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窈高兴起来,笑了片刻后才展信往下读去。
“分开不过月余,却如”
什么啊楚窈的脸红了起来,下意识将信纸遮住,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一旁的侍女拾云对上她视线,抬步上前两步,笑着问道“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
“没、没有”楚窈慌忙道,“你且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有话对你说”
“小姐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红”拾云依言停了脚步,看着楚窈脸色却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不舒服需要我寻个大夫过来吗”
“我没事”楚窈立刻摇头否认,“拾云,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能行”拾云摇了摇头,“小姐不休息,我怎么能去休息总得先把您安置妥当了,我再下去啊。”
“不用我马上也爬上床睡觉了。”楚窈坚定地劝道,“你很累了,需要休息。”
“我不累啊。”拾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分明是小姐你处理了很多事”
“不,你累”楚窈坚定道。
拾云“”行吧,我很累。
拾云满腹疑惑地开门走了出去,楚窈看着她背影远去、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将信纸重新展开、偷眼看去。
什么啊楚窈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陆泛真不愧是能在最严苛的诗文先生那里拿到甲优的高手,这寥寥几段话
不行,楚窈开始寻思着要把这封信藏到哪里去这几段话要是传出去,不仅是陆泛的社死现场,也将会是楚窈的社死现场。
也不对楚窈的视线有些僵硬地落在了信封之上这次的信件是随着战报过来的,军中来往信报是要由专人负责检查的。
“砰”楚窈的脑袋落在了书案之上陆泛啊陆泛,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她有些生无可恋地翻过信纸,隔页开头便是
“料想你现在定然是红了脸,半羞半恼地在埋怨我”
楚窈“”
你知道还写楚窈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故意的她有些愤愤地往下看去,
“可我确实就是这般想的。我这般欢喜你,何畏让旁人知道又何惧旁人如何想我”
楚窈“”
她把脸彻底埋在了书案之间,像一棵怎么拔也拔不出的胡萝卜。
陆泛这人啊面上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可骨子里怎么偏带着几分我行我素的恣意随性呢
真叫人招架不住。
“也许百年之后,此事会成为你我之间一件诗文逸事”
透过隐含墨香的信纸,楚窈似乎看到了他在书案前含笑落笔的模样。
或许会是夜里,他忙完一天的军务之后、坐在案前给她写信。手边是浅黄色的烛火、窗边则是高悬在树梢的明月。他写了几笔搁下,托着下巴仰脸看着明月,揣摩着她接到信时的反应,轻轻笑出声来。
一想到这般场景,楚窈心中便似浸泡在温水之中、缓缓融化开来。
真好啊。她轻抚着信纸想,原来有牵挂,是这种感觉。
只是楚窈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她原以为数着日子便能数到陆泛领兵回来,没想到接下来几日里接连收到了南方动乱的消息。
这次动乱并不是局部范围的小打小闹而是西起朱崖、南至交趾,遍及四州的民乱。
自去岁后元帝在南方收了一大串世家人头之后,南方便不安分起来。世家中大多失了在家族中地位非凡、甚至是家族中的领头人。一朝楼塌便有新楼立,有些原本被压了一头的世家便抓紧了机会想要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只是绵延已久的家族自是不肯就这般倒下,世家内部合作分化、形成了多股对立的势力来。
世家内部动乱、频生事端,原本依附着世家生存的农户们的日子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有权有势的人不过坐在华美屋舍中轻飘飘下了命令,却不知底下百姓要为他这一道命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最普通的百姓虽勤劳踏实、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换取好过一些的日子,却抵不过骤然动乱起来的时局粮食被强征、土地被践踏,生计就在眼前化为了泡沫。
压迫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反抗,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现在的沂州所经历的事端。
“为何会乱起来得这么快”
晚上用完饭,楚窈与楚镇、楚霁相对而坐,面上神情皆是肃然。
楚窈看着楚老爹这里递过来的详细军报,忍不住皱起了眉,抬眼问道。
“不是突然,早有征兆。”楚霁将另一份信报放在她面前,同样微蹙着眉,“王李两家明争暗斗已久,这次最大的事端也是这两家所引发。”
“为什么陛下不管管”楚窈看着依时间列起来的信报,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既然我们家都能拿到这样详细的消息,陛下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陛下不是不知道。”楚镇苦笑一声,“他是没有办法管、也不太想去管。”
“怎么这么说”楚窈摸了摸脑袋,极度不解道,“小洞不补、大洞吃苦。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不管,等到后面,只怕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陛下啊还在搞他制衡那一套呢。”楚镇笑了一声,笑意有些讽刺,“分明当年也是跟着先帝、在马背上把天下打下来的,谁知道他如今怎么一心钻进了这不入流的手段里”
“打压前朝丞相尚书、提拔起宫里太监隐卫;把我楚家放在北边,同样手掌兵权的项元安扔在南边;这回啊他还指望着南方世族里相互倾轧、消磨彼此的势力后,再亲手扶植起来一个家族与之对抗呢。”
楚窈“”这想得倒是挺美的。
但权力之间哪里会有绝对的平衡呢帝王在一边施加了筹码、那权力必定会向着那边倾斜下坠的过程中,迎来的将是悄无声息的沉下,还是积蓄已久的反弹,又有谁知道呢
妄想要绝对平衡的人,最终必然亡于失衡。
“父亲觉得,陛下将会怎么办”楚霁将信报依着次序收好、抬眼问道。
“还能怎么办只能打了呗”楚镇大手一挥,毫不犹豫道,“这时候还不出兵镇压,等着这股火把南方十二州都点起来吗他的江山还要不要坐了”
“那会是谁来领兵打呢”楚窈紧跟着问道,“陛下不会让您带兵去南方吧还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同样手握我朝三分之一兵权的项将军”
“我觉得都不是。”楚镇嗤笑一声,“陛下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大老远地把我调到南边南边的事,我们楚家是能不管的,这是陛下的制衡之道;同样的,北边的事他项元安也不能插手。不过项元安一贯颇受南方百姓爱戴,又因为他出身问题、陛下对他猜忌已久”
“南方此时不是有一个绝佳人选吗”楚霁忽而开口道。
“你是说”楚镇转头与他对上视线。
“涟之不是正在定州吗与沂州正是相接。他方镇压了慎王,如今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
楚窈怔住了。
“殿下,王家的回信来了。”薛听州将以暗印封好的信封递过来,笑道,“果真如你先前所说,沂、徐、琅、沛四州已经乱起来了。”
“最迟五日后,我们会收到后元帝的旨意。”陆泛的目光扫过回信,神情没什么波动。
“真可惜。”他搁下手中信纸,轻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能先回去见她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