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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闲来居家二三事
    腊月十三的这天晚上, 珍卿从杜教授书房出来,看见姐在外客厅里打电话。



    她的声音有些低迷, 似在问电话那头的人,什么时候回海宁。



    珍卿就放轻脚步,走过外客厅,从北面楼梯上去了。



    珍卿刚走到廊上来,秦管家守在三哥门口,招手对珍卿说



    “五小姐,太太和二小姐,都在三少爷这儿, 交代有话要跟你说,五小姐快过来。”



    珍卿就进了三哥的房间, 果然秦管家口里的三个人,都在小管厅里坐着。



    谢董事长和吴二姐吃着瓜子, 拿了一只镶框的画在看。



    吴二姐看见珍卿, 招手叫她过去,陆三哥也虚揽着珍卿, 笑问



    “上回生日送的画,母亲和二姐, 看不懂什么意思, 正要请教你呢”



    吴二姐就很疑惑“小五, 你这画的, 是老虎还是猫呢住在树林里的,该是老虎;可我看真像一只猫,它背后还有老鼠呢。”



    陆三哥拉着珍卿坐,玩笑似的说“这个谜题,也困扰三哥好久, 小妹,给我们解解疑惑吧。”



    珍卿不好意思地摸摸辫子,说



    “三哥生肖属虎的,老虎是森林之王,当然很威风,可是也很辛苦。



    “等他哪天做烦了森林之王,还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猫咪,轻松地去捕鼠吃;



    “要是嫌老鼠肉不好吃,也可以在旁边的水塘里捕鱼,鱼也好吃。



    “等他做小猫咪做烦了,再摇身一变,就又变成森林之王,可以吃鹿肉了。”



    陆三哥的眼神,蓦然变得绵和。



    难得她一个小女孩子,能从他的风光背后,看到他不足与外人道的辛苦,他把手盖在珍卿头顶,笑着说



    “小妹真是用心,三哥竟没有领会到。”



    吴二姐抱着画框,瞅着那画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地跟谢董事长说



    “妈妈,你看,原来这一小片水塘里,确实游着两条小鱼,不过小得看不出来。”



    说着,就恍然大悟地失笑。



    珍卿抿着嘴笑,没有吭声,她是特意画得那么小,让看画的人看得仔细一点,这样才有趣味。



    热闹地跟他们说了一阵话,珍卿想上厕所,就顺势从三哥房里出来了。



    她心情还挺不错的。这样温馨的感觉很窝心,让她对这个家,更添了一点归属感。



    珍卿回到房间,打开她的书柜,看着一柜子外国名著,瞅着都觉得心累得慌。



    她计划画一百三十二张图,现在正好画了一半,明年二月交稿,时间倒是来得及。



    这些书还是看看吧,杜教授不像杜太爷那么暴躁,可也是个执着的人,他已经问了好几回她的读书进度。



    还是要有个姿态,给杜教授一个交代。



    先找出一些有印象的,德伯家的苔丝茶花女遗事安娜卡列尼娜堂吉诃德



    珍卿花了两个小时,就把德伯家的苔丝读完。这书是用白话文翻译过来的,翻译得不怎么地。



    珍卿翻看完这本书,中间去洗漱了一下,回到床上又开始读茶花女遗事。



    这茶花女遗事是半文言文的译文,语言读着挺有美感。但她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早前读了两个爱情悲剧,珍卿睡着以后,做了一夜的怪梦,第二天起床真是累得慌。



    她一推开窗户,见霜天之下到处雪光皑皑,清寒冷气扑面而来这白雪琉璃世界,真让人心旷神怡。



    珍卿趁着好心情,读了一会儿新学的英语,等到叫吃早饭才下楼。



    她吃完饭后全副武装,想趁这天气堆个小雪人,结果大房的吴仲礼和吴娇娇,也嚷着要跟小姑姑一起去玩耍。



    接着吴大嫂就跑出来骂“死小人,外头冷飕飕的,伤风感冒怎么算,不要打针吃药哒”



