来越懂她,这应该是她小候练习的曲子。
手机里的人提高了分贝“霍总您有在听吗”
霍行薄才想起来他是在忙工作,快速处理完,就坐在琴房陪林似。
林似弹完,落下琴盖,是她一贯对待钢琴呵护的动作。
“明天我想去学校了。”
霍行薄愣了下,眼底全是欣喜“好。”他当然希望她早点走出来。
“你也去工作吧。”林似停在他身前,微微仰起脸,眼里有些紧张,“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我永远都待你如一。当然,未来也会更好。”
林似轻轻笑了下“对不起啊,我那天说话太过了。”
“怎么还计较那天啊,我都不计较。”
林似抿了抿笑,主动牵住他的手下楼。
他们开始过回了之前的生活。
她去上学,他在她放学来接。
他们一起吃饭,散步,练琴、工作。
林家人没有再来找过林似,只有林子扬几天前来过一回,是道别要回美国。
临走前,他只对霍行薄说总有一天他会让林家人给林似道歉。
霍行薄每天下班都会带给林似一束花,有候是向日葵,有候是铃兰、玫瑰。他都会亲自开车,林似坐在副驾驶,他偏头都会看见少女捧花浅笑的眉眼。
晚上的候,他们在外面花园散了会儿步,林似抱双臂小跑回客厅,嘴里嘟囔怎么这么冷。
她问“为什么这么冷还不下雪啊”
“可能还要段间。”
“还要多久啊”
“想看雪吗”霍行薄想了想,“可能到我生日的候更冷一点就会下”
林似怔了下“你生日什么候呀”
霍行薄拉起她手掌在她掌心写下数字。
林似“没感觉出来是几。”
他无奈地挑眉“2月13。”
“农历还是阳历”
“阳历。”
林似微微一笑“情人节的前一天,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是乔瓦尼的我也爱你
giovanni arradiand i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