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窈也不知道,在陆泛对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她怎么就跟着他出来了
直到两人骑马踩过朝歌长街、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卫兵拦下来之时,楚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这个早已宵禁的时间里,她踩着月色和陆泛一起出城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楚窈“”美色误我
但毕竟答应的话已经说出口、人也跟着出来了,现在再回去委实是说不过去。
楚窈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摸索身上能证明自己是护国公府中人身份的信物,却见陆泛打马而过、朝着守城的士卒姿态潇洒地扔过去一块玉佩。
那领头的士兵只看了一眼,便挥手示意手下人放行,毕恭毕敬地那玉佩还给了陆泛。
目睹全过程的楚窈“”你拿出的是什么信物啊
她自忖便是报出了护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放行。
“想知道”陆泛偏头看她。
“有点好奇。”楚窈矜持点头。
陆泛轻笑一声,将玉佩递给她,“那便给你。”
楚窈倒是愣了一下,她只是好奇这个玉佩是什么来头,没有要拿过来的意思啊
“不用不用。”楚窈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好奇这块玉佩是什么来路而已。”
“守城的是三皇子的人。”陆泛的指尖漫不经心般摩挲着玉佩,低眸一笑。
楚窈其实想问三皇子的玉佩为何会在他手里,他和三皇子是什么关系
但只能说,陆泛现在这个难得一见的懒散模样简直是在楚窈的审美点上疯狂跳舞,以至于楚窈忽然想抛开这些与任务相关的事,难得放空一下。
陆泛忽地偏头看她,“冷吗”
楚窈还在出神,他的指尖已然挑开喉结处系带。
楚窈“”别你把衣服穿好
“我不冷我的斗篷超暖和的”楚窈连忙摇头拒绝、一拉缰绳飞速逃开。
陆泛在原地怔了一下,随即唇角轻弯,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而在前面慌不择路跑了一会儿的楚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一会儿,她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啊
楚窈“”
犹豫了一下,她拨转马头准备回头找陆泛,一转身却发现陆泛就安静地勒马停在她身后五丈之处。
许是月色过于透彻,便是隔着这么些距离,楚窈仍是能看到陆泛眸中的笑意。
不同于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淡笑,他眸底带着夜里溶溶的月色。
便如月色有着阴晴圆缺一般,他眼中亦不全是明澈的色彩,反倒带了些浓淡难辨的思绪来。
楚窈忽然生出些奇异的感觉来他是安静地等在那里、等着她过去的。
但仔细想来却又好像不全是这样他看似只守在那里等待着,可这不正是料定了楚窈会回头吗
陆泛温柔之中似乎又有着周密的强势。
楚窈有些迷惑起来。
“在想什么”陆泛见她停住,便神色自如地驭了马朝她走来。
“在想我们要去哪儿”楚窈收起面上的迷茫之色,转了话题故作玩笑道,“哪儿有你这样喊人出来玩的也不提前吱一声目的地,我跑了一会儿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了。”
“你也没有问过,不是吗”陆泛笑了一声,颇为无辜地反问道,“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要甩开我先走了。”
他还这样和我说话楚窈觉得新奇极了,陆泛居然还会同人耍嘴皮子
“我不问你便不说吗”楚窈顿时戏精上身,微抬下巴,做出娇蛮的模样来,“我迷路了你就在后面看着”
陆泛想来是觉得好笑,但又想配和着楚窈演出,微垂了头闷笑道“这么说来,此事确实是涟之不对。我本以为楚大小姐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那涟之跟着你走倒也未尝不可。”
