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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珍卿书画显身手
    杜教授推荐珍卿, 帮慈善拍卖会写点请帖、名牌,还有拍品目录啥的。



    到这天中午的饭桌上,吴二姐跟大家夸赞珍卿, 说她字写得真是好。



    吴二姐特意把珍卿写的帖子,拿过来给大家传着看, 连吴大嫂也刮目相看。



    一向对珍卿不咋地的吴大嫂,也跟吴元礼说“你看看小姑的字, 该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 以后多跟小姑请教, 学好了你爸爸要夸你的。”



    吴元礼老实应了一声,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不说话。



    大家聊着书法的事,谢董事长说起小时候学字的事。



    她说她从小性子野, 写大字总在敷衍,为写字的事,不知道挨了先生多少打。



    然后吴二姐又说起来, 是不是做些宣传画,做成导引路牌之类的, 放到拍卖场的外厅。



    谢董事长想了一想,说“你想得也很有理,鸡毛蒜皮的事太多,就让公司广告部来做吧。”



    杜教授又替珍卿毛遂自荐“如松,公司年尾事情多, 我看不必兴师动众, 珍卿是个能写会画的,就让她帮人帮到底,帮你们画这个宣传画吧。”



    珍卿无语地看着杜教授,用公司广告部的人, 就叫兴师动众,用她好像就可以招之即来,真不会在人前替她抬身价。



    但珍卿也不可能推脱,就谦虚地表示,自己可以试画一幅,如果觉得画得还不坏,她就把需要的宣传画都画完。



    如果觉得她画得不合适,等明天再另请高明也不迟。



    杜教授真像个人来疯,说要让珍卿画画。



    这才一吃完午饭,他就兴匆匆地,让人帮着珍卿,把所需要用的颜料笔墨啥的,全都搬到内客厅的大长桌上。



    意思还想要大家围成一团,特意观摩珍卿来作画。



    珍卿站在内客厅的角落里,看着杜教授,在那指指画画地张罗着,兴奋得简直像捡了金元宝。



    珍卿干脆扭头不看,就先在一边琢磨,怎么设计这一幅广告画。



    她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先拿了一张不大的纸,用铅笔在上面勾画一会儿,大概心里有数了,又用毛笔大致勾画好布局。



    她就把这个概念小图,先给谢董事长和吴二姐看一下。



    谢董事长二话不说,连声地说“好好好”,吴二姐都说简洁大方,主题明确。



    就是陆四姐想法极多,一会儿说这个图案不好,一会儿说这空地方可以加点东西,布拉布拉,幸好吴二姐把她扒拉开了。



    准备工作弄好了,珍卿稍微挽起袖子,神情变得清冷宁静,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怎么搭理人的。



    大家一见她举动如此安静,跟平时浑然变了一个人,颇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他们也不高声说话,也不随便走动了。



    珍卿先用羊毫笔,以细线勾出轮廓。



    就见她动作挥洒自如,起势落笔如行云流水,完全是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在画,不一会儿,就见她勾出大体轮廓。



    这一整幅画儿中间的部位,画了两个穿在一起的心,底下有两只手捧着这两颗心。



    画面的左边,画着一些倒伏在地的人,配着荒凉灰败的背景;而画面的右边,有三五的男女,往一个箱子捐献东西。



    故事的构图并不复杂,人物也只画的是剪影,连脸也不给他画明白,所以画得还是比较快的。



    只是上色麻烦一些,难免要等一等的。



    结果这个画蛇添足的杜教授,又跟大家卖弄,说珍卿得名家指点,各种书体都写得不错,不如叫拍卖会的大横标语也写了。



    但吴大嫂就不以为然了,说这毕竟是用大笔写大字,小妹手力要是不够,恐怕写不好的。



    杜教授就拍胸脯说“她可以的,我听她表叔说过,逢年过节,她常给各家写斗方,那标语也一样写在方纸上,写横式的标语,跟写斗方是一回事情。”