    说完又扭过头来,勉强和声细气地跟珍卿说



    “小妹,你也是大姑娘了,别总风风火火的。你如今该多学姐姐们,举动文静优雅一点。



    “走到人前一亮相,大家异口同声地夸奖你,也额外高看谢公馆不是”



    珍卿笑眯眯地跟吴大嫂说“大嫂,你放心吧,我在外面一定文静优雅,在家里,还是叫我自在些吧。”



    吴大嫂现在对珍卿,不过是个面子情,珍卿对她也不外如是。



    如今,谢董事长不叫吴大嫂管家,吴大嫂整日闲极无聊,难免心思比较敏感一些。



    她觉得珍卿这样反应,是不服她的管教,俨然是看她如今失势,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她心里暗暗切恨不已,却又着实不敢发作。



    这个丫头如今有婆婆护着,连二妹和三弟都青睐有加。她丈夫吴祖兴一再叮嘱她,别去招惹这混不吝的丫头。



    虽说珍卿未必要听吴大嫂的,但未免大房的孩子不肃静,她只在花园里堆了个小雪人,她就结束了户外的活动,跑回楼上继续画画去了。



    于是她这大半天都在赶画稿,中午饭也在房间里吃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出门的人们都回来了,还带了有客人回谢公馆。



    谢董事长带着吴二姐和陆三哥,还有她堂哥家的侄儿谢敏行,都在内客厅里商量拍卖会的事。



    说到慈善拍卖会,谢董事长带着儿女,前后奔波了数日。



    经过她的亲身宣传和走访,相当一部分人都很踊跃,表示愿意捐出东西来做慈善竞拍。



    而谢董事长公司的广告部,制作了慈善拍卖会的广告,不但在各大报纸、杂志上刊登,还在街道上、电车头上都贴了广告。



    总之声势闹得很不小。



    仅仅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坊间的反响都很激烈,除了工商界、金融界的人士,包括教育界、文化界的人士,不少都踊跃参与进来了。



    声势越闹越大,这后续的许多杂事就来了。



    他们需要联络统筹此次拍卖的拍卖行,要做好与会嘉宾的联络和告知工作,要安排好娱乐活动和饮食、休息等。



    而且,就算有拍卖行主持此会,捐上来的拍卖品定价,拍品目录的制定,拍定物品的保存运输等,不可以全交由拍卖行来办。



    谢董事长办的是慈善拍卖,要保证拍所得款项万无一失,不能闹出监守自盗的丑闻,她一定要亲自盯着的。



    而吴大哥嘛,现在是年底最忙的时候,花仙子公司的事离不开他,他主要还是管着公司的一摊。



    吴二姐医院事情也忙,还有联络买防疫物资的事,就只能帮着谢董事长干一些杂事。



    等拍卖会的拍品单子和请帖做好,还要有人来写请帖,帖子写完了以后,还要去给各处的嘉宾送请帖。



    总之,拍卖会千头万绪,杂事实在是多。



    这里商议得热火朝天的,把吴大嫂和他的孩子们,也吸引过来听大家说话。



    这时候,谢董事长跟杜教授说“志希,咱们家写字最好的是你,各处要写字的地方,免不了要偏劳你,你可不许推脱。”



    杜教授就摆手笑了



    “自然不会推脱,不过学校评议会期末实在事多,还有期末考试都要筹备。我一人怕顾不过来,我给你举荐一个人。”



    谢董事长笑问“你举荐的何方神圣啊”



    杜教授就摆手笑说



    “何方神圣不敢当,就是咱们家的珍卿。



    “她从五岁练习书法,经两位国学大师指导,下苦力练了十多年,如今很见功夫了,字写得比我好得多。”



