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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利用
    闻言,跪在地上的人和县官都有些慌了。



    县官忙道“殿下,这有悖律法啊此犯只是犯了奸污罪,按律当判收监三年,罪不至死啊”



    “奸污罪是罪不至死,可他身上还背着那女子的命呢”许玉谣愤愤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虽说人不是他直接杀死的,却也是他的罪行逼死的。”



    “回殿下,这女子是自缢,又怎么他案犯逼死的呢”



    “说的也是,”许玉谣冷笑一声说,“不是案犯一人将她逼死的,是你们今日为了贞节牌坊高兴的每一个人,伙同案犯一同将她逼死的”



    县官很想让她闭嘴,不要再说这些胡话了。可他不能,他不仅不能,还只能卑躬屈膝听她继续“胡言乱语”。



    “若非案犯欺辱她,她怎会萌生自尽想法若非你们每个人都认为女子遇到这种事就该自尽,以示名节,她又何至于放着案犯逍遥法外,自己去死”许玉谣越说越生气,大概是又想起了当时自己无助时的恐惧,“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她的帮凶”



    县官觉得她简直是疯了。那女人为了名节自尽,是她自己的事,自己作为县官,都愿意为她立牌坊嘉奖了,还有哪里做得不好



    看他不说话,许玉谣说“来人”



    侍卫们齐齐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贼人拖下去砍了”许玉谣指了旁边跪着的人,又指了指县官,“还有这个,拖出去,一块儿砍了”



    “殿下”县官看着她指着自己,险些以为自己看错、听错了。



    “就是你这个昏官。”



    侍卫们面面相觑。



    谢白见状,出来解围道“殿下稍安勿躁,依臣之见,此事尚有蹊跷。”



    闻言,县官看向旁边那个瘦瘦小小的公子,对上他似乎什么都看透了的目光,当即打了个寒颤。



    “什么蹊跷”许玉谣手一抬,制止了侍卫们的行动。



    “殿下有没有觉得,这犯人抓得太顺利了一些”



    谢白这么一说,许玉谣恍然“确实好像是太顺利了一点。”



    “如今死者已经自尽,照理说,案犯只要死不承认是自己,那么就没有人证来指认他,而奸淫之案,往往很难取到物证”谢白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有声,“也就是说,案犯没有理由会被抓住。”



    县官赶紧辩解“是他是他今日听了公主一席话,所以悔过了。”



    “能犯下此案之人,怎会因为只言片语就悔过自首呢”谢白继续分析,“而且,若真是此人作案,那他还能跑到立牌坊的地方去看热闹,可见此人心里并不将此次罪行当做一次错误,相反,他是将此次罪行当做了一次炫耀既是如此,案犯又怎会跑来自首呢”



    许玉谣点点头“此言有理。”



    “以臣所见,此人当是县官为了应付殿下今日之怒,随便抓了一个人,威逼利诱他,做这一出戏给公主看罢了。”



    “好啊你个狗官,抓不到真犯人,竟然还敢找人假扮案犯来糊弄本宫真是好大的狗胆”



    县官发现这个小公子竟然将他们的计划全盘猜中,此时额上已是冷汗频频“这这位公子,莫要血口喷人”



    许玉谣不看他,只是径直转到地上跪着的人面前,俯视着他问“本宫给你一次说出真相的机会,你到底是真的自首,还是假扮案犯”



    那人抬头看了县官一眼,垂下头去“草民草民是县官找来,糊弄殿下的。”



    “你”县官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给他一脚。



    “大人,草民只是答应了假装案犯,可大人却没有说,假扮案犯会被砍头啊”死亡的恐惧叫他什么话都藏不住了,“若是早知会被砍头,草民打死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许玉谣转头看向县官“狗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血口喷人”县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诡辩,只能用这一句话无力地反驳。



    “把人带下去,砍了”许玉谣抬起右臂,手朝前一弯,示意侍卫动手。



    这次不用等侍卫们犹豫,谢白就已经站了出来“殿下莫急。殿下此时若是砍了他,随州便没了县官,怕是到时候会有乱子。倒不如先让他在这位置上暂坐些时日,待来日回京后,公主再向陛下说明,将此官交由刑部处置。”



    “交给刑部,能砍了吗”



    看着许玉谣对砍人的执念,谢白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的惶恐来。也不怪她怕到装病,实在是在许玉谣眼里,罪大恶极就必须要砍。



    “或许可以。”谢白只好先糊弄着她,若是给她知道不可能判斩,一定会当场砍了这县官的。



    “或许”



