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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再回江南一
    那汉子没想到他会回应这个, 刚灌到嘴中的酒哽在喉间,一时不知该不该下咽,只是瞪大了眼睛, 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温流萤没想到, 他会这样羞辱自己,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霎时变了脸色, 压低了声音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左右已经自己贬低过自己,谢枕石那股子执拗劲儿又上来了,他给自己的酒盏斟满酒, 对着那汉子比了比, 颇有些庆幸感激的意味。

    “兄台不知, 正是多亏了这位姑娘, 我才能从那儿藏污纳垢的风月场里出来, 要不在那样的地方, 指不定要受多大的委屈, 今日能到了这里,也算是机遇因缘了。”

    他讲起故事来有模有样, 连脸色都不带变的。

    “这这这”那汉子有些招架不住这般推心置腹, 也着实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这样泼皮的主儿,他默默侧过面去,低声道了句“是我多言了”,再不肯看谢枕石,也不肯再听他讲自己如何脱离泥潭的故事。

    “你莫非是醉了”温流萤蹙眉盯着他,看着那张依然云淡风轻的脸,转而嘱咐钟子衣“他喝醉了, 钟公子还是先把他扶回去吧,呆在这里说那些胡话,只怕是上赶着让人看笑话。”

    话罢,她也不等钟子衣回应,立即起了身往船里走,她今晚出来的目的,原本是想要透透气的,但是没想到非但没透成,反倒增加了几分烦闷。

    瞧见她离开,谢枕石放下手中的酒盏,立即追了上去。

    他跟在她身后,可以瞧见她的手就垂在腰际两侧,只要他轻轻抬手,便能轻而易举的触上,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敢,也没敢当着外人的面再说什么。

    “你跟着我做什么醉了就回去歇息,省得满嘴蹦出来的没一句实话。”温流萤错开身子,拉开同他之间的距离。

    “我不过是顺着旁人的话开个玩笑罢了,没有别的意思。”等到了船里去,谢枕石立即拦住她要回去的方向,满脸皆是难以言说的委屈,“是那人有意要羞辱我,我才想着说这些堵住他的嘴,你别因为这个生气成不成”

    温流萤停下步子,抬头打量着在她面前自觉矮下身子的人,反问“你贬低你自个儿,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若是没生气,干嘛要急着离开”谢枕石拿她束手无策,侧目瞥一眼甲板上的人,放缓了声气儿问她“阿萤,怎么他们同你开玩笑就成,我跟你开玩笑倒不成了”

    他承认他适才说那话时,多少带着些赌气的意味,甲板上那么多的人,怎么她就不同他说话

    “为什么你觉得你说得什么话是真的又有什么话可以叫人相信”温流萤语气平静,推开他的胳膊,拉上落屏径直往自己屋里走。

    原本看他将回江南的事情准备的如此妥当,只当他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可到头来,压根没有什么变化,他要做什么,还是只凭着自己的性子。

    谢枕石无话可说了,他站在那儿,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走远,最后消失在门后。

    他不知在那儿呆立了多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步走到她门前,半倚在一旁,既不敲门,也不管她是否能听见,只顾得自言自语。

    “从前我在你面前的确说了很多谎,我现在就将那些事情都一一理清,桩桩件件都让你知晓的明明白白,只盼着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用适才那样的话,来一遍遍的戳我的心。

    “不管是你已经知道的,还是没来得及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别的我也不多攀扯,就从到江南的那日开始说起吧。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对你并不大喜欢,你应当知道的,我最讨厌湿漉漉的,那日的你正好就是这样的

    “说起我为什么讨厌雨天,其实从前跟你讲的故事并不全是真的,我和一个士卒为了逃命无奈躲进山洞里是真,山洞里被大雨淹没、山洞外有敌军守着也是真,只是那时候受伤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士卒”他挺直了身子,将后背紧紧抵在墙面上,缓了缓又接着道“最后逃出来的,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只有我一个。”

    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两声,是在笑自己的啰嗦,“不说这些,这些同你没有关系,我还是说些同你有关的。

    “除了这些,我还有一桩事骗了你,当初你被人劫走,我去救你的时候,我受伤是我故意凑上去的,是为了赢得你的心疼,让你觉得我为了你,情愿让自己受伤。”