楚窈被他这温顺小意的模样挠得心有些痒痒,觉得有些上头来,甩着手中马鞭轻哼一声,“万一你跟丢了呢”
“不会跟丢的。”陆泛抬起头来看她,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会跟丢你呢”
“”楚窈挥舞着小马鞭的手缓缓、缓缓地落了下来,手指有些无措地捏紧底端。
好好像玩过头了
她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掩饰情绪,转移了话题,“话说,我们要去哪里”
“京郊有座望月山。”陆泛回道。
“”楚窈震惊回头,“什么有叫这个名字的山我怎么不知道”
朝歌附近能叫得出名的山都是些什么镇平、安源、和祥、长辉之类安国定邦的朴实名字,哪里会有望月这种一听就很清流的名字
“有的。”陆泛笑了一声,“是前朝故地了。本朝立朝以后,将朝歌附近大多数山河都改换了名字,偏这一座因少被人知、未曾更换名号。”
“哦,原来是这样”楚窈恍然过来。
这就很合理了,前朝故地的名字大多风雅,譬如南溪、洛津之类广为流传的地方却被武将出身的先帝一股脑全给改成了满是乡土气息的朴实名字,寄希望于周遭山脉能够起着安国定邦的作用。
“不对啊。”楚窈又皱起了眉,“既然它不显眼,为何偏要去那里呢”
“望月山中有一处湖泊,静如明镜、时而映月其湖终年不冻、月影长久圆满,因而形成了一处景致,名曰镜湖月。”陆泛语气含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怀念的过往,神色显得温柔起来。
楚窈听他描述便觉极美,不由得心生向往之意。
两人骑着马并排走着,楚窈仍在兴致勃勃地问他“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呢也没有听别人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时偶然去过。”陆泛微弯唇角,却没有详说。
确实是去过的,那时他年纪尚小、父母仍在。他读书到夜半、正欲吹烛歇息,却听到母亲有些担忧地同父亲说“我们便这样出去吗泛儿还小,独自一人在家中如何能行”
而后是他爹毫不在意的声音“望月山不过在京郊不远处,我们此时出发赏月,待到四更再回,回来之时他说不定还没睡醒呢。”
少时的陆泛“”
他心中起了好奇之意,待到父亲环抱着母亲骑马离开时,悄悄牵了一匹马跟随而上。
彼时正是初夏,望月山林木正盛,夜晚的熏风吹得人欲沉醉其中。陆泛不欲离父母太近被发现,骑着小白马慢悠悠地自林间穿行而过,月光照进他眼里。
远远地瞧见父母在一片湖泊之前停下时,陆泛手脚麻利地爬到附近的一棵树上藏起来,偷眼看着他们。
却不想被一片骤然跃入眸中的月色晃了眼。
在此之前,陆泛从未见过如此圆满而皎洁的月光,仿佛自九天直直落下,平摊在了这处湖泊之上,清辉遍撒、微生粼光。
底下父母不知说了什么,相对微笑起来,眉眼间皆是对彼此缱绻的情意。父亲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出悠扬的曲调来,母亲面上绽出笑容来,提起裙角悠然起舞。
那是陆泛心中初夏最美好的回忆,关于月亮和爱。
那时候他想,如果将来他有了喜欢的姑娘,那定然是要带着她来到镜湖月这里赏月色的。
不求她为他跳那支舞,但他可以为她吹上一首曲子。
“哇好漂亮啊”楚窈惊喜地快步走近湖边。
这片湖泊果真如陆泛所说,在这深冬腊月里也未曾结冻,湖面上映出大片月光来。
楚窈先前还想过,究竟是怎样特殊的地理条件才会使得这片湖泊在如此高纬度、高海拔地区还能终年不冻。然而在看见这汪澄澈的湖水之后,却都抛在了脑后。
有些地方天然就是造化的杰作。
你在见到它之前可能有着众多猜测,但是在亲眼所见之后,皆化成了对天地灵秀的感叹。
“真是澄净又明澈啊。”楚窈感叹了一句,想起玻利维亚的天空之镜来。
她伸手一根手指来,有些调皮地戳了戳水中月影。指尖所触的水面泛起涟漪来,一圈圈地传向远处。
那月影便随着缓缓漾开的涟漪悠悠荡了起来,水面泛起粼粼的波纹来。
“我愿称之为异世版的明月之境。”她收回手,正色着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什么”陆泛在她身旁弯下腰来,笑声回荡在她耳畔。
楚窈偏过头看他,有模有样地比划道“陆泛,今夜里,我就要把月亮送给你。”