    谢白咬了咬牙说“殿下可以同陛下问问看,若是陛下答应,自然可以砍了。”想来,陛下就是再宠她,也不会答应的。



    “那就先让他再多活几日吧”许玉谣说完,又看到还跪着的人,说,“敢欺骗本宫,你虽不是案犯,却也犯下欺瞒之罪,就罚你把那破牌坊推了去



    那人愣住了,随即赶紧摆手摇头“草民绝不会做这种事”



    许玉谣冷笑“不做也行。你知道之前那些胆敢欺瞒本宫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那人摇摇头“不知”



    “都死了,”许玉谣咧嘴一笑,“死无全尸,喂了野狗。”



    那人当即抖如筛糠“草民草民做,草民一定会把那牌坊推了去。”



    从县衙出来,谢白问“殿下为何要说谎骗他”



    以前哪有什么人敢欺瞒许玉谣啊如此说来,唯一骗过许玉谣的人,竟然是自己谢白一时间有些出神。



    “不骗他,他怎么会愿意去推牌坊呢”许玉谣上了马车,站在车辕上,回头俯视着她,“对于这种又怂又坏的人,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他来骗我”



    谢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对我表现出来的所有喜欢,也不过是想要利用我



    阳光明明大好,谢白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许玉谣进了车厢,回头看谢白还愣在原地,眉毛一挑道“还不上来怎么还要本宫下去请你不成”



    “来了。”



    许玉谣一回来,皇后就想躲上楼,然而为时已晚。



    “母后睡醒了”



    “恩。”躲不掉的皇后只好回应,“方才出去了”



    “去了趟县衙,这狗官,竟敢找人假扮案犯来欺骗我”说到这里,许玉谣气就不打一处来,“母后,反正女儿身份已经藏不住了,倒不如早日回京。”



    皇后怕她借机又问今日那个问题,于是强硬转了话题道“哦迫不及待回去成亲”



    许玉谣也不反驳“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女儿现在有事情要找父皇。”



    听到许玉谣要找皇帝,皇后松了口气回京也好,回去就是皇帝烦恼了。



    “那你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许玉谣想的是越快越好,这样她刚好可以赶在成亲前解决掉这些事情,然后安心去跟谢白成亲。



    “你不是还订了首饰明日回京的话,首饰不要了”



    许玉谣都把这事给忘了“那后日明日我去催一催。”



    第二天都不用许玉谣去催,金铺老板就带着所有首饰跑来了客栈。



    “先前不知道是公主殿下驾到,多有怠慢,还望公主海涵。”



    许玉谣十分纳闷“你之前哪里怠慢我了”



    金铺老板只是一段客套话,没想到对方当真了,一时间也愣住了。



    而许玉谣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尴尬“说啊。我都不知道你哪里怠慢我了,那我怎么知道要不要海涵。”



    老板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开始一边后悔自己多嘴,一边开始编自己到底哪里“怠慢”了公主,最后想来想去,终于编出来一个“那日,小人店里的茶实在是太差了。”



    “哦,”许玉谣点点头,“我不在意。对了,首饰呢”



    “伙计们都在外面候着呢。”



    许玉谣不做多想,说“都叫进来吧。”



    等到伙计们进来,许玉谣才知道,为什么老板要他们在外面等着人也太多了吧



    客栈不大的大堂被人和箱子塞得满满当当。



    谢白从楼上下来,只能站在楼梯上。



    许玉谣看到她,让铃铛上去楼梯,把谢白换了过来。



    “首饰送到了,不过好像看上去比我们当时订的多。”



    谢白一看这阵仗,自然明白,这是老板听说了许玉谣身份之后,特意多送了一些一堆来讨好许玉谣的。



    “这大概都是老板的心意吧。”



    “不知公主想从哪件开始看起”金铺老板知道谢白是在给自己穿针引线,立刻跟上问。



    许玉谣觉得老板吊人胃口的能力是真不错,不论大小,每件一个盒子,再打开之前,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许玉谣随手指了个最大的箱子“就从那边那个开始吧。”



    箱子被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架十分精致的屏风,骨架是用上好的红木雕刻而成,而屏风面则是用丝绸制成,上面用金线绣着四副寓意十分不错的画。



    许玉谣一眼看中了,连连夸赞“随州不愧是匠城”



    有了许玉谣的夸赞,老板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骄傲他也是被公主夸过的了,以后再有人来买他们的东西,他也可以说自家店是公主看了都说好的。



    后面连开三样,都不是许玉谣自己订的,也不怎么顺心。



    一直观察着公主喜怒的金铺老板见状,赶紧叫人开了一个许玉谣自己选的簪子。



    看着自己挑选的漂亮发簪,许玉谣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往复,直到午饭时,许玉谣才看完了所有箱子。