    满屋子的人都惊讶,有的人还挺狐疑,似信不信的样子,就是陆三哥笑而不语。



    陆三哥既听过珍卿求学的事,也见过她的亲笔手书,知道她的字很见功夫。



    吴大嫂觉得这杜教授,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谢董事长的堂侄儿谢敏行,是在长沙开洋火厂的,来海宁有公事要办,顺道来谢公馆拜望姑母。



    他就很惊奇地道“小表妹小小年纪,听着气象不凡啦,姑妈,何不把小表妹叫来一会”



    陆三哥笑着跟胖妈说“胖妈,你看小妹在做什么,让她下来见见敏行表哥。”



    胖妈就说“五小姐学了一天,下午说头闷乎乎,又犯了困,如今正睡着呢。”



    吴大嫂就笑着说“我就说她小人家不抗冻,早上一心跑出去堆雪人,怕是有点着凉了。胖妈,你赶快上去瞧瞧,小妹有没有伤风,要不要吃药哒”



    胖妈翻眼皮看吴大嫂



    “大少奶奶,五小姐身体好着呢,她可没有伤风。



    “她一早在房里念洋文,吃完早饭玩了一会儿,就回了楼上写大字,再不就画画儿。



    “中午饭吃完又看书,看着书又教我念了一会儿洋文。



    “一天到晚都不闲着,她学得这么勤谨,头闷犯困也是寻常。不见得是堆雪人弄的。”



    吴大嫂被个老妈子抢白,心里自然厌恨不已。只可恨这老妈子,救过二妹祖怡一命,大家平日都容忍着她。



    众人听得颇觉纳罕,连谢董事长都好奇,笑着问“小五怎么教你洋文的你都学会了么说来我们听一听,这可是稀奇事。”



    连陆三哥,都向胖妈投去关注的一瞥。



    胖妈当着众人,一点也不扭捏,就站好了大声地说



    “五小姐教我的,像个歌子一样念出来,还念得挺顺溜的。听好了啊我开始要念了。”



    她就果真开始说念起来



    “来是康母去是狗,康母康母狗狗。



    点头噎死摇头搂ou,噎死噎死搂搂。



    我是唉你是呦,唉唉呦呦。



    见面问好说海搂,海搂,海搂”



    陆四姐先笑得前仰后合,说



    “你说的什么鬼东西,你说的是英文吗教出来的学生这样,我看先生也不怎么样。”



    吴二姐也笑着说



    “我学英文的时候,却念的是清晨见面谷猫迎od org,好度由途叙别情ho do you do。



    “死记这些音声,别提多怪诞了。我看小五教的这些,比我从前学的顺口溜强多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个事好玩得很。



    杜教授笑哈哈地,跟胖妈说“不论如何,表哥来了还是要见的。胖妈,你去把珍卿叫下来。”



    表哥谢敏行笑得喷茶,问身边的陆浩云“这样的歌子,是小表妹在哪里学来倒真是有意思。”



    陆浩云笑得含蓄些,他看胖妈开门出去,跟敏行表哥说



    “五妹妹古灵精怪,有时候好发诙谐之语,也许是她自己编来玩的吧。”



    敏行表哥一扭头,又去恭维杜教授



    “只从小表妹教育佣人一事,书香门第的盛雅之风,就可见一斑了。姑父教导有方,小侄真是佩服。”



    杜教授听得眉开眼笑,却摇头摆手,谦逊地说道



    “哪里哪里,小女不过在乡野之间,蒙贤明师长不弃,耳提面命数年,学了一点皮毛短浅的东西”



    过了一刻多钟,胖妈带着珍卿下来。



    珍卿沉睡中被人叫醒,整个人还迷迷登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尤其她左边脸颊上,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压出一道长长的红痕,更显得她迷迷糊糊的。



    吴大嫂就笑着看珍卿说“五小姐好睡啊,比醉卧芍药丛的史湘云,还睡得憨沉呢。”



    谢董事长就说“她这年纪正长身体,觉多是好事。”