“是吗”陆泛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要怎么送”
“你先转过身去,不许偷看”楚窈勾唇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毕竟这种方法一般人是想不到的,只有我这种聪明人才能想到”
陆泛不由得失笑,依言转过身去。
身后响起水声,陆泛克制住心中好奇之意,安静地等待着楚窈叫他回头。
“好了,快回头快看快看”楚窈在身后有些急迫地叫他,陆泛回眸看去,恰与身前月光撞了个满眼。
“看月亮”楚窈有些顽皮地将手中掬起的一捧湖水送到他眼前,只余不多的湖水中隐约映出月亮的模样来。
“诶你说句话啊”楚窈见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却不给出任何反应,不由得出言抗议道,“你到底看到了没有我手里的水快漏光啦”
“这确实是一捧极美、极美的月色。”待到湖水陆续从楚窈指尖流走,显出她如玉的指节之时,陆泛才缓缓开口,语气微微停顿、显得认真又郑重。
“可惜没有碗和盆之类能盛水的东西。”楚窈垂下手指,让剩余的湖水凝结成水珠滴落在地,有些遗憾地说,“不然能映出更圆的月亮来。”
“已经足够留下关于月亮的新记忆。”陆泛却这样答道。
“嗯”楚窈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有些疑惑地仰头看他。
月色落在她面颊之上,纤长的睫毛投下暗影来,越发显得她眼眸明亮清澈。
陆泛忽然开口道“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好啊。”楚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便见着陆泛朝着一棵老树走去,足尖一点便翩然落在了树枝之上。
他斜倚着树干半阖了眼眸,一腿微微屈起,白色衣袍便随之垂下、在夜风中悠悠荡着。有不安分的碎发随风摇摆,落在他手中玉色短笛之上。
温柔又随性。
楚窈心中便也安静下来,找了湖边一处大石头坐下,托着腮仰头看他。
悠扬的笛声响起,似乎自一开始就带着某种欢愉缱绻的意味。楚窈并不太懂音乐,只能听出这曲子中的轻快之意,依稀让人想到了夏夜,空明澄澈的月和微热醉人的风。
好奇怪,怎么有种想跟着音乐转圈的感觉
楚窈觉得不对劲起来,默默地按住了自己不安分的腿。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极了,她不懂音乐也不通舞蹈,幼时上过的兴趣班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近几年唯一能称得上是跟随音乐跳舞的经历,大概是被老妈拉去跳广场舞了。
再往前追溯那就不得不说一下太极拳、五禽戏和广播体操了。
若是跟着陆泛的笛声做一套广播体操不行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一曲终了,陆泛放下短笛,睁开眼睛朝她看来。
楚窈相当捧场地欢快鼓掌“好听极了”
陆泛有些无奈地笑了,旧忆虽在,却是物非人非。
可是无妨,月亮都能被捧到面前来,坐在月影中的人又会有多远的距离呢
“这是我父亲当年吹过的曲子。”陆泛站在她身旁,楚窈相当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来。
这块石头是湖岸边常见的大青石、被季节性涨起的湖水冲刷得光滑透亮。此时正是枯水季,原在湖面之下的石头便露了出来。
“是吗他教你吹的吗”楚窈跟人聊天时总是自觉接话、防止冷场,“大概是想抒发什么感情呢听起来觉得很欢快,又很温柔。”
“不是,是我听到了,便学了过来。”出乎楚窈的意料,陆泛却是这样答道。
“咦你偷偷学的,为什么呀”这个答案成功地引起了楚窈的兴趣,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也算不上偷偷。”陆泛看她反应,不由得莞尔,“听过一次,便记住了。只是当时父亲是用树叶吹的,有些音不太准,我依照自己的见解补了些许。”
楚窈“”
只听过一次就记住了还能自己顺手改改陆泛还有多少才能是她不知道的,嗯
“聪明人果真是不一样啊。”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又小声逼逼,“我对着do、re、i、fa、都不一定能全唱对。”