    最后,金铺老板打开了自己手里的那个“这是殿下特意嘱咐的金链子。”



    许玉谣伸出手去,摸了摸链子,以食指轻轻挑起一截,仔细打量着。



    老板介绍道“我们的工匠师傅琢磨了许久,终于让它做到了公主要求的,既柔软又坚韧。公主请看,此链可以随意弯折,无论是对折还是折三次,都十分方便,而且无论如何弯折,都不会有一丝的变形。”



    许玉谣把链子取出来,链子之间的结扣无比精细,链子两端都坠了红色的珊瑚珠作为点缀,红色的珠子与金色的链子十分相称。随意系了个结,又打开,果然纹丝不变,许玉谣十分满意。



    一旁的谢白想起之前许玉谣三番两次的话,看到这条华美的链子,却总觉得有一股寒意从链子上冒出来。



    等金铺老板带着许玉谣额外的赏赐离开,许玉谣这才伸手在谢白呆滞的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没什么。”



    许玉谣把手里的链子放到她面前。



    谢白登时紧张了起来。



    只见许玉谣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谢白面前,幽幽开口“帮我系上。”



    “恩”谢白脑子一怔难道说,其实链子是用在她身上的



    看她呆坐着不动,许玉谣微微歪了歪头“你在想什么让你帮我系在衣服外面,你都害羞吗”



    谢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思路已经完全被许玉谣之前的话带偏了,顿时有些羞愤,扭过头去,拿起链子,朝着许玉谣腰间系去。



    以前谢白从没有注意过,原来,许玉谣的腰,这么细



    金链子在许玉谣的腰间围了三圈,最后两头竟然还余出一大截,系个结扣之后,刚好将珊瑚珠坠在腰侧。



    系完之后,许玉谣低头看了看,对链子十分满意,转而问谢白“如何”



    “很衬殿下。”既然链子只是一条漂亮腰带,谢白自然不吝啬去赞美。



    许玉谣十分开心,又跑上楼去,给皇后炫耀了一波,并定下明天启程回京。



    对此,皇后也没有反对。



    临离开前,许玉谣特意叫车夫驾车路过了牌坊那里,果不其然,那ゲ冷冰冰的门楼依旧伫立在那里,与风雅阁毗邻而居。



    谢白安抚道“即便要推到,也还是需要些时日。”



    许玉谣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是没接受,不过不论如何,车队还是朝着京城缓缓驶去。



    对于谢白来说,这一趟随州之行,来去两种心境。



    回程路上,谢白心里少了几分忐忑,却多了几分思索。



    许玉谣还是和谢白一个车厢,只不过这次,皇后倒是非常赞成。



    “你总是偷看我做什么”许玉谣发现,这几天的回程路上,谢白好像特别喜欢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我就坐在这里,想看便大大方方看。”



    被拆穿的谢白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意其实并不是偷看许玉谣,只是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想着想着,目光不自觉就落到她身上去了。而且,竟然还被她给发现了



    谢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就听许玉谣又道。



    “距离你我婚期,似乎只剩七日了。若是子清没有看够,不如等成亲后,再慢慢看”



    许玉谣的有些甜腻,像极了之前在随州时候吃得小圆子,仿佛还带着丝丝酒气,在这个近乎封闭的车厢里,慢慢逼迫着谢白的呼吸。



    还好,马车终于驶进来京城,许玉谣从侯府的马车上离开,回了皇后的车上。



    谢白弯腰站在车辕上,看着皇宫的马车缓缓驶出视线,这才叫车夫驾车,朝着长平侯府回去。



    听闻谢白提早回来,谢夫人赶紧从后院跑了出来,拉着谢白的手问“没出什么纰漏吧”



    谢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一来一回只花费了不到二十天,可这些天里发生的事,简直比她十六年来发生的事还要多,还要复杂。



    然而仔细想想,这些事跟谢夫人的担忧,毫不相干。



    于是,谢白说“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谢夫人松了口气,笑着想我真是问了一个蠢问题,若是真的出了纰漏,谢白怎么还可能回来呢。



    “娘,孩儿一路回来,有些劳累了,”对上谢夫人如释重负的笑容,谢白心里莫名有些难过,顿时萌生出一股想要逃开的冲动,于是说,“有什么要说的,可否等晚些时候再谈”



    “也好,也好。”只要欺君之罪的秘密没有泄露,谢夫人也就什么都好了。



    谢白冲着谢夫人行了一礼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谢白却突然想起来,许玉谣带着太医“杀”进来的那天。看着头顶的床帐,谢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翘起。