    吴娇娇就问她妈“我睡觉多,是不是也在长身体”



    这个话题就岔开了,



    看珍卿睡眼惺忪的样子,陆三哥心中暗感无奈。



    本来觉得不该叫醒她,但杜教授当众发了话,而敏行表哥又迫切想见,他就不好逆众人之意。



    陆三哥拉过珍卿,让她站到敏行表哥面前,说“这位是母亲娘家的二表哥,是三舅舅的儿子,快跟二表哥问好。”



    珍卿连忙脆生地说“二表哥好。”然后,扎实给他鞠了一躬。



    谢敏行见她神情恍惚,跟想象得古灵精怪,不大符合。



    不过还是拿出见面礼,递到珍卿手上,笑着说



    “这是周一生的金货,正宗的美国紫金,不知道小妹喜欢什么,就买了一条链子,一对耳环。”



    谢表哥打开两只紫绒盒,珍卿看这金饰颜色正,觉得敏行表哥是实诚人。



    珍卿认真谢过敏行表哥。



    敏行表哥指指她脸上“这好像是书脊压出的印,睡觉前还在用功啊”



    珍卿不遮不掩地说“看茶花女遗事,不记什么时候睡着的。”



    敏行表哥热情评说数句



    “噢,这个茶花女遗事,我念书的时候,也要背着长辈偷摸看的。



    “我们小时候,只看十大才子书,那些陈词滥调的弹词、传奇,看得没有多大意趣。



    “乍一见遇到茶花女,这种绮恻缠绵的故事,简直像进到另一个世界,看得人神魂颠倒的,才知道红尘男女的故事,也可以写得这么跌宕,简直像天外来书一样”



    谢董事长也笑着附和,说她看时正怀着陆三哥呢,简直看到废寝忘食,看完还大哭一场。



    谢董事长这一接话,现场就莫名变成茶花女评论会,大家都建了一层楼大发议论。



    姐见珍卿沉默寡言,推着珍卿问“你怎么一言不发是不是也觉得感人肺腑,让人浴霸不能”



    珍卿感觉还没怎么醒,说“我还没看多远呢,就看到女主人公发病咳血,男主人很关心她。”啥欲罢不能呢,看着直犯困啊。



    陆四姐紧跟着追问“那你对这个情节,有什么感想”



    众人莫名期待地看着她,珍卿迟钝地思量一下,说“有病就治病嘛。”



    想一想那时候治不了肺痨,就往回找补了两句



    “黄帝内经里面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中医里总讲扶正袪邪,即便邪不能卒去,邪也不能压正。



    “茶花女的这种病,又不是速死之症,她平时善自保养,让自己健壮一些,也可以带病延年哒。”



    陆三哥听得忍俊不禁,从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想到扶正驱邪和带病延年,也只有小妹这样的神人了。



    陆四姐大恼,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说珍卿看书是在牛嚼牡丹。



    说着,她就踢踢哒哒地跑出去了。



    说完这个闲话,杜教授正说叫拿纸墨来,叫珍卿写点字给大家看。



    结果秦管家过来,请大家移步餐厅,准备吃晚饭了。



    最近临近年关,难得家里人聚个齐全,就听他们大聊公事。



    吴大哥说公司的事,吴二姐说医院的事,谢董事长最近忙的,都是义赈会的事。



    珍卿主要带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基本上不会插嘴。



    陆三哥反倒很少说他的生意,倒是谢表哥问起来“浩云,我听说,你要跟人合作办丝厂”



    珍卿看其他人,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还是吴大哥有点不以为意



    “浩云,知道你雄心勃勃,以振兴民族工商业为志向。



    “可是大哥要提醒你,你现在摊子铺得太大,米、面、灯、皂,你都已经涉猎了。如今又想进入丝织业,你又不懂缫丝、织丝,何不稳扎稳打,先多做出些本钱来。



    “我们如今染色布,大兴旺起来了,现在是拼着占据市场的时候,正要大加产量。



    “浩云,咱们兄弟齐心一起做,一两年内,占领全国七成以上市场,胜券在握。”