“什么”陆泛偏头有些疑惑地问。
“我说你才华卓越,学什么什么会。”楚窈丝毫不吝啬夸奖的话,笑眯眯地说。
“你想学吗”陆泛笑了起来,短笛在手指间转动着。
“不了不了。”楚窈急忙摇头拒绝,坚定地表明自己只想当个听众的想法,“我只要听你吹就好了”没有自己学的兴趣谢谢
陆泛微怔了一下,随即缓缓笑开,应道“也好。”
头顶的月色依旧照着,有无声的气氛氤氲开来,楚窈坐在青石之上,有些犯起困来。
“你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啊”她揉了揉眼,忽然想起来最近总是不见陆泛的人影,开口问道。
“三皇子那里有一些事,我去帮着他处理了。”陆泛没有隐瞒,神态清淡地回复道。
楚窈“”
楚窈却是被这个消息整懵了,连方才升起的几分困意都消散得没影儿了。
“为为什么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般问道。
“陛下已经没有心力再起赣州水患案了。”陆泛神色微敛,“依靠他是不现实的。”
楚窈“”
这话楚窈真是一万个赞同,老皇帝最近昏招频出,眼看着就要把江山作得千疮百孔了。如今陆泛做出这样的选择,楚窈也只能说他实在明智。
可问题的关键是陆泛去帮三皇子了,那九皇子顾行渊怎么办啊
他们两个若真是争斗起来,那这剧情不就乱了套了吗陆泛的能力楚窈是看在眼里的,这么久了就没见过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成的。
可问题是顾行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一想到这两个人会直接对上,楚窈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为什么选择辅佐三皇子非他不可吗”楚窈抓着头发艰难开口,“以你的能力,应该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重用的。”
她倒是没想过要直接改变陆泛的决定,只是先试探一下陆泛是怎么想的,再对着自己的计划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尽量避免陆泛和顾行渊直接对上。
“你不希望我帮他”陆泛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开口问道。
“不是,这事我得想想。”楚窈心中已经给自己戴上了痛苦面具,然而理智上却明白陆泛选择谁是他的自由,便回答道,“你要选择谁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身份改变你的决定。”
“楚窈,能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吗”陆泛抿了抿唇,转过头来与她对视,“如果你想要达成什么目标,能告诉我吗”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楚窈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想要做的实在太多了,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需要驱逐出去的人、想要改变的现状
可这些都是她自己要去做的。
楚窈沉默下去。
陆泛安静地等了片刻,见她只是垂着头不说话,眸光渐渐暗淡下来。
楚窈抬起头便看到他别开眼的模样,心中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生出些莫名的难过来。
“慎王在岭南起兵了。”她低声说。
“嗯,我知道。”陆泛亦是低声应道。
“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前去平乱”
“陛下有心扶持三皇子,此次应是鹰扬将军前去。”想了想,陆泛轻声说,“你不必担心楚国公和世子会被派去平乱。”
因为不出意料的话,我会去。
“嗯。”楚窈沉默着点了点头。
又安静下来。
“你是不是想要整理一下楚家的产业”陆泛亦是觉得这片寂静的沉默令人心头微窒,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嗯。”楚窈有些惊讶于他连这个都知道,然而也确实没有瞒他的意思,闻言点头道。