    吴大嫂撇着嘴就不说话了,杜教授特别殷勤地,帮珍卿把那写横幅的粉色方纸裁好。



    慈善拍卖会的大标语,是写“西北瘟灾筹款慈善拍卖会”,一共十一个大号字,每个字就写在一张方纸上。



    珍卿懒得多说话,把一张粉色方纸压好,沉静地手起笔落,唰唰唰利落入笔。



    不一会儿,她就把十一个字写完,一点没有停顿迟疑。



    下午晚一些时候,吴大哥也从公司回来。



    他过来拿起珍卿写的大字看,很惊叹地看一眼珍卿,跟大家说



    “小妹的字,着实造诣很深,我这样的水平,完全不能方比。”



    杜教授在一旁跟谢董事长讲,这个“瘟”字的章法结构,起落如何,收势如何



    谢董事长含笑听着,神情也很是赞叹。



    而吴二姐过来抱着珍卿,笑着跟大家说道“我看在小五面前,谁也不好意思拿笔,以后咱们家的对联字画,全可由小五包办下来了。”



    陆浩云回到谢公馆时,发现内客厅里热闹极了。



    大房的三个小孩子,还有二姐和杜叔叔,看着桌上一幅广告画,在一起兴匆匆地议论着。



    二姐和仲礼一人拿着一联,听二姐在念四海之内皆兄弟,同舟共济。



    吴仲礼也大声念出下联九州方圆是一家,众志成城。



    吴娇娇在那欢呼鼓掌说“小姑好厉害,小姑会写好多花样的字,小姑好伟大。”



    吴二姐招呼陆三哥,给她看珍卿画的画和字,喜盈盈地说“咱们有了小五,才足可称是书香门第。”



    陆浩云把那一幅幅字,逐一观摩一遍,含笑赞美道“很出色。”



    然后,他四下里逡巡一圈,回头问吴二姐“小五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就见珍卿从外面走进来。



    杜教授死乞白赖地缠着她“珍卿,你小篆写得最好,再给爸爸写个对联吧,爸爸挂在书房里,大家看着,肯定都要夸奖你。”



    珍卿早就不耐烦了,不过她只是神情淡淡,还没有乱发脾气。



    她走过来,跟三哥打了个招呼,一边收拾着她的笔墨颜料,一边跟杜教授,咧嘴笑着说



    “爸爸,你的房里,不好挂篆书对联的。恐怕于你的名声不大好。”



    不但杜教授摸不着头脑,其他人也听得奇异,吴二姐扯着珍卿问为什么。



    珍卿笑呵呵地说



    “我小时候读西游记,把那些妖精的洞府名称,还有他们洞府外的楹联,都给它写下来集在一起。



    “写的时候用的是行楷。教我的匡先生就说,我用的书体不对。



    “他说那些神仙妖鬼,个个活了千年万年,它们的洞府肯定用的最古的文字。



    “最古的文字,无非是大篆和小篆。教我的李先生精研古今书法,他家门上,也没有用篆书写对联。



    “如今,只有千年万年的妖精,才不会用今天的字,反而用两千年以前的篆书,挂出来装门面。



    “爸爸,外人看见你门上,挂着的是篆书对联,不明所以的,恐怕猜测你那房里,住了一个老妖精呢。”



    说得大家立时哄笑起来,都说珍卿牙尖嘴利,真是促狭。



    吴二姐也笑得弯腰“你这可真会胡诌,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杜教授也不以为忤,指着珍卿笑骂



    “你这小妮儿,真能拐弯抹角骂人。前朝的钱大学士,就以篆书对联闻名,你难道说他也是妖精”



    珍卿撇撇嘴,小声嘀咕,说“那也说不定。”



    众人不免又哄笑起来。



    等到了餐桌上,吴二姐特意把这话,讲给没听到的谢董事长和吴大哥听。



    谢董事长也听得大笑,指着珍卿说“咱们家五小姐,平常瞧着老实和气,真要促狭起来,也属她的俏皮话最多。”



    连吴大哥和吴大嫂,也都笑得不行,吴大哥也说“咱们家小妹,真是一肚子奇谈怪论,说出来总是引人发噱。”



    杜教授犹不罢休,看着珍卿笑说



    “既然,你说贴篆书对联是妖精,那你给我写一幅诗轴,这是几千年的文人雅趣,总不能说是妖精的作派了吧。”



    珍卿兴趣缺缺地说“我不想写,我太累了。”