    吴大嫂也笑着附和,说



    “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浩云,你跟你大哥都能干,如果能携手并进,岂不是如虎添翼



    “到时候,咱们家的成色,可就不止这样。敏行表哥,您说是不是”



    这敏行表哥喜盈盈地附和



    “谁说不是呢,人说虎父无子,像姑母这样的巾帼豪杰,养出来的也是人中龙凤,如果真能兄弟齐心,肯定能大有成就。”



    珍卿暗观其他人表情,就见谢董事长和吴二姐,还有话题中心的陆三哥,都是礼貌但不热络的微笑,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冒。



    气氛一时间凝滞起来,坐在珍卿对面的陆四姐,正想开腔说点什么。



    一直当背景板的杜教授,这时候又说话暖场了



    “如松,难得敏行来海宁,饭桌上别讲生意经,孩子们都闷了。



    “你看看,这么丰盛的一桌菜,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你看这糖醋鲤鱼都冷了,还有这白斩鸡、红烧蹄膀,都快要浸住了,快招呼大家吃着,冷了就不香了。”



    谢董事长袖善舞,生意做得顶呱呱,怎么会没有一点城府



    她也就顺着杜教授的话音儿,热络地招呼侄儿吃菜。



    珍卿有点讪讪地想,这两口子的角色,整个地颠倒过来。



    不露自威、震慑儿女的,是谢董事长,而打圆场扭转气氛的,却是堂堂男儿的杜教授。



    看杜教授笑得真贤惠,珍卿忽然觉得,都说杜教授是软饭王,但他其实还挺真诚的。



    真是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钻一行,三十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珍卿赶紧回到楼上去了。



    陆浩云吃饭之后,略陪了一会儿敏行表哥,上楼换了一套衣服,就去敲珍卿的敲门,半天都没有听见动静。



    他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举起手要敲门,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他就没有再敲了。



    不过片刻,穿着睡衣的珍卿开了门,她显然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包着毛巾。



    陆浩云勾勾嘴唇,轻声问“方便进去吗”



    珍卿摸摸头上的毛巾,但立刻认真地点头,把就陆三哥让进房间里。



    珍卿把陆三哥让进来,两个人傻站在地上,珍卿反倒有点手足无措。她头发还没吹干呢



    就听见陆三哥问她“电吹风放在哪里”



    珍卿指指她的寝间,说放在梳妆台的右边柜里。



    陆三哥长腿大步地过去,取了吹风机,招手叫珍卿过去,珍卿边走过去过说“三哥,我自己来吧。”



    陆三哥拉着珍卿的手,让她乖乖地坐在床边,就开始动作很轻柔地,给珍卿一片一片地吹干头发。



    等吹到差不多干的时候,吹风机那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珍卿连忙站起来,自己把吹风机收放好。



    陆三哥的眼神,温温淡淡地看着她,眼里有一股含蓄的柔情。



    他见她似乎不太自在,就拿起她床上放的茶花女,随意问了一句“喜欢看这一类罗曼蒂克小说吗”



    珍卿不由愣住了,难道三哥也想问她的感想。



    珍卿皱眉想了一想,说“就是还行,嗯,他们感情真丰富。”



    她个人是比较理智派的,茶花女对男主人公的爱,还是可以理解的。



    而男主人公对茶花女的爱,其实有点莫名其妙,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本质上好像是为色所迷。



    陆三哥看着她,觉得她神情真是懵懂,心里忽就漫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他随即转移了话题“现在有没有东西要捎回睢县”



    珍卿听得又愣,陆三哥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有跳跃性。但她连忙点头说“有”。



    临近年关,总要给杜太爷和亲友们,捎一点拜年的礼物。



    陆三哥很随意地跟珍卿说“三哥的不少生意,在禹州的省城有外庄,以后再要寄送东西,直接跟三哥说。”