陆泛看出了她的惊讶。可是该怎么告诉她呢
昨晚分开之后他亦是彻夜难眠,几乎在她出院落的那一刻便听到了。
他对她的气息实在是过于熟悉。
陆泛并无窥探她行迹的意思,因而只远远地守着她的安全,看到她连夜转了诸间店铺。
只是他不明白,产业中有什么要紧的事值得她夜半也要出去处理
“想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楚窈想了想,觉得陆泛人还是可信的,于是转向他问道,“你觉得兴办女子学堂这件事,该如何做比较合适”
“兴办女子学堂吗”陆泛闻言微怔。
“怎么不合适吗”楚窈见他反应,不由得蹙起眉来。
难道陆泛还是个隐藏的大男子主义者,固守封建男权思想那她可要对他进行一番社会主义男女平等的思想教育了
“不,我只是有点高兴。”陆泛却笑了起来,笑意自眸中而起,点亮了他的神采,甚至隐约带出一些骄傲之意来。
“高高兴什么”楚窈被他明亮的眸光看得有些赧然起来,偏过头耳垂发红,却仍是强撑着问道。
“有点骄傲。”陆泛便低声笑了起来,语气温柔轻叹,“窈窈心怀天下。”
楚窈一时有些脸热,还没想好该做什么反应,便听到陆泛接着道“我母亲曾经在定州办过女子学堂。”
“嗯”听到有先例,楚窈顿时顾不得害羞,急忙转头看向他,“然后呢结果怎么样”
“父亲当年调至定州时,正逢饥荒之年”陆泛话音微顿,带了不忍之意,“百姓走投无路,有不少人家都低价卖出了自家儿女,犹以女儿居多。父亲到任时第一件事便是开仓放粮,但即使如此,仍有不少人家肚肠难裹。”
“母亲不忍,收留那些女儿家授以文墨。后发现此法不大现实,转而聘请本地中有一技之长的绣娘染妇,或是其余持有谋生之计之人传授那些女儿家谋生之道,让她们有自己的手艺、足以在这世道上存活下去。”
楚窈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陆泛他母亲搞的这一套不就是古代版的职业教育吗
她之前还苦恼于以现在这个朝代的取士制度来看,即使她教会了平民女子们读书习字,其实能起到的实际作用并不太大,因而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继续推进。
如今陆泛他母亲这个先例倒是给楚窈了新的想法对啊,先让她们能吃饱饭、在这个世道立足才是更实在的。
“你母亲真是善良又聪明”楚窈眼睛亮晶晶地夸赞道。
“窈窈也是。”陆泛便温声笑了起来,“母亲当年是亲眼所见饥荒给那些女儿家造成的伤害,所以才产生了这个想法。可你身居安然环境,却仍是能想到这个问题,实在难得。”
“我怎么听起来,你好像也有要改变现状的意思”楚窈听他话里的意思,眨了眨眼问道,“毕竟你也是亲眼所见”
陆泛垂眸安然一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但求问心无愧尔。”
他少时确实随父亲辗转多地,见多了各色百姓生活。深入地方之后总比在京中更能看清楚,他能看到这个朝代立朝之后未能及时整治的地方,也有思考过若是意图整治、该从何处入手。
陆父并不拘束他,反而时常带着他亲自体察民情、处理政事。
陆泛确实是有能力去做的。
楚窈看着他的模样,只觉肃然起敬,再一想他的遭遇、又不由得有些惋惜。
陆泛的父亲分明就是难得的清官好官若是这个老皇帝没有昏了头将陆家牵扯进去,陆泛肯定比如今意气风发一百倍
以他才学,来日必是金榜的状元郎,策马游街、一日看遍朝歌花的风流洒意。
想来会有无数的百姓围在长街之上,只为一睹状元郎的风姿。而他定然是发冠簪花、腰间佩玉,一袭白衣踏过滚滚红尘,收鞭勒马之际回眸一笑、满是数不清的少年意气。
“在想什么”陆泛见她情绪有些消沉下去,偏头问道。
“在想老皇帝不干人事”楚窈闷闷地道,话间有着难掩的愤慨,“怎么能这么对你”
陆泛不由得失笑。
楚窈越想越气,愤愤不平道“若不是他,你也不必过得这么辛苦他”
楚窈的话忽然顿住了,整个人愣了下来陆泛的手掌轻轻放在她发顶之上。
“过去的都已经回不来了。”陆泛浅浅叹息一声,在她发间轻柔地抚了抚,“往前看吧。”
月色流转,分不清是映在湖面之上,还是落在了人眼眸之中。
远处忽然响起爆竹之声,夜空中绽开绚丽的烟花来。
陆泛收回手,弯眸轻声笑道“子时到,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