    别人还没插上嘴,吴大嫂笑着说



    “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多劳,常言又说不吃苦中吃,难为人上人。



    “小妹,你既有这个天赋,可不能懒怠荒废了。你的三个侄子侄女,说不定还要承你教导呢。”



    珍卿扬着脸看她,说



    “自古以来是这样,就一定对吗我们杜家庄有一头老黄牛,十里八乡,就数它最会在耕田,最吃苦耐劳不尥蹶子。



    “可是没上几年,他就生生累死了,它死前回想自己一生,浩叹连连,给同村的牛留下遗言,你们晓得他说得什么吗”



    大房的几个小孩子,简直把小姑姑说的话,当成是真事在听,连忙催促小姑姑快揭谜底。



    珍卿也不多卖关子,就慢悠悠地说道



    “老黄牛跟同村的牛说,我劳累了一辈子,临死才悟出一个道理这世上的牛会累死,可这世上的地,却永远耕不完。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你们要引以为戒。”



    一番话还说出了哲理,连小孩子都听难过了,吴娇娇泫然欲泣,抱着身边的妈妈说“老黄牛真可怜。”



    大人们听珍卿这样说,一开始忍不住发笑,笑完也纷纷感慨不已。



    吴二姐笑着跟谢董事长说



    “我听着小五这番话,倒像是点化我来了。



    “唉,说起来,我许久不曾休息,现在觉得浑身不对,可别落到老黄牛一样下场。浩云,你别光顾着笑,你也是一样的,该好好地歇息一下。”



    陆浩云就看着珍卿,摸摸她脑袋说“听人劝吃饱饭,那我就听小五的劝,在家里休息两天吧。”



    连站在旁边的佣人,也忍不住附和



    “都说会干的累死,不会干的玩死,五小姐说得在理。”



    吴大哥也跟着笑,说“小五这么多奇谈怪论,一听还挺有道理。小五,以后大哥跟你求字,你也搪塞过去吗”



    珍卿不甘不愿地说“那也许可能不大会吧。”



    说得大家又是哄笑,吴二姐笑得直向后仰“你看她用了这么多虚词,就晓得她心不诚。”



    陆三哥也笑着,又薅了一把珍卿的脑袋。



    陆四姐斜了珍卿一眼,说



    “叫你干点事,你名堂可真多。



    “怪不得你来了谢公馆,从来不显你的本事,就是怕我们偏劳了你,是吧。”



    珍卿为自己辩护



    “我十四岁那年,都知道我写字好了。



    “先是杜家的近亲,跟我求对联、求门画。过了没有一个礼拜,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求对联、门画。



    “我整整二十多天,读书的功夫都没有,写到手都肿了,求字求画的人还是不完。



    “我祖父竟然也来者不拒,还说乡里乡亲的不好得罪。



    “如此以来,我还怎么能念书呢真是不胜其烦。”



    杜教授蛮神奇地问“这件事,爸爸没听你说过啊你后来怎么说动你祖父的,他可是听不得逆耳之言的。”



    珍卿看一眼身边的三哥,他正含笑看着她,珍卿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说说从前抖的机灵,好像也无所谓。



    她就说道“眼见求字画的人,没完没了的。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在书房诵读伤仲永,一直念到吃早饭,如此念诵了有十来天。



    “我祖父有一天就问我,怎么总念这一篇,往常诵读功课,哪需要花费这么多功夫哪



    “我就跟他说,这是古时圣人的千古名篇,里面的至理名言,一辈子受用不尽,要念到倒背如流才行。



    “其后他就不问了。等到过了有两天,他就开始闭门谢客,不让我再给人写字画画了。”



    陆四姐还未听明白,吴大哥提了一个问题“你祖父明白伤仲永的意思吗”



    珍卿点点头说“他专门让我默了伤仲永,想必是拿出去,请教饱学之士去了。请教之后,他也就明白了。”



    吴二姐听得直笑“你们这祖孙俩,过的真是有意思。”



    谢董事长感慨一句“老人家是有心人。”说着看一眼杜教授。



    杜教授反常地沉默,神情比较复杂,过一会儿却说“珍卿跟她祖父,倒是很有缘法。”



    大家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聊,倒是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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