    珍卿是暗暗称奇,她正想着以后传递东西,不想再麻烦远堂侄子呢。



    杜教授对杜远堂态度寻常,而珍卿如今跟远堂侄子的关系,也有点微妙起来了。



    之前有一回,杜三婶打电话,说想来谢公馆,来看看珍姑姑和叔爷,说是正经一个家门的亲戚,总不上门孝敬长辈,心里都不肃静。



    珍卿跟她说了半天,才劝她熄了这心思。豪门大户的高门槛,不是那么容易迈进来的。



    从这件事情以后,珍卿就意识到,她该跟杜远堂两口子,保持一点距离,不能再老是麻烦他们。



    如今,她自己勉强算是融入谢公馆,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随便利用谢公馆的人脉势力,为自家的亲戚乞求福利。



    可杜远堂两口子,本就是冲着谢公馆的钱势来的。



    这谢公馆家大业大,就像冬天的大火炉子,是人都想来沾点热乎气。



    杜远堂两口子,也没能例外。



    但是凭良心说,珍卿其实得了杜远堂两口子不少照顾的。



    她肯定不会把关系闹僵,但有些时候,人际关系必得有个取舍。



    她本身也没想削尖了脑袋,揪着谁的龙尾巴上天,而她的亲戚却有这个意思,她就觉得非得谨慎处事了。



    要不然,说不定有一天,她会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珍卿把这件事,跟杜教授提了一下。



    珍卿一向觉得,杜教授是个傻白甜,他的评价却很有意思



    “这两个人,不算坏人,可是世界上最恶俗势力的人,少跟他们来往些也好。”



    从此以后,远堂侄子两口子,再打电话约她玩啊,或者有东西送给她啊,她能推脱都推脱了。



    但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力所能及的忙,该帮还是要帮的。



    毕竟玉琮的爷奶、爹娘,对珍卿和杜太爷,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



    碍着李家庄的老亲戚,也不能对远堂侄子做得太绝。



    现在陆三哥忽然说,可以帮她往睢县捎东西,简直是瞌睡送遇上枕头。



    珍卿下意识掂量一下,觉得三哥毕竟比远堂侄子更近的。



    呜呜呜,怪不得说三哥朋友多,他要是用心起来,真把事情做得周周致致,太暖心了。



    这简直是及时雨宋江嘛。



    想到陆三哥对陆四姐,还有陆三哥对吴二姐,她如今也真是亲妹子的待遇了。



    可以说,做三哥的姐姐或妹妹,真是人生的一大福气。



    陆三哥摸摸珍卿的脑袋,莫名叹了一声,跟她说“跟三哥聊聊天吧。”



    珍卿乖巧地点点头,想起今天餐桌上的情景,她觉得三哥可能不开心。



    陆三哥的心思,倒不在饭桌上的事情上。他在琢磨的,还就是远堂侄子的事儿。



    就在前不久,开洋皂厂的杜远堂,有一件事求到陆浩云头上。



    杜远堂跟人合开一家洋皂厂,算是有头脑的买卖人,产品也做得不错。



    但杜远堂和合伙人,在海宁人脉不广,各种势力都要应付,但应付得并不太好。



    他们把洋皂做出来,却销得不怎么好,干不过那些做久的厂子。



    这人就求到谢公馆来,按理说大哥是长子,亲戚家的事该是他管。



    但大哥跟杜教授关系寻常,根本不搭理他那侄孙杜远堂。



    那杜远堂倒没找杜教授,也没有找小妹,而挨挨蹭蹭地找上陆浩。



    陆浩云近来,极欢喜他这小妹,也算是爱屋及屋吧,倒帮他想了些主意,介绍了一些人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位长辈不大好,心里很乱。不断更,会在存稿箱放一点定时发,不过不会太多。感谢在20210511 13:51:3420210512 01:3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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