    他一直絮絮不止,将到江南之后的每一件事,他情绪的每一次波动,只要是他记得的,都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出来。

    一边回忆着过往种种,一边同她坦白着,等将那些事情都梳理清楚,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诧,他居然撒过这么多的谎,无数个小的,一个套着一个,只为了完成最后的目的。

    屋里的温流萤听得心惊,她虽然早知道他当初百般讨好,为得就是将她骗到京城,但当所有的谎话都被他摊开说明,一一落到她耳中,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坐在桌前,手里捧着的那杯热茶已经凉透了,一口灌下去,从喉咙凉到脾胃,无一处是热的。

    而屋外的人还没有停口。

    “其实咱们到京城的那个晚上,我就有些后悔了,你在灯笼里写长乐未央、长毋相忘的时候,你质问我是不是一直都在骗你的时候,你告诉我早知道京城没你的三哥,你就不会来了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我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所以照着从前的计划,硬要将你带到谢府去

    “从前听人说,最没有破绽的谎话,就是把假的变得真的,我的假话都变成真的了,可是我已经不是为了维护最初的谎话了,从头到尾,我都错的一塌糊涂,自以为在做于情于理的事情,实则是在哄骗自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发低哑,带着愧疚与不忍,“阿萤,我没资格求你一定要原谅我,但过去种种,我都跟你说清了,往后我也不会再有任何隐瞒你的事情,你尽可以相信我。”

    他能想到,如今坦白这些压根不是好时机,只怕会惹得温流萤愈发厌恶他,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再也瞒不下去了,再也不能听见她说他满口谎言。

    温流萤始终一言不发的望着门口,听着屋外人滔滔不绝。

    谢枕石不知自顾自的说了多久,才渐渐没了声音,大抵是说清了所有,一门心思只在于让她知晓,却不在乎她是否回应。

    这夜过后,温流萤曾躲避过他两日,后来想想,两人已是同一条线上的人,再这样抵触,反倒没什么意思,她只管用从前的态度对他。

    可是再怎么故作风平浪静,经过那晚的漫漫长夜,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又经大半月,才算是到了江南,这回来从上回不同,没有任何人等候,更没有人随行侍候。

    重回故地,温流萤说不清是什么感触,只是她从前无论去哪,都要朝温府所在的方向张望的习惯,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改掉了,她不敢再望那处看,是怕瞧见一切不再是从前那样,更怕瞧见物是人非。

    谢枕石原先的打算,是寻个陌生的酒楼住下,来来往往的也方便些,但钟子衣却拦住了他们,二话不说便要将两人带到自己家。

    谢枕石起初不大愿意,却听他连连相劝“大隐隐于市,既然要隐瞒身份,自然是住在我家中最好,况且我家中并没有旁人,也方便的很,唯有一点,寒舍破旧不堪,恐怕要委屈二位了。”

    最后两人还是没挨过劝说,随着钟子衣到了家中。

    钟家比他们想象中贫寒,却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般脏乱,反倒窗明几净,只不过是围墙矮了些,屋里头的摆设简单了些,还有正对着门口那张显然的红木桌子,不知用了多久,上头那层皮已经有些脱落了。

    谢枕石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笑道“钟兄的家里倒是和你这个人一样。”

    “都是一贫如洗吗”钟子衣一面开着玩笑,一面忙活着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毕竟这整座宅子里的东西也是屈指可数,他原先走之前曾仔细打扫过一番,所幸还弄得不是太过乱。

    “什么一贫如洗,是一尘不染。”谢枕石乜了他一眼,夸起人来听着不像夸人的语气。

    “钟公子要收拾什么我和落屏可以帮你。”温流萤拉着落屏也上了手,准备将他早先摆放好的桌椅收拾妥当。

    说实话,她从前倒也听江之杳说过几句,说钟子衣家中条件不太如意,但也着实没想到会是这番场景。

    “别,哪能劳烦温姑娘,我来收拾就是。”钟子衣抬手止住她的动作,去招手叫谢枕石,“她们不用帮忙,你倒是可以帮忙,将这儿弄干净些,一会儿你想请的人估计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枕石编的故事,在第十章50左右,忘了他咋编的,可以翻回去看一眼哈。感谢在20210717 22:01:3720210719 